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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喻奕一颗心起了一丝涟漪，却要继续关窗户。
周向野这会儿真的慌了。
他其实很怕，怕小喻奕真的从此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在窗户关闭的瞬间，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窗户关闭。屋子里的灯映照着少女清隽的身影。
他盯着她，一直到她转身离开。
他在那里蹲了一会，直到房间里灯灭了，又过去好久，这才转身翻下楼。
他觉得小喻奕跟他停止交涉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小喻奕，他心里就一阵说不出的慌。
他站在那里，像个弄丢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的小孩，一脸的迷茫。
这天地那么大，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满怀期待去往的地方。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平地里传来一声呼喊：“周向野。”
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银色的月光照在天地之间，他看到那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裙从漆黑的楼道里跑出来，像一只发着光的蝴蝶翩跹飞了出来。
他心中的那片迷雾仿佛一瞬间被驱散了。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平生要去的方向。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少女跑到他面前，气势汹汹地照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骂了一声：“混蛋！”
肚子上还有他前几天跟周时涛打架时留下的伤，他闷哼了一声，脸色一白。
小喻奕看到他脸色的变化，以为自己下手太重，脸色三百六十度大变化，担心道：“你，没事吧？”
他看到她的反应，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底明亮，像只阳光下咧嘴的小狗。他笑着说：“没事，就你那小拳头，能把我打什么样？”
“你骗我！”小喻奕气哄哄地捏着拳头又要打他，他却一把拽住她的拳头，将拳头撑开成手，然后将自己的五指扣了进去。
小喻奕顿了一下。
下一刻，周向野牵着她，说了声跟我来，就往前奔去。
她惊呼了一声，只来得及提起裙摆。
夜风幽幽，他白色的衬衣和她白色的裙摆在夜色里像是变成了跳动的光影，伴随着周遭的树和草一起疯狂向前。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担心。
她望着少年有些清瘦但绝不单薄的背影，好像跟着这道身影，不管去哪里都可以。
第25章
小喻奕一路随着周向野跑到那个废旧的公园。
几天没来，这里好像没有变化，但是又好像哪里都有点不一样了。
原本堆得乱七八糟的废墟被清理出一条小小的路，路的周围铺着很多细细小小的灯光，一路看过去，像是点点星光落在黑暗中。
周向野带着小喻奕沿着那条路跑进公园里面，在那个石柱的前方，用灯光围了一个小小的范围，地上铺了地毯，四周散落了气球，在地毯上堆满了各色礼盒的礼物。
望着那些礼盒，喻奕先诧异了一下，一些记忆的片段跑进她的脑海。
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年，很多朋友都将礼物摆在俱乐部的一个沙发旁边，但是在送礼的阶段，突然多出来很多的礼物。当时闺蜜跟她解释的是学校喜欢她的同学送的。她还狠狠奇怪了一段时间。
此时此刻，看到那些包装盒，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些礼盒也许是周向野准备的。
也不是她记忆里有多好，而是这些包装盒用的包装纸，全都是自己在白纸上画出来的画，纯手画，所以给人的记忆非常的深刻。
可是，过去的她确实跟周向野没有接触啊！
她奇怪时，周向野带着点少年音质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从出生到十七岁，我给你准备了十七年的生日礼物。”
“喻奕，以前你的人生我没能第一时间参与，往后的余生，我想每一年都能亲手送你一个礼物。”
小喻奕早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面前的一切。她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里其实是一片废墟。可是现在，废墟里被周向野创造出了另外一片天地。
这天地只为了她一个人。
从出生到十七岁。他给她准备了十七份礼物。而且看那些包装纸，每一份礼物都是用心制作。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一把用力抱住了周向野。
周向野身上还有伤口，被抱着一疼，闷哼了一声。
小喻奕听到声音，忙要看他怎么了。他却不管不顾一把将小喻奕按在自己的怀里，笑着说：“我的小公主，生日快乐。”
小喻奕其实不喜欢小公主这样的称呼，显得娇滴滴的。可是那句称呼从周向野的嘴里出来，配着他稍显磁性的声音，好听又宠溺，让她难以拒绝。
她哭着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周向野说：“对不起。”
她说：“我不要对不起。”
周向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低声说：“好好好。不说对不起。我来了，我来了。”
她报复性的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他的衣服上，又说：“我本来都想好了。”
“嗯？”
她手指轻轻抠着他的衣服，说：“我读高中不谈恋爱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然后说：“所以呢？”
她有些不自然地偏开目光，说：“要是，你表现得好，能够跟我考上一所大学。”
她顿了顿，快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偏开目光，接着小声又有点儿傲娇地说：“要是你跟我告白的话，我可以第一个考虑你。”
周向野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震颤了一下。
他感觉胸腔里的那个怪兽又开始嘶吼了，那股浓浓的占有欲随时都要冒出来。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像是不确定似的问她：“你说什么？”
小喻奕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听了周向野的话，埋怨地掐了他一下：“你明明都听到了。”
周向野怕痒，缩了一下，接着就抱着她轻轻笑着。
他按下心中的野兽，哑声答应她：“好。”
大学啊，好远。他还是没忍住想。
少年少女在灯光下紧紧相拥，漫天的星子在他们头顶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一瞬间，喻奕眼里的一切好像开始加速。
无数的故事变成了线形从她眼底一一闪过。
她看到周向野跟小喻奕一起学习。
看到周向野故意逗得小喻奕面红耳赤。
看到少年坏坏的笑。
看到他将少女按在墙角用力的吻。
看到两个人一起庆祝十八岁的生日。他牵着她的手，问她长大了想干什么？
她说自己想要开一家咖啡厅。
她又问他想干什么。
他说：“想要跟你一起到老。”
她骂他讲土味情话，他哈哈笑着，却说自己是真心实意。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少年，真的被人慢慢拉了出来。
甚至很快就过了那个晚自习的时间，那一晚，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接着就是高三的时光。
这一年，周时涛被检查出前列腺癌。以前脾气暴躁的男人，像是被泼了水的煤火，一下焉了下去。虽然偶尔还是会指着周向野大骂，但病痛让他一天天憔悴下去，他无力再动手。
周向野在得知周时涛得病时，整个人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茫然。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开始带着周时涛开始治病。
小时候，他曾经痛恨这个男人，甚至在对方将他打得死去活来时，暗暗诅咒过对方赶紧去死。可是当死神的镰刀真的挥向男人的头顶时，他的情绪很复杂，不知悲喜，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愿意看到周时涛就这样死。
周时涛面对治疗不配合，觉得纯属浪费钱，更何况他们家没有钱，但是周向野不听他的话。
周向野在某些时刻，执拗得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开始兼职。
那段时间，他不仅要应付越来越繁重的学业，还得在晚上去打好几份工。
他不是铁打的，整个人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有时候跟小喻奕一起学习时，他会因为太疲惫，突然就睡了过去。
因此，小喻奕还担心他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他不想让小喻奕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只说自己在熬夜学习。
小喻奕看他这么努力，每天早上都给他带一瓶牛奶。
看到越来越消瘦的周时涛，再看看家里渐渐多起来的外债，能借的人都借了，房子也已经抵押出去，可是病痛像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每次交钱要交不出来时，周向野都会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沉重感。每天早上那瓶牛奶，好像就成了他的续命仙丹，让他多点力气继续走下去。
他就在这样的人生里用力前行。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吃过的苦，他好像短短十七年就吃透了。
终于，他迎来了高考。
高考第二天，周时涛像是发善心似的，还特意起来给他做了一份早餐。
他吃完就去考试了。
考点距离他家很近。他中午回家午休，却发现周时涛在家里发起烧。他忙要带周时涛去医院。周时涛却不肯去。父子两人在家里的僵持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最后一场考试的时间要到了，周时涛终于答应，说让隔壁的大叔带他去。
隔壁的叔叔知道周向野要高考，一口答应下来。
周向野一路看他们上了公交车，这才骑着车赶去考场。
周时涛这一辈子对周向野都不好，唯一的一次善意大概就是这一次高考，让周向野好好考了个试。
周向野从考场出来时，得知周时涛在半路就晕倒了。
他在医院昏睡了两周，醒来时，正好是周向野出成绩。
周向野一直在医院照顾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查成绩。
是小喻奕帮周向野查的成绩。
周向野拿着手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电话那边小喻奕的声音。
每一次听到那声音，他都忍不住庆幸。说他自私也好，不讲理也好，还好当初他没有放开她。
要不是她，他也许真的放弃了。
小喻奕显然很紧张，一直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说着。
突然，那边陷入了一阵寂静。
周向野疑惑：“怎么了？”
话音还没落下，那边就传来一阵哗啦啦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接着是小喻奕的抽吸声。
“喻奕？”周向野担心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小喻奕忙在电话那边说：“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又忙说：“周向野，恭喜你啊！”
她捏着手机告诉周向野他的分数。
周向野在那边听到分数，这些天来头一次松了口气。他说：“撞到哪里了？”
小喻奕：“不是，周向野，你不激动吗，你考了这么高的分数，比我还高两分耶。”
周向野笑了笑，说：“激动，激动坏了。你撞到哪了？”
小喻奕说：“撞到腿而已，没事。你听起来根本就不激动啊。”
周向野握着手机回头。走廊的尽头有个窗户，窗外是宜城六月的夏天，艳阳高照，蝉鸣不止。
他捏了捏手机，像是宣示主权一般说：“喻奕，你是我女朋友了。”
周向野以几乎满分的成绩拿到了省状元，成为了宜城一中的奇迹。
除了喻奕，最激动的是光头张。
他可是看着周向野从全校吊车尾，差点错学打工，一路起来的。这位被学生们称为冷血暴力狂的老师，甚至独自一个人喝醉哭了一场。
大概是周向野学习的气氛感染了周围的人，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许乐阳都考了将近五百分，要知道这个人以前总分两百分他爸都得烧香拜佛。
这个暑假，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周向野每次去医院，都能看到周时涛向人炫耀他儿子是省状元。
也因此，好多社会好心人士要给周时涛捐款。周高寒得知消息，来医院看了周时涛一次。离开时，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好像有话要说，最后只伸手拍了拍周向野的肩膀。
周向野全程一脸冷淡。
到这时候，小喻奕才知道周向野爸爸生病的事。
这个少年总是习惯了一声不吭地扛下所有，只要他不说，好像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那个暑假，小喻奕拒绝了跟妈妈出去旅游，每天一有时间就跑去医院陪着周向野。
他们有时候会聊一点以后去大学后的生活，有时候什么也不聊，就沉默着肩并肩坐着。
在一个蝉鸣停止的午后，天空下起轰隆隆的雨。那天周向野有兼职要做，小喻奕主动负责起照顾周时涛。
周时涛生个病人好像变得没那么凶了，偶尔还能跟小喻奕聊上几句。
那天，周时涛也在跟小喻奕聊天，聊着聊着，他突然双眼一番，在床上抽搐起来。
小喻奕吓了一跳，还是旁边病床的大叔帮忙按了呼叫铃。
医生们进来时，小喻奕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发着抖。
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画面，才发现现实生活中看到冲击力是如此的大。
她看到周时涛被推进急救室。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给周向野打电话。
她打了好多个电话，那边一直都没人接听。她心里一阵慌乱，前所未有的害怕。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她拿起电话仓皇回头，看着医生走出来。
她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眼泪不觉流了出来，四周的光仿佛都消失了，她甚至能听到走廊尽头窗户里传来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大地上的声音。
电话嘟一声陷入忙音，她突然想要离开这里，再回头，看到周向野出现在走廊那一头。
他身上完全被雨水打湿，碎发凌乱落在眉前，映着皮肤苍白，一对眼睛湿漉漉的漆黑，那么冷。
他快步走过来，不给小喻奕反应，就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小喻奕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但她没有推开他，而是小心翼翼伸出手，回抱住他。
她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热气佛在耳边。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些。
那是平生第一次，小喻奕直面了周向野人生的一角，也是她第一次为了面前这个少年心疼。他没有爸爸了，可他还在不停道歉。
她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喻奕似乎是被吓到了，生了一场病。等她好起来时，周向野爸爸的葬礼已经结束。
她去周向野家找周向野，却没人在家。
对方好像是有意躲着她，一直到暑假快要结束时，她才在许乐阳口中得知，周向野在市里一家酒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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