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他转身走开,道:“我待会儿再回来。”
等姜挽月再打开门时,门口只剩下谢长绥一人。
他背对着她,听见声响徐徐侧身垂眸,视线略过她落在别处,此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面上染着笑,温声问:“不知苏姑娘来此的目的是?”
他虽是在笑,但姜挽月总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
思索一番,她给了个非常俗气的回答:“钱。”
谢长绥:“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有把握找回万玉萱?”
何须去找,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万玉萱的下落。
原本她只是为了钱而来,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把人找回来,可他们既然来了……说明一定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事。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扬眉问:“若我猜的不错,你们也能找到万玉萱,只是要费点时间。听谢公子刚才说什么,三日?”
少女言语间打算盘的意味尽显,谢长绥淡然笑着:“你想要什么?”
“公子真是把我想得也太物质了。”姜挽月笑着讪讪道:“我只是好奇,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来的,总不能也是钱吧?”
说着,她拉着谢长绥进屋给他倒了杯茶,谢长绥也十分自然地接过,解释道:“我们要去太初剑宗。”
太初?
太初剑宗与太玄剑宗之间看着只一字之差,实际两者间的差距相隔不知多少倍。
太玄剑宗乃修真界第一大仙门,而太初剑宗则是排行末尾的第五大仙门。
“你们要去太初,但是你们错过了仙门选拔,所以想卖万将军人情通过他托关系进太初?”
这一点姜挽月之前就有所耳闻,仙门选拔三年一次,错过了报名时间还能有办法进仙门的,只有这些位高权重的凡人。
谢长绥低低“嗯”了一声,随后又突然掩唇咳嗽,转移话题道:“对了苏姑娘,我托你买的补气丹可买来了?”
姜挽月闻言一愣,和他大眼瞪小眼一瞬,然后动了动唇,已读乱回道:“我好像知道万玉萱在哪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谢长绥微蹙眉,抬眸看了一眼今晚的月色,“你确定?”
姜挽月认真的点头。
*
夜深人静,冷月当空。
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姜挽月和谢长绥等在这里不知多久,直到观察到从一旁屋子大门口出来了一个男子。
这男子外披一件黑色斗篷,三更半夜溜出家门,丝毫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跟踪。
他快步朝着偏僻的小路走,绕过了皇城里最繁华的地带。
谢长绥跟着姜挽月往前走,忽然低声问:“他是万玉萱的心上人,你早就知道他到了晚上会出去和万玉萱会面?”
姜挽月当然不会告诉他,她看过万玉萱的姻缘书,上面写了她被逼婚的这几日都被相好的藏在了一处隐蔽偏僻的屋子里。
若是不把万玉萱找回去,到时候整个万府上上下下都要遭殃,最后她也活不了。
“虽然这个杨峻对外称早就和万玉萱一刀两断,但万玉萱一个闺阁小姐,逃婚后无依无靠,能找到的也只有杨峻。”姜挽月回答道。
闻言,谢长绥低声笑开:“你消息倒是灵通,一个下午连杨峻老家都找到了。”
几句话的功夫,杨峻已经拐进了另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他的步伐突然快了起来。
姜挽月留意到不对劲,皱眉回头道:“人都要跟丢了。”说完她拉着谢长绥快速走了一段距离。
漆黑一片的巷子出口,一道高高瘦瘦的黑影快速晃了过去,她正欲开口说话,下一秒,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寂静的深夜,他的声音格外响亮。
她猛地回头沉默地盯着谢长绥。
而谢长绥正掩着唇:“……抱歉,你走太快了,我……咳咳咳……我救你的时候损耗了法力,身体不太好。”
姜挽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刚还有那么一点点小脾气,结果听完他的话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她举起手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好了好了,跟丢就跟丢吧,不急于一个晚上。”
她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这时不知道从哪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他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朝着姜挽月捅了过来:“去死吧!”
姜挽月顿时警觉,眼眸微微睁大,下意识抬手紧紧握上了刀口,刀刃划破皮肉,在她的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杨峻握着匕首,在距离姜挽月的腹部几厘米的位置生生被她徒手拦了下来。
姜挽月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抵抗,大脑飞速运转,她突然出声道:“我们可以帮你和万玉萱!”
“帮我,怎么帮?”杨峻惨淡地大笑,如同一个走上绝路无法回头的人,他说:“她得罪的可是离平王,我和她又门不当户不对,你拿什么帮,就凭你这张嘴吗?”
话音落下,杨峻突然发力,匕首往姜挽月的腹部逐渐挨近。
男女力气悬殊较大,姜挽月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可手上的力气依然不敢松一丝一毫。
匕首刺破了她的衣裳。
“让我见万玉萱!”姜挽月艰难地开口:“你也知道她得罪的是离平王,你觉得万玉萱逃婚了,她的爹娘还能平安无事吗?还是说你只在乎你们的私情,就为了这样躲躲藏藏在一起的生活而瞒着万玉萱,最终让整个万府都下狱?”
“只要离平王想,不管万将军有没有犯法,他都能找到借口把他发落了,你可以不在乎,但你觉得万玉萱也会像你这样不在乎吗?!”
“更何况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整个万府没了,一旦她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谁也保不住她!”
杨峻闻言猛然浑身一震,匕首瞬间被他哆嗦着手丢在地上,他不知所措地喃喃道:“不……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想这样……”
姜挽月却是吃痛的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吹了几口气,疼死了!
见她如此,杨峻急忙跪了下来,给她磕头认错道:“还请姑娘帮帮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也不想这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更不愿意因此让万家受到牵连,还请姑娘明示!”
“好啊,鉴于你刚才的表现,先给我三千两买丹药的钱吧。”姜挽月的语气漫不经心,带着狮子大开口的意味。
但这对于万玉萱来说,并非拿不出来。
挨了这么一刀,她也不想白干。
三千两换整个万府的平安和他们的幸福,简直不值一提。
“三千两?!”杨峻果然被吓得不轻,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这也太……”
姜挽月挑眉正欲开口,这时谢长绥突然撕下了自己衣袍的一角,拉过她的手,漫不经心的为她包扎好。
姜挽月:“……”
现在知道给她包扎了,也不知道是谁,每次一遇到危险就当缩头乌龟!
哼!
她愤愤不平的抽回自己的手,指着谢长绥对杨峻张口就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也不相信太初剑宗的弟子吗?”
谢长绥挑眉:“?”
杨峻也显然一愣,随后抱着怀疑的态度上下打量谢长绥,最后给出评价:“他看着……好像身上一点法力也没有。”
闻言,谢长绥略加思索一番,然后慢条斯理抬起手,修长的两根手指在空中随意虚点了一下。
下一瞬,原本落在地上染血的匕首突然在半空中旋转起来,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杨峻颈侧划了过去,不深不浅的留下一道伤痕,正好未伤及要害。
杨峻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他捂着脖颈,颤抖着声线说:“信……我信……我马上带你们去见玉萱,三千两我们也会想办法……只要你们能让离平王平息怒火,不再伤害万府,我做什么都可以。”
跟着杨峻去的路上,谢长绥忽然开口:“万府的五百金你想要,这三千两你也要,真是一个合格的奸商。”
“谁说的我要那五百金了?”姜挽月仰头看向他,弯唇笑开,一字一句道:“我改主意了,我也要去太初,免得日后又被人欺负了。”
“苏姑娘,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我们了?”
“你们很厉害,尤其是谢长绥。”姜挽月坦白直言,说完后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对了,我想请谢公子教我剑术防身,你能帮我和他说一声吗,我怕我同他说他不会答应。”
闻言,谢长绥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了几声便道:“他不修剑道。”
也是……
都堕魔了,不再用剑也正常。
“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谢长绥如此认真地说。
姜挽月并未放在心上,玩笑道:“难不成你修剑道?”
“我如今修的是魔道。“
姜挽月:“……”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杨峻推开门,院子里正端坐着一名女子,似是早已等候良久。
万玉萱抬眼见到这么多人吓得惊起,她后退几步,眸光落在杨峻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
杨峻解释道:“他们是太初剑宗的人,他们亲口说可以帮助我们……”
万玉萱顿时眼前一亮,眉头都渐渐舒展开,她连忙上前几步握住杨峻的手,抑制不住地笑道:“当真?他们真的可以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自然可以……只是……”他后面的话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开口,或者是还没组织好语言。
谢长绥瞥了他一眼,心情不错地替他开口:“只是他这几日瞒了你,姑娘还不知因为你的逃婚,现如今离平王正在问责万将军。若是姑娘只顾私情而不回,只怕万府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此话一出,本就宁静的夜忽然变得一片死静。
万玉萱平静的松开了杨峻的手。
“玉萱……”
姜挽月正等着她后面的话,谁知下一秒。
“啪——”
万玉萱突然抬手狠狠的给了杨峻一巴掌。
姜挽月和谢长绥同时挑眉,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他们二人。
第5章 公平交易
◎“做人可不能太黑心了,会遭报应的!”◎
万玉萱眼圈泛红,盈盈泪光衬出她的楚楚可怜,她的话掷地有声:“若是因我逃婚一事而让万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被连累,我宁愿嫁给那纨绔的郡王!”
她到底是低估了离平王的手段,她原以为她爹好歹是个大将军,就算离平王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会真的拿她的爹娘如何……
到底是她一个女儿家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的给爹娘添了这么大一端祸事。
杨峻被万玉萱打完,脸上红了一片,他却不恼,诚恳的认错:“是我对不住你玉萱,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不忍心让你去那吃人的王府!”
“他们,他们简直不是人,竟然想让你嫁给将要拜入仙门的小郡王,谁不知道仙门弟子一旦入了门就不再过问前尘往事,更不许动私情,他若是能好生待你也罢,但偏偏,你嫁给他形同嫁给了一个死人啊!你让我怎么敢让你回去?”
“可是现在有难的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就弃家族而不顾?”万玉萱说完便擦净眼泪,眼底闪过坚定的目光,看向姜挽月,“姑娘,你们是我爹娘派来的人吗?”
姜挽月点了点头,说道:“你失踪的这段日子,你的爹娘都很担心你。”
“好,我随你们回去。”
*
天色渐亮,晨曦微露。
姜挽月推门而进的时候,大片橘色暖光跟着倾洒下来,她站在桌边渴得赶紧给自己倒了几杯水喝。
身后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后脚跟了进来,逆着初升的朝阳,姜挽月侧眸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瞧见他朦胧不清的脸,以及线条优越的下颌线,
她眼神对比了一下,她大概刚到这人的肩膀,目测他得有一米九了。
她最后喝了口水,暗自腹诽他没事长这么高干嘛,这气势还怪压迫人的。
这时,谢长绥忽然在她身侧开口:“人已经找回来了,后面的事我们无需再插手。”
“做人要言而有信,做事也得讲究一个有始有终嘛。”姜挽月不经意开口,言语间似闲谈玩笑,她偏头笑:“俗话说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谢长绥扯唇极淡地笑了一声:“你倒是好心,方才杨峻要杀你的时候可不见得手下留情。”
“因为我和他不一样。”姜挽月说。
“有何不同?”
姜挽月胡说八道:“杨峻想要保护万玉萱,以为我意图不轨所以想杀我,而我为了钱财,也可以不计前嫌帮助他们。”
“目的不同。”
“啧,麻烦。”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挽月愣了一瞬,寻着声看向屋子的最里面。
不知容修在房间里睡了多久,他紧拧着眉从床上坐直,眼神似冬月飘雪一样冰冷,他说:“想救人救到底,你们两个去,我不去!”
“……”姜挽月被他的话生生呛住,顿了顿,她抛下谢长绥朝着容修走了过去,随后一本正经道:“谢公子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你不是白天才答应过要保护我吗,想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和王府的人斗?”
容修听完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眼谢长绥,冷笑:“我可没答应,答应的是他。”
姜挽月回头看向谢长绥,后者毫无心理负担的开口:“嗯,我替他答应的。”
姜挽月:“……”
好吧,原本也没指望过他们,她还想着借此机会和“谢长绥”套套近乎,谁知这人面冷心也冷,根本难以靠近。
此前万将军不知道她被夫人安排到了西厢房,所以这才让他们三人有机会碰面。
后来容修去找了管事的,管事又分配了两个房间出来。
西厢房被容修鸠占鹊巢,她只好重新挑了间房。
她取出怀里微皱的朱砂纸,研墨提笔,片刻功夫,婚书上已经被写满了一行一行的字。
最后她徐徐落笔,写下男女双方的姓名。
紧接着,半空中漂浮起姻缘书,上面关于万玉萱的结局还未更改,仍是死路一条。
她把婚书妥帖的收在怀中,然后又让人带路,去找了万玉萱。
此时的万玉萱正在万夫人怀里抹眼泪,两个人似乎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了,站定在一旁的万将军也平息了怒火,看着万玉萱的眼神要多了几分于心不忍。
万将军沉沉的叹道:“萱儿,我知道是爹爹对不住你,可是你们之间的这门亲早就闹到了圣上面前,所以爹爹才一时糊涂答应了婚事,眼下除非小郡王不愿意,否则……”
“是啊,都是我们做爹娘的对不住你,这才逼得你不得不逃婚。你从小到大被我们娇养着长大,外面有多少危险你知道吗,身无分文什么都不懂就敢离家出走,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要是早知你决心不愿嫁,我们就算拼了老命也会想办法护着你,你何必一个人逃婚避着我们呢?”万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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