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小福的神社,他想那天应该是他的幸运日。
思念了百年的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在那时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那件事重演,任何伤害她的人他也绝对不会饶恕。
尤其刚才看到她在水池边咳血不断时,夜斗的理智如瞬间坍塌的大楼。
他维持表面的冷静询问她。
她说是强行瞬移没有结印造成的。
夜斗的杀意顿时泄了个空。
他叹气一声,无奈道:“小椿好歹多依赖一下我吧,虽然我从前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顿了顿,他挠头,“不过现在我可是很靠谱的哟!每天都有超级多的委托!”
“哇!”夜椿眼里闪烁崇拜的光芒。“不愧是夜斗!对了你知道灵魂出窍的事怎么解决吗?”
夜斗捏着下巴的软肉,“有个老头说可以试试斩缘。”
其实夜椿并不指望夜斗会知道方法,她只是想转移话题,夜斗要是知道的话,日和的灵魂出窍也应该解决了。
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办法,却一直没实施,原因显而易见的明显。
喜欢人就要大大方方的啊,笨蛋夜斗。
她直白了当道:“夜斗是怕日和酱忘了你吗?”
夜斗神色呆滞短瞬,垂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所以你是喜欢她咯?”夜椿又是一记直球。
“……喜欢?神与人不可能有结果。”夜斗没否认也没肯定,给出的答案含糊不定。
“事在人为哦,祸津神不被高天原承认,可这么多年你不一样在努力地去做那个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可能做到的事吗?”
“人神相恋没有先例,那就开创一个。”
“如果你去试了,成功率即使不大也还是有的,但如果你不去尝试,成功率绝对为零。”
夜椿几记直球下来,夜斗怔了半晌。
“即使不被世俗肯定吗?”他问道。
夜椿笑道:“谁规定一定要遵守它了吗?再说了,古往今来,世俗就是用来打破的,谁要遵守这个狗屁世俗就让他自己去遵守,先驱者走在前沿,保守者注定淹没在糟粕中。”
“规则与历史由胜者书写。”
夜斗点点头,畅快地大笑起来。
雨停了,云雾散开,和煦耀眼的天光乍泄。
和室内,煦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平躺着的、身穿纯白和服的黑发青年身上,为他的周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怎么还不醒?”五条悟郁闷道,“难道要找一只青蛙王子献上真爱之吻吗?”
听到与游戏里白发学生一样的魔鬼发言,夜椿百分百确信五条悟有游戏里的记忆,就像硝子那样。
“你可以试试。”她好心提议道。
五条悟露齿自信一笑。
下一秒,她说:“我一定会给他打小报告的。”
五条悟:……
蓦然,黑发青年的眼皮动了动。
“哇哦!!!要醒了!!!”
“真的欸!!!”
两神当场兴奋得一个放礼花,一个充当啦啦队摇晃彩球。
家入硝子无奈抚额。
一时间有些怀念梦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老师。
等等,队伍里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人。
高大的白发青年戴上他的圆片小墨镜,毫无违和感地混入其中拉起了二胡,喜庆的弦乐配合上彩球和礼炮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听觉冲击难以用言语形容。
家入硝子仿佛误入了大型行为艺术表演现场,放空大脑:
这三个人可以组团去中华街卖艺了,她可以做一个在旁边收钱的经纪人,应该能给老师赚一堆香火钱吧。
啊,生活不易,神明卖艺。
所以,夏油,快醒来吧,卖艺就应该整整齐齐,可不能少了你。
第24章 二十四个信徒
夜椿最终还是没有同意由夜斗来提取夏油杰遗留体内的灵魂碎片。
原因有二,其一这是被高天原明令禁止使用的禁术,提取人类灵魂视作术士所为;其二提取过程工程量极大,需要用自己的灵魂牵引出灵魂碎片,过程中会与灵魂碎片共感,一旦提取失败,将会面临不可估量的后果,最坏的情况就是迷失在彼岸,对神而言俗称——神堕。
于是她和夜斗各退一步,他借她神力,由她来提取。
为保过程中不被外界因素打扰,熟睡中的雪音被夜斗揪了起来,带着满脸起床气疯狂吐槽他,“本来就长不高了,还不让我睡觉!早知道我昨天就跟日和走好了!可恶的土包子运动服痴汉男!”
夜斗全程安静地任由他发泄,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雪音的脑袋,温和道:“抱歉了雪音,我需要你。”
雪音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抿了抿唇道:“好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夜斗用大拇指指了指门外,“划出一线。”
浅蓝调的天,清冷至极。
屋外一片空寂。
雪音疑惑道:“没有妖怪为什么还要划一线?”
“很快了。”夜斗眉目冷凝。
两人走出和室,拐角正好有一男一女在交谈。
“欸?”雪音茫然地望向白发青年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夜斗,觉里哥旁边的那位是谁啊?”他小声问道。
“小椿的学生吧。”夜斗随口道。
雪音的嘴登时张成了鸭蛋,结巴道:“小、小椿姐的学、学生?”
小椿姐也不像能当老师的样子啊!真的不会误人子弟吗?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要是真说出来夜斗这个顶级妹控一定会揍他一顿。
女人侧头,冷淡的视线扫向他,她突然微笑地朝他挥了挥手。
“你好,我叫家入硝子。”她道。
雪音愣了愣,头被夜斗按了下,他道:“笨蛋雪音,打招呼啊。”
“您好!我是雪音!是这家伙的神器!”雪音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OK,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夜斗丢下这句话就回到了夜椿的和室。
和室内幽幽的烛火摇曳,榻榻米上平躺着两名一模一样的黑发青年,一个断臂、浑身赤/裸画满了血符,一个穿着纯白色的和服、身体完好。
夜椿见夜斗进来,扬起血色尽失的唇笑了。
“是时候了,借我神力吧夜斗。”她道。
夜斗神色担忧地蹙眉,他长叹一声,再抬眸时坚定地向她伸出手。
两人手交握的瞬间,天地风云涌动,狂风骤起,金色的经文飞舞漫天,桌面上茶杯中的水猛地荡开层层涟漪,血一般红艳艳的烛火晃得更厉害。
夜椿轻念术法咒语,单手结印,腰背后的茶色长发纷飞。
一缕金色的灵魂丝线从她指尖冒出,另一端伸进了黑发青年额头上的血符。
*
天空滔天的黑气如海上的暴风雨,整座神社像是孤立于海啸中的航船,船员们竭力掌控船只的平衡。
纯白色的一线被白发青年修长的两指划出,飞涌而来的妖怪嘶吼着、咆哮着撞上了尖锐的一线。
雪音大喊,“一线!”,紧跟其后划出一线,“可恶,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妖怪?!”他咬牙道。
下一秒,他双瞳骤扩,一股诱人的青柠香气扑鼻,他的浑身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雪音,凝神哦。”
霜雪般的气息靠近他,白发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唇微勾,神色自若,毫无受到那股香气影响的样子。
“觉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音侧头去看五条悟,浮躁的血液在那双流动的蓝色中缓慢下来。
五条悟食指抵在唇前,似是思索地“唔”了一声,在雪音期待的眼神下笑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欸。”
雪音:……
不靠谱的大人。
被初印象骗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明明还是个高冷大帅哥啊!!!
雪音内心咆哮,麻木地转过头望向看起来比较靠谱的家入硝子,她用一种新奇的目光一直盯着妖怪们,并未加入他们的对话中。
有两道一线的阻隔,妖怪们即使陷入诡异的癫狂不断撞击它们害怕的一线也无法越过一步。
“活着有咒灵,死后有妖怪,世界真是千姿百态啊。”家入硝子笑了起来,抬手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花,目光寸步不离的注视着妖怪们。
“你说我要是也死了,是不是也能成为神器?还是说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像极了电影中的科学怪人,为了实验不惜以自己为代价。
雪音默默收回觉得她靠谱的错误认知。
以及她最后那个问题显然是问他旁边的男人。
五条悟神色平静地侧眸望着家入硝子,他声音低沉下来,“硝子,你起码要寿终正寝才行,连带我和杰的那份活下去。”
家入硝子终于转过头盯他,挑眉道:“哈?五条,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不,这是——”
五条悟轻声道:“来自亡者的祝福。”
咒术师的世界很简单,只有无穷的咒灵和诅咒。
亡者的世界很简单,只有无穷的妖怪和执念。
执念不消的亡者会徘徊在故地。
**
雨天,九十九由基离开后,夏油杰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出神良久,他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部分叫嚣着要杀光非术师,一部分在笑声和鼓掌声中挣扎。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一直以来我都错了吗……他无助地想。
手掌盖住脸,指腹紧按着太阳穴,疲惫到极致的神经如脆弱的弦一般,一个小小的刺激就能使它崩断。
“夏油杰,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一道女声响起,同时有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油杰放下手睁大了眼,反手攥住那人的手腕,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我是神,现在我也是你。”少女笑道。
夏油杰心中嗤笑一声,如果这个烂到极致的世界真的有神,也只会是来审判他的吧?
“审判你?我不做这么无聊的事。”
夏油杰听到她的话瞳孔骤缩,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神无所不能。”她道。
“呵,既然无所不能,为什么不修正这个世界?为什么任由它腐烂?这是神明的恶趣味么?”
夏油杰言辞尖锐,展露出温和面容下的尖刺。
少女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她微笑道:“可是我听到你说‘为什么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为什么我为了逃避现实幻想出了一个所谓的神?为什么我选择的路是错的……如果真的有神,请拯救这个世界。’告诉我,夏油杰,你想要的那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你呢?”
“……”
夏油杰愣愣地望着她,嘴唇翕合一阵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啊,创造新世界前审判的第一个人是自己么?”
少女在他的身边坐下,倾身凑他极近。
一股淡淡的青柠香扑面,她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眼皮上,少年的长睫如蝶翼颤动,从那双浅茶色的眸中看到了世界骤然的变化。
——嗖。
两人坐着的木质长凳变成了银色反光的电车座位,喧闹嘈杂的声音钻入耳中,车窗外清幽的景色极速倒退,车厢内光影随着外景变换得时而一片绿光,时而一片昏黄。
“是对是错,试一次看看怎么样?”
少女拉着夏油杰站了起来,她含笑道:“来吧,杀了他们。”
夏油杰望向吵闹的人群,有人满脸不耐地殴打着一名老者;有人在旁冷漠地用手机记录着;有人义愤填膺地上前阻止。
这一切的负面情绪孵化出了一只盘踞在车顶的咒灵。
“做不到吗?”
少女打了个响指,喧闹的人们和张牙舞爪的咒灵如电影的进度条般暂停,列车仍在前进,她将双手负在背后,仰头注视他。
“可是你明明很想杀了他们,啊,就是因为有这些猴子这个世界才会有咒灵,如果猴子都消失就好了,都杀光就好了,你是这样想的不是吗?所以为什么不动手?”
她步步紧逼,伸出的指尖点在他的心脏。
“与其内耗自己,疯一次又怎样?世界不对,那就去改正它,如果这条道路注定用血来铺垫,就由我们来做殉道者。”
“……我们?”
“没错。”
少女拉起夏油杰的手,与他掌心相贴,两手合十,她弯眸笑道:“我们——我和你。”
不是独自一人。
是你和我。
夏油杰垂下长睫,瞳孔颤动。
良久,他轻声道:“我真的能走这条路吗?”
“为什么不能?这趟新干线是去涩谷站的,我们只是坐上了这趟车,不代表不能下车,如果不想去涩谷站的话中途下车不就好了?站点很多,线路也很多,我们可以一直换,直到能抵达我们想去的终点站为止。”
“……”
“我知道了。”
夏油杰呼吸堪堪平缓,他微伏下身,伸手覆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茶色的碎发扫到他的手背,掌心下传来的体温冰凉,与他的炽热截然不同。
他低头轻触覆在她额头上的手背,温吞地笑起来,深紫色的眼眸像风中摇曳的紫罗兰。
“神明大人,我们就在这一站下车吧,我想去看看还有什么线路能去涩谷。”
话落的瞬间,列车已经停下,车门往两旁打开,外面是蔓延着一片葱绿的站台,漫天粉樱纷飞,煦光洒进了车厢。
“……”
“是春天啊。”
少年温和的笑意逸散在风中,一片落樱飘在他伸出的手掌。
***
“如果他没想起来的话,就叫他煦里这个名字,有记忆就随便啦。”
少女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但清晰。
想看见她是谁。
想再次触碰她的体温。
想确认关于她的记忆不是他的臆想。
夏油杰倏然睁开了眼,光线穿透一只手掌柔和地落在他的脸上。
“醒了!”夜椿嘿嘿笑着放下了手,关切问道:“你怎么样了?”
下一秒,她被人双手颤抖地捧起了脸,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张清俊的脸与她近在咫尺,近到她连他有多少根睫毛都能数清楚。
“——哈?”
“臭小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霜一般的气息强硬地挤进两人之间。
夜斗趁机把夜椿捞道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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