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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松田阵平实在想不出要教这三个学生什么，索性就开始讲起他在警校所学。
出乎他意料的是，包括那个刺头白毛在内，三名学生都听得认真极了，连带着松田阵平本人心里也升起了奇特的成就感。
“老子有个问题，你刚才说的完美犯罪，这种情况的犯罪现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怎么能确认犯人是谁？”白毛问。
“等会儿，不介意我抽根吧？”
松田阵平这么问，手上已经点了一支烟，两指缝间夹住它，他将烟凑到唇前缓缓吸了一口。
“咳……”
白毛呛了几声，他皱着脸挥散他面前的烟雾，却没阻挠松田阵平的行为。
看在他这么诚心发问的份上，松田阵平悠悠道来：“动机。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有动机。像你生活中做事，你一定是带有某种目的才去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完美犯罪。动机就是罪犯留下的痕迹，只要能找到它，任何罪犯都无所遁形。”
“可以说这种形式的犯罪，越不起眼的细节越有可能是动机的决定性因素。”
“说到这……我倒是挺好奇一件事的，什么地方会有一筐烂橘子？”松田阵平似是随口一问。
“总监会？”
夏油杰条件反射说出了口。
五条悟还在思考松田阵平前面所说，听到“总监会”他抬起头。“松田你别想给烂橘子打小报告哦。”他散漫道。
这个男人他们在摩天轮领域里见过，就是年初爆炸案中那名警察。
一开始五条悟觉得公安嘛不就相当于咒术界的总监会？没准也是烂橘子扎堆的地方，眼下他倒觉得不一定了，起码松田阵平给他的观感是个正义的警察。
“我可没兴趣干这种事。”松田阵平勾唇笑了下。“讲了这么多，来个随堂测验吧。”
“你被困在火灾现场，有人救了你，但是那个人转头去另一个地方纵火。在我这支烟抽完的时候告诉我那个纵火犯救人以及后续犯罪的动机。”
他说完走到窗边，手指敲了敲烟卷，燃到一半的烟灰掉落，像鹅毛般被风吹散，卷向天边，犹如那一天在高空上见到的云雾。
耳畔飘来少年少女的讨论声。
“两场火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吗？那个纵火犯脑子有问题吗？放火了干嘛还救人？”
五条悟一手枕在后脑勺，背靠椅子往后仰晃悠，神色无语地两指间来回转动笔。
“嗯……所以很大概率不是同一个人吧？”
夏油杰单手捏着下巴，“两次纵火的作风像两个人，要是同一人大可不必跑去另一个地方。”
“哟，不错嘛杰。”五条悟龇牙一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家入硝子也竖起大拇指，对夏油杰的说法给予肯定。“我觉得纵火犯救人的动机很简单，不想让一个人死才会救，后续又放火的话我倒认为像在发泄什么一样。”她补充了自己的见解。
第45章 四十五个信徒
黄昏的天，像涌动苏打气泡的橘子海。
松田阵平慢悠悠从高专的石阶下来走到车旁，他双唇间含着燃烧的烟卷，手上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去。
他一侧目便看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茶色长发的少女，她也正在看他。
“哇哦，真的发现我了。”她道。
她的语气带着些不可思议，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谁看不见啊？松田阵平心中腹诽。
他点头，懒懒道：“是啊，我真的发现你了。”
“算了这并不重要啦。松田先生，来这一趟没让你失望吧？”她笑问。
松田阵平散漫地哼笑一声，没回答。
他将手伸进口袋拿出烟盒，挤出一支烟递向少女，对方似是愣了愣，随即接过。
“啊谢谢，没火吗？”
夜椿刚说完，一只银白色的打火机凑到她面前，清脆的“蹭”声响起，蓝火驱散车内昏暗，点燃她两指间夹着的烟卷。
“下次上课是什么时候？”松田阵平问道。
夜椿想了想，道：“看松田先生自己的时间吧，随时都可以来。”
“嗯。”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夜椿小姐的目的不只是让我教这几个小鬼这么简单吧？”
“哈哈哈哈松田先生真的很直白欸。”夜椿低声笑了会儿。“该怎么跟你说呢，算了，那就请认真听我说吧。”
她还是没有吸烟。
明明在笑着，眼睛却没有丝毫波动。
松田阵平想，如果把她的下半张脸挡住，只看眼睛的话，世间或许找不出第二双眼能比它们冷漠。
从夜椿说了那句话后，松田阵平便静静地听她道来。
幽幽红光下，烟雾弥漫车内。
他的墨镜不知何时摘下，双眸惊愕不已地睁大。
少女两指间夹着的烟燃烧殆尽，只剩明明灭灭的火星子。
“真的假的？”
他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事实上他的直觉告诉他，她说的一字不假，但他还是抱有侥幸地这么问了。
“唔，不能接受的话就当作听了本超短篇末日小说吧？”
少女笑意不明，她扬了扬指间烟蒂，“松田先生不介意再施舍我一根吧？”
松田阵平嗤笑着又递了支烟给她，“你这小鬼每次都说些没头没尾的事，把我当成拼图了吗？”
夜椿接过烟含在唇间，小声嘟囔了句，“或许还真是呢。”
她的话含糊不清，松田阵平下意识道：“哈？”
“……我说，松田先生帮我个忙吧？”
松田阵平轻飘飘瞥她一眼，“说来听听。”
“很简单的，就是帮我宣传宣传我的侦探社。”
“哦？”
松田阵平起了兴致，“在哪？主要业务是什么？”
警侦不分家，这方面他也不是不能帮。
“……”
“不帮。”松田阵平呵呵一笑。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抓小三的侦探社，他都能想到要是真帮她宣传了会收获多少嘲笑。
“松田先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咒灵的诞生来自人类产生负面情绪导致泄露咒力，而那些在爱情里被欺骗的人最容易产生极端的负面情绪……所以，这可是大义！”
夜椿义正严辞地说完，她在心里默默向夏油杰道歉：
对不起杰，你的台词很好用，借我用用。
松田阵平“啧”了声，低声道：“……我想想——”
话未说完，一阵敲窗子的叩叩声响起。
松田阵平循声扭头，一张面若冰霜的脸怼近车窗。白发少年睁着苍蓝色的眼睛冷冷盯他，前者无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开门。”
第46章 四十六个信徒
松田阵平挑眉，伸出手指刚按下车门的解锁键，副驾驶的车门瞬间被人拉开。
白发少年弓身，一手撑在车顶，一手插兜。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凝望夜椿。
她被这股视线看得脊背发毛，耳畔没有五条悟的心声传来。
这次是真的麻烦了啊……
“松田先生先到这吧，后续我们可以电话联系。”
夜椿朝松田阵平歉意一笑，她堪堪说完，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强硬地拽出副驾驶。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打了个ok的手势。
下一秒。
“没有后续。”
少年压抑怒气的声音飘来，松田阵平心中一阵好笑。
“这位同学，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呢？”
松田阵平咬字着重在“同学”上。
像一记耳光扇醒了五条悟。
太过明亮，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照了出来。
五条悟沉默，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夜椿的手，唇抿了又抿。
“学生嘛，肯定是担心老师啦，这很正常哈哈哈哈。”夜椿笑嘻嘻道。
作为老师，她在这时的处理足够为学生考虑了。
既给了五条悟台阶下，也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但也将两人的关系又一次钉死在师生上。
该说她照顾学生呢，还是说她残忍呢……
松田阵平笑起来，他冲夜椿晃了晃手中打火机，“蹭”一声再度开火。
夜椿这时才想起手里还有一支没能燃起的烟。
好像没人说过老师不能在学生面前抽烟。
她侧眸望了眼身旁少年，见他神色没有波动，放心地探身往前，顺着那簇蓝火点燃了烟。
松田阵平收起打火机，望着她意味深长道；“夜椿小姐，我答应你。”
他丢下这句话，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徒留少年少女站在路边，茜红的霞光映在两人侧影。
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仿佛一条边界线无形分隔开他们。
“怎么跑出来了五条？”
夜椿站得离五条悟远了些，将烟换到另一只手，不让烟熏到五条悟。
“老子学累了出来透气，怎么，嫌老子打扰到你们？夜、椿、老、师？”
五条悟嗓音微冷，语气平得像一条直线，视线执着地胶黏在她身上。
“哇哦，五条终于喊我老师了，不容易不容易。”
夜椿一连说了两个不容易，声音越来越轻。“不过，打扰也说不上啦，重要的事情我和松田先生已经交流过了。”
她顿了顿，“夜椿老师……以后也一直这么叫我吧五条……很有礼貌哦。”
“——老子不要。”
五条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蹙眉紧紧凝望夜椿，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遍：“老子不要。”
他此时满脑子都在循环刚才她和松田阵平之间的一幕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明白意思，默契到旁人无法插足。他就像这场电影的陪衬，只能站在边上看着男女主互动。
……还有那句“我答应你”。
有什么约定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因为他们是师生，所以他没有立场知道？
五条悟下颚绷紧，眼中酝酿着自己都没能发觉的妒火。
他扯出一抹讽意，“你摆什么老师的架子，会有老师在学生面前抽烟吗？会有老师转手将该上的课程丢给不相干的人吗……没有老师像你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
少女怔怔地望他，瞳孔颤动，烟蒂快要烧到她的手指，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抱歉。”她低声道。
五条悟愣了，唇张了张。
不。
他说这些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他只是想证明……他们不应该是师生。
少女掐灭烟蒂，风撩起她的长发往前吹拂，长睫半垂投下阴影，霞光落进那双茶色的眼眸。
她弯唇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做老师。放心吧，夜蛾老师回来后我就离开。”
话落，她转身往高专走去，日落的光线模糊她的身影，变得极细。
恍若五条悟初见她时那般冷薄。
“……”
他心尖泛起刺痛，呼吸紧颤，垂下眼眸又抬起，咬牙凝望她的背影。
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感淹没他。
他突然想起，他对她除了名字一无所知。如果她真的离开，或者像上次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他还能见到她吗？
五条悟嘴唇翕合一阵，她的名字在他嘴边兜转百遍。他抬步往前走了一步，又堪堪停了下来。
只要她现在停下回头看他一眼，他就继续往前，走上去到她身边。
所以，停下来吧。
傍晚的风好似将他的心声传递到那人耳边。
她脚步顿住，回头静静望他。
萤火虫的微光像破碎的星辰，月色仿佛燃烧殆尽的烟灰。
石阶上早就空无一人。
她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五条悟缓缓垂眸，抬手揉了把头发，喉咙滚动发出一声自嘲的笑音，随风逸散。
“悟，不上去吗？”
耳畔飘来一道声音，是夏油杰。
他一手搭着五条悟的肩膀，递了一瓶芒果味波子汽水给他。
五条悟抬眸注视夏油杰，他身上清爽，黑发凌乱披散着，发尾有些湿，脚上随意地穿了双拖鞋。
像是刚洗完澡就跑出来了。
“杰，老子现在打算订机票出国，你要不要一起？”
他接过波子汽水，手晃了晃瓶身，指尖冒出苍蓝色的咒力，对着瓶口暴力一削。
玻璃碎渣掉在地上，映照出白发少年下压的唇角。
气泡声在空中炸开，有无下限隔绝，漫出的汽水没能碰到五条悟的手就滴在地上。
“出国？”
夏油杰茫然望他。
“嗯，看日出。”
五条悟仰头，咕嘟咕嘟灌下一口波子汽水，气泡刺激喉咙深处。
夏油杰更懵了。
“悟，波子汽水不含有酒精。”他挑眉道。
“老子认真的。去到日本背面的国家就能看到。”五条悟支着下巴道。“所以我们直接坐虹龙飞过去吧，坐飞机太慢了。”
夏油杰望着他若有所思，目光缓缓落在五条悟手中的波子汽水。
也不知道老师和悟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前。
夏油杰洗完澡一出宿舍就看到少女蹲在他的宿舍门前，抱着膝盖抬头望他。
“老师？”
他睁大眼，“你怎么在这？”
少女眼睛通红，苍白的脸罕见地有了血色，脸颊旁还有头发压过的红痕。她手里拿着两瓶鲜黄色的波子汽水，都是芒果味。
“杰，可以帮我件事吗？”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沙哑。
手里被她塞了两瓶波子汽水，夏油杰全程安静地听她说话。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心安慰她，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不要说是我就好，拜托了。”
第47章 四十七个信徒
晨曦自东边流淌，初秋的日出比夏天要晚些。树叶的脉络隐隐变黄，叶子的边缘蜷曲，风一吹，筵山麓会下起簌簌的叶子雨。
今天的高专照旧被洪亮的《金刚经》唤醒，好在半个月来众人已对诵经声免疫，像家入硝子甚至能做到倒背如流。
但今天，依旧是一个充斥哀嚎声的清晨。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夜椿一手摇一个飘带彩球，给操场上的学生们打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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