封虞出去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洗得太粗暴,头发梢都湿了,还往下滴着水。
他把冰水递给她,可不等她接过来,封虞收回手解开瓶盖自己喝了。
“你――”阿忘拿起枕头砸他,“你怎么这样。”
“我好渴。”他舔了下唇,湿漉漉的,他安静地看着她,渐渐变得不安静,呼吸又急促起来。
他说他好渴,好热。
他说她的肩带滑下去了。封虞将冰水搁到一旁,爬上床抚上她手臂:“都滑下来了,你没注意。”
吊带好细,他扶着细带滑到肩头,他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我把头发弄湿了。”
他说得委屈,头发上的水却毫不留情滴落在阿忘鼻尖,滴落在阿忘唇上。
“可我还是好渴。”他抵着她,像碰触着一颗汁水四溢的果子。
封虞的呼吸好近,阿忘胸膛起伏,推开了他。
“我不困,”阿忘爬到床的另一边,“你睡吧。”
她穿鞋要走。
“我也不困。”封虞跟上她,“我陪你。”
他试图牵上她的手,她把他甩开了。
“怎么了。”他问。
他明知故问。阿忘心道,他明明就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他什么都清楚,偏偏装糊涂。
阿忘转身,看着他:“你――”
但说完这个字,阿忘突然找不出语言了。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瞪了封虞一眼,跑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无论封虞怎么敲也不开门。
混蛋,她想,封虞就是混蛋。
站在门外的封虞垂下了手,他顺着门坐了下来。
头发上的水没干,但已经不滴落了。可头上不滴水,心里却落了起来。
他用后脑勺敲了一下门,轻声说:“你还没喝水,我给你拿水好不好。”
“或者喝其他的,牛奶、咖啡、汽水,还有果汁,阿忘,”他垂着眼帘,看起来有些难过,“你渴不渴。”
阿忘突然开了门,没防备的封虞倒在了地上。
阿忘唇角微扬,但很快又抚平了。她俯视着地上的封虞,低声道:“以后,不要那样了。”
倒在地上的封虞仰视她,声音轻轻的:“不要怎样。”
“就那样啊……”
封虞从地上起来,坐着,低着头道:“我不明白。”
阿忘踯躅着,没法说下去。
封虞利落站了起来,说要去给阿忘拿水。
阿忘看着他背影,喊道:“G,你真不明白啊。”
封虞没有回头,摆摆手:“不明白。”
阿忘收回目光,到底是她多心,还是他在躲避。
封虞拿来一箩筐的饮料。
阿忘说她才喝不下。
封虞说没关系,挑她最喜欢的就可以。
阿忘没拿花里胡哨的饮料,拿了一瓶冰水。喝了一口,她随口说:“吃的喝的能挑喜欢的,丈夫却不可以。”
说完,阿忘回过味来,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没有说封上将。”
封虞注目着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快十八了。
封虞笑:“是啊,你说得没有错。”
他们像礼物一样,在十八岁时被分配出去,没有挑选的余地,只有尽职尽责的配合。
封虞笑着:“喝水多没趣,我们喝酒吧。”
“G?”阿忘微微睁大眼。Omega还在学院读书时,是绝对不能碰酒的。她倒是没读了,只是……
“你不想尝试吗,”封虞诱劝道,“还是你怕了。”
“谁怕,”阿忘不肯认输,“喝就喝。”
封虞笑了下,去楼下翻出封冕的藏货,提溜着上来了。
“你会醉的,”他说,“我也会。”
酒倒了半杯,封虞递给阿忘:“尝尝?”
阿忘接过来:“你怎么瞧起来有些难过。”
“太渴了。”他说他太渴,可那么多的饮料就在手边,有酒有水,他想喝什么都有。
他渴的到底是水,还是心中无法说出口的渴望。
阿忘喝了半杯就有些醉意了,她胡乱笑着,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蛮好喝。”
她沉醉在酒液里,思绪都不稳了,她头脑发热,幻想中飘浮。
封虞也跟着她笑,笑得无边无际,笑得醉乱颓靡。
他宁愿永远不成年,也不希望这一刻远离。
她的脸微微红,粉色的玫瑰。他捧起她的脸,在眉心印下一吻。
“阿忘,你醉了,我也醉了。”他笑着,“真好,真好啊……”
“来,咱们继续。”他拿起酒瓶继续倒,“把这一个午后,醉过去。”
他走路都有些不稳了,他的脸也微微红,阿忘问他为什么红着脸,他说太热了。
阿忘问什么热。
他说她的呼吸好热。他胡言乱语怪罪她:“你把我烫坏了。”
迷迷糊糊脑子发热的醉酒阿忘,晃悠悠瞧他:“哪里坏了,没瞧见。”
她蹲下去瞧他,站起来绕到他后背瞧他:“没有血,你没坏。”
“我坏了。”封虞笑着指指自己脑子,“我这里坏掉了。”
阿忘笑起来:“坏了,你成傻子了。”
“傻子,”阿忘毫无逻辑地笑个不停,“傻子小虞,小虞坏掉,坏掉了。”
她发酒疯呢。她真的醉了,醉得房间里到处跑,封虞想按住她,按不动。
他倒在地上,醉得神志不清,只能喊阿忘的名。
可阿忘不听。
她才不要听,她跳舞呢,好多小星星,她好热,脑子在沸腾,火山在喷发,她成蒸汽了,她要消失要融化要彻底不见了。
她得跑,跑到热烫追不上她,她就不会融化。
阿忘跑累了,躺倒在床榻上,半昏半醉地睡着了。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第二天阿忘躺了一天才勉强恢复精神。
封虞也病恹恹的,没力气的窝在沙发里。
他在播放一部电影,招招手让阿忘也过来看。
阿忘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一起窝在沙发里,什么也不想干。
电影有条不紊地播放着,封虞突然问:“如果这个世界,只剩我俩了。你怎么办。”
阿忘笑:“还能怎么办,窝在沙发里等死。”
“等死?”
“嗯,”阿忘道,“那么多人都死了,咱们也会死的。”
“那死之前,”封虞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阿忘不解,“能去哪。”
她前十八年几乎都在学院里,十八岁以后,换成了封宅。她能去哪呢,她不知道。
Omega是很柔弱的,需要保护,所有人都这么说,她不能走。除非他背着她。
她长在他身上,就不算背叛了静默。
所有的反抗都是他在做,她只是被挟持的人质,无辜的顺从者。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封虞说,“去到没有各种禁令的地方。
“那里所有的生物都快乐、和谐,没有争端,资源很多不需要争抢,每个生物都能充实地活。”
“怎么可能,”阿忘笑,“就算资源足够多,争端也不会停止的。”
“我们会被杀的。”阿忘想了想,“因为我们没有力量。”
第98章 娇软Omega05 我喜欢你
电影里的对白播放着, 两人的对白短暂停歇了。
阿忘想,他们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得看不清彼此, 哪怕太阳再烈, 也只是两粒尘灰的相遇。
阿忘窝在沙发里,抱着腿, 默默看着电影。
电影里的人拥有无限可能, 却又早已注定终局。
他们观看开始, 随后观看结局。
是个悲剧, 阿忘眼眶微湿:“你怎么选这部给我看啊。”
封虞说随机的, 他只是随机按下一部, 他也不知道结局。
封虞捧起阿忘的脸颊, 他说他感到抱歉。他的手指微凉,他抚着她眉尾,抚着她眼眶, 他的呼吸好近, 近到阿忘以为自己成了颗糖, 被他包裹在唇舌之间,接受他口腔的温暖,也接受融化的流淌。
她穿过他喉咙, 流经他心脏,她留在那,被他的跳动吸引,忘了归家。
电影连片尾曲也播完了,一室的寂静。
封虞终于松了手, 坐回他该坐的位置。
阿忘松了口气, 眼睫上的泪被封虞擦干了, 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神思恍惚。
封虞拿来一个面包递给她,打断了阿忘的神游,她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好软,入口即化的香甜。
哭是很累的。哪怕她只是微微湿了眼眸,也需要补充一点体力。封虞给自己也拿了一个,和阿忘一起窝在沙发里吃。
阿忘吃完面包,把包装袋递给他。她看着他,生出支使他的心思。一只清冷又骄矜的白孔雀。她喜欢他为她做事。
封虞接过面包袋,他自己的面包还没吃完,他吃得缓慢,咬上一口掀开眼帘,看阿忘一眼又垂下眼睫慢慢咽。
他的眼睫很长,缓缓掀开或垂下,都像是在勾引人。
和阿忘面对面,他的脚蜷在沙发上,碰着了阿忘的脚/w.W,w.52g.G,d.c,O.M/。他用脚趾不轻不重踩了她一下:“懒。”
他轻轻地说她,很亲昵的怨怪。
阿忘瞧着他嘴角的一点碎屑:“你吃得好慢。”
她抽了张纸巾,缓缓靠近,擦上了封虞的唇。
纸巾碰上他的唇瓣也显得粗糙了。
阿忘垂下眼帘,不看那涩欲的唇瓣,指尖却隔着纸张柔柔抚过。
“我帮你擦嘴,你帮我扔垃圾。”
她说出一个合作,提前付了报酬,他不得不配合。
吃完面包,扔完垃圾,封虞碰了下自己的唇瓣,白玉般的脸微红。
他洗了把脸,装作没什么、不在意的模样回去。
阿忘还窝在沙发里,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干。夜深了,她睡不着,他也睡不着。
封虞问要不要再看一部电影。
阿忘摇头:“不要了,有些费脑子。”
没力气的阿忘说话又软又娇,封虞目光落在她的脚腕上,想合拢手指套上去。
他想要亲近她,仿佛靠近了,就能填补他心里的空洞。想要捕捉她的呼吸,捕捉她抬眼或垂眸的那一刻,想听她再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乏力的、娇气的、抨击的、自嘲的,她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勾起他的心绪。
她有没有发现他别样的心思,发现了是会恶心还是惊心。
封虞既怕她看清,又怕她不明。
“去屋外看星星吧。”封虞提议,“今夜的星星很亮。”
阿忘懒懒地说:“走不动了。”
“我背你。”封虞翻找出一张毯子,而后在阿忘身前蹲下,“上来。”
阿忘脚掌轻踩上封虞肩膀:“开玩笑的,我能走。”
脚掌从肩膀滑下,顺着脊背落到腰间,阿忘心里微痒,赶紧把脚收了回来。
到庭院里,封虞将毯子铺开,阿忘脱了鞋踩上去,蹦蹦跳跳踩了好几脚。夜风吹乱她的头发,阿忘仰起头,迎着风闭上眼:“你听,风来了。”
夜风吹动花园,拂过屋瓦,带来远方的气息。它走遍一万里路,途经两人,又将离他们远去。
阿忘站在毯上,赤着双足,闭眼聆听。
封虞也裸着脚踩上了毯子,他没阖眸听风,他用那双动人的眼眸静静地温柔地看着阿忘。
他看她的肌肤,她的长睫,她微仰着的颈项,她的手腕垂落,风把她落叶般爱抚。
封虞想象自己是风,是他吹动了她,是他抚过她,她的眉眼,她微乱的头发。她是风里的夜,夜里的风,她是月影,是起舞的婆娑世界。
封虞走上前,牵住世界的手,他不打扰她,只是牵着她,像牵他梦寐以求的迷狂幻想。
阿忘睁开眼,看见天幕上亮闪的星星。
“真的好亮啊,”阿忘笑,“它们离我们好远,好远。”
“我们可以逃到星星上去,”封虞说,“我可以弄到票。”
黑市里的星舰票很贵,但封虞恰好有钱。
阿忘摇头:“你怎么总是想着逃啊,就算去其他星球,我们也会被捉住的。”
“而且,我已经被送到这里来了,”阿忘笑着,“只是你大哥不愿接受,太子也不愿。我才能短暂地安然。”
如果太子不能废除信息素匹配法案,那她就跟着封上将;如果太子废除了,封上将愿意将她送走,那她就去太子那。
说到底,她只是附属物,Omega只是附属物而已啊,逃不掉的。
“你也快十八了,”阿忘望着星星,“你的alpha丈夫会是怎样的呢,真是好奇。”
她这话说得怪怪的,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你会生下alpha还是Omega,你的孩子长大后又是什么模样。”阿忘说,“我真的是好好奇。”
她略带讥讽地说着,封虞从没见过阿忘这样的冰冷,带着恶意,冷漠又自嘲地看着他。
“我们都是一样的,”阿忘说,“所有的Omega都一样。”
“不一样。”封虞说,“他们不会像我这样。”
他牵阿忘的手握得更紧了,封虞说他是个异类。
阿忘的笑意渐渐在风中消失,那份残忍的冰冷涣散。她静静地回望他,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掩饰性地不去思考,便装作浑然不知模样,享受出格的隐隐刺激与痛快。
“不会像我这样。”封虞离阿忘更近,他用那双美丽的眼眸渴望又微怯地看着她。他试图掩饰,但这门功课显然不及格,他掩饰得一塌糊涂。
他眼里的光,他滚动了一下的喉咙,他微润的唇瓣,尽数将他出卖。
阿忘有些心惊,连忙扭过头去。
或许是幻觉,阿忘想,是星星太亮夜风太凉,是他又口渴。
“看着我,”封虞抚上阿忘面庞,那份隐含的怯意似乎随着阿忘的躲避转为了勇气,“阿忘,看着我。”
阿忘意识到封虞要做什么,她不要他说破,不要他表现出来。
阿忘道:“我真喜欢太子,也喜欢你大哥,他们都会是很好的丈夫。你觉得呢,小虞。”
她有些慌张,说话不经大脑,混沌忙乱麻木地说着:“我还会生下几个孩子,alpha保卫帝国,Omega延续帝国。我会无聊但无忧地度过这一生,你觉得呢,小虞。”
“我被安排好的命运,待我不薄。”阿忘道,“已经很好了,不需要颠沛流离的自由。”
封虞说不出赞同的话,也无法反驳,他抚上阿忘的手垂落,喉咙里的话吞咽,他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直到夜风凉得阿忘打了个冷颤,他才问:“你真的觉得被分配给alpha这件事很好,也希望我被分配出去吗。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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