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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冷的寒意涌向全身，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袄，阿多尼斯似乎听到了林诺微微的心跳声。
咚、
咚。
他修长的指节猛然攥紧，又脱力似的松开。
意识昏沉起来。
心跳声有规律的钻进他耳里，又一点点远去。
慢慢地，阿多尼斯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弱了下去，直至陷入昏迷。
......
还是那片熟悉的黑暗。
周围的金粉似乎比上次来多了一些，每一粒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连成一片时，隐隐照亮了阿多尼斯脚下深棕色，覆着雪花的路。
可能是白色的雪反光，等适应黑暗后，阿多尼斯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
平原、冰川、海。
以及没有太阳的傍晚。
他怔怔望着，半晌，才发现这里的自己没有穿鞋。
赤`裸的脚掌踩进雪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
纷飞的雪花落下，没多久，就在他肩膀堆满一层白。
阿多尼斯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
林诺没有精神力。所以之前进入这片黑暗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被压制分化的后遗症。
但现在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片精神域。
一般只有深度标记后，伴侣之间才能互相进入对方的精神域。
他怎么.....
阿多尼斯耳尖又有些红，下意识往前走了走。
所以每次咬他腺体的时候......林诺也会进入他的精神域吗？
他的精神域是一片森林。
森林深处，有一间靠在溪边的小木屋，里面摆满了桑葚酿的酒，和乌鸦们衔给他的树枝。
他养了很多只乌鸦。
......不知道林诺进去的时候，会不会帮忙喂它们。
漫无目的想了很多，阿多尼斯也走出去了很远。
他来到冰川下面。
光线微弱，他看不清冰川的颜色，但印象中应该是透蓝的。
阿多尼斯望着眼前这些幽幽矗立着的庞然大物，很久很久，那些胡乱想着的小心思淡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点点难过。
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闷涨涨，喘不过气。
......如果有阳光的话。
阿多尼斯想。
这里应该和他的森林一样美丽。
他无法遏制的想起昏迷前林诺的状况。
她看起来很累，也很难受。
胸口处的棉花变成一捧火，烧的阿多尼斯有些焦躁。
他有点想离开，去看看林诺现在怎么样了，可转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大元帅成熟稳重的一张脸逐渐黑成了煤炭。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一次模糊下去，阿多尼斯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林诺的床。
他望着头顶暖黄色的天花板，半晌，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后颈处还有些麻，阿多尼斯微微抿唇，抬手按了按，动作迟缓的下床。
客厅里还残留着冰块消融后的水迹，林诺正在处理。
她神色平静，握着吸尘器的手也很稳，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阿多尼斯心底松了口气。
“醒了？”林诺袖子挽起，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臂：“过来换药。”
他从早上躺到了下午。
阿多尼斯走过去，坐下。
林诺打开药箱，半靠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离他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阿多尼斯又感受到了惯常的凉意。只是这次，里面掺杂了些咸咸的海盐味。
他指节微蜷，在珊瑚绒沙发布料上划出些痕迹。
林诺拿起药瓶，看到阿多尼斯微垂的发旋，挑眉。
“想什么呢？”她问。
阿多尼斯抬头看她一眼，脸色莫名发红，离她远了一点。
林诺：“......？”
她上前一步，阿多尼斯又往沙发那边挪一下，上前一步，再挪一下，上前......
林诺一把把他捞回去：“药还换不换了？”
阿多尼斯看她，面无表情，声如蚊讷：“......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林诺沉默两秒。
“......你是在讽刺我吗？”
腺体缺失的alpha不可能有易感期。
但阿多尼斯确信自己闻到了不一样的，让他脸红心跳的味道。
他手指蜷的更厉害了：“我闻到了海盐的味道......”
林诺扬眉。
她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只闻到沐浴露的柠檬香味。
第45章
“哪里有味道？”
林诺凑过去，温凉的呼吸喷在阿多尼斯耳边，惹起一阵细密的颤栗：“......我在海里泡了不少时间，难道腌入味儿了？”
阿多尼斯：“......”
他瘫着一张脸把林诺的脸推远了些：“你看一下你的精神域。”
林诺充耳不闻，垂眸撩起他的睡衣：“自己捏住。”
仿生体的攻击有穿刺效果，阿多尼斯腹部是受伤最严重的，线条流畅的劲瘦腰肢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
林诺手指一挑，轻轻把绷带接口处扯开，人也靠得近了些，几乎挨紧了他。
阿多尼斯屏住呼吸，别开眼。
属于alpha苍白纤细的指节在他余光里上下翻动着，格外惹眼。
半晌，见林诺换药换的认真，完全没有回他话的意思，阿多尼斯忍不住拿过药瓶，不让她靠近了：“你先看。”
“看什么？”林诺心思显然没在那句话上。
“......”阿多尼斯：“看看你的精神域。”
他说的认真，林诺见他一副不看就要闹脾气的模样，虽然不知道那个黑黢黢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也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闭上眼睛，略显生疏的找了过去。
猛地一下，却没找到印象中漆黑的场景。
林诺愣了有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满天金絮的地方是她的精神域。
已经失去的东西，林诺不会强求。因此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没再来过这里了，哪怕之前她对阿多尼斯的二次分化有所怀疑，也没想过到自己的精神域看一下。
仿佛窒息的黑洞忽然坠满点点星光，记忆深处已经坍塌干涸的冰川海洋被重新描摹出轮廓，在金色光点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像是在她黑暗的世界里硬生生拼凑出一个初生的太阳。
许久许久。
林诺退出精神域，看向阿多尼斯，眸色微浊：“......这些光是什么？”
“可能是做完标记后的奖励。”阿多尼斯给自己撒完药，一圈一圈缠好新绷带，有意无意露出还残留着红`肿痕迹的后颈：“要再来一下吗？”
林诺：“......”
她低头尝试凝聚精神力，指尖逐渐跃出一点稀薄的蓝，坚持没一会儿，就闪烁着灭掉了。
很少，但足够称得上是奇迹。
“再来几次就能凝实精神体了。”阿多尼斯望着她，金眸闪着跃跃欲试的微光。
林诺眼角染上些笑意，过去坐在他身边，手掌箍上他刚刚缠好绷带的腰线：“......想来几次，嗯？”
阿多尼斯掩在黑发里的耳尖骤然红了，明明林诺在笑，他却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骨节突出的手指攥上alpha衣袖，阿多尼斯按住在他腰间摩挲的手，声音微低，带着后悔：“不来......放开我。”
林诺搂得更紧了，手掌隐隐陷进去，在淡白色的绷带上压出些凹痕：“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多尼斯呼吸急促了些。
“林诺......”他急了。
林诺明知故问：“怎么了？”
嘴上撩的再狠，阿多尼斯能有什么实际经验，仅有的几次过界行为还都只是碰脖子碰嘴，他感受着alpha越来越往下的动作，手指轻轻发抖，腰也软了下去。
“别.......”
见再逗下去人就要彻底熟了，林诺慢悠悠放开手，把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语调懒散：“赶紧换药，还是想继续让我换？”
阿多尼斯红着眼尾，动作迅速的移到对面沙发上，不让她碰了。
只是没多久，他就拿着药瓶又坐了回去，抿唇看着林诺：“后面碰不到......”
林诺慢条斯理的：“药给我，转过去。”
阿多尼斯照做，背过身露出肩胛骨那道伤口。
他背上叠起来的疤痕不少，新添的这道被旧药粉染的泛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诺盯着看了半晌，轻叹一口气，终究是心疼，也没再闹他，动作麻利的给剩下的伤口全部换好药。
结束以后，她正要把药瓶绷带塞放回药箱，胳膊就被阿多尼斯拉了过去：“我也给你换。”
他把林诺垂下的衣袖卷上去，不知怎么，耳根莫名又红了。
“......”林诺：“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阿多尼斯抱着她的手：“你喂乌鸦了吗？”
“？”
林诺不明所以：“你的精神体吗？我很久没见它了。”
“......不是。”阿多尼斯表面平静，但眼睫轻颤：“是森林里的乌鸦。”
林诺：“什么森林？”
阿多尼斯呆了两秒，反应过来林诺似乎根本没进过他的精神域。
可是明明他都进了林诺的。
阿多尼斯有点羞恼。
渣alpha。
他把药塞进林诺手里，敛着剑眉瞪她：“自己换吧！”
林诺：“......？”
刚被标记过的omega情绪总是奇奇怪怪，林诺抱住他哄了半天，才让他不计前嫌的答应给自己换药。
明明一开始给她换药是阿多尼斯本人的要求。
林诺无奈。
......
傍晚。
吃过饭后，阿多尼斯又忙了起来。
他站在阳台上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林诺没什么事干，打开电视随意翻到新闻频道看了起来。
岛上的事件牵扯面太广。
即使军方有意往下压，风声还是透了出来。
晚间新闻里，已经播报了斯科特尼奥掌权人疑似失踪的消息。
本该前往中央1区赴职的安格斯、6区教育厅长李英杰等多名权贵也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几个大星区的不少高档会所也突然被查封，一溜串儿没穿衣服的嫖`客被提到了警署。
斯科特尼奥公司占据了帝国机械制造行业的半壁江山，想把它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短短一天，军部已经收到了来自各方势力的诸多压力。
但阿多尼斯是个连亲皇派都动得了的铁板，既然扣下了人，他就敢死磕到底。
看新闻看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光脑响了。
老师父发来消息：
【病人手术成功了。】
【他想见你。】
林诺垂眸看着这两句话，对面老师父应该还想说些什么，状态栏的“正在输入中”明明灭灭，半晌，又发来一条：
【......你们是认识吗？】
林诺神情淡淡：【嗯。】
【是我哥。】
老师父：【？？？】
老师父：【！！！】
林诺：【半小时后到，师父。】
她放下光脑，阿多尼斯还在打电话。
等其中一个电话挂断的间隙，林诺把他从阳台挪到了客厅：“外面不冷？”
阿多尼斯手掌还是热热的，贴了下林诺的胳膊：“不冷。”
“不冷也在这儿忙吧。”林诺把他按到沙发上：“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阿多尼斯蹙眉。
林诺看了眼表，失笑：“才六点半。”
她要去哪儿不用想也知道，阿多尼斯沉默几秒，问：“你从仿生体身上取出来的那颗心脏，是给顾子澄了吗？”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林诺点点头。
“......那你呢？”阿多尼斯手指攀上她衣角，有点不开心。
“我没他严重。”林诺握住他手指，安抚性的捏了捏：“还能撑很久。”
阿多尼斯垂眸，半晌，闷闷道：“我会尽快找到他们的。”
海里那个仿生体拼死护着逃跑的人应该就是长得和冯自明很像的那个研究员。
林诺下午给阿多尼斯描述了长相，核对过后，确认军方控制住的人里没有他。
阿多尼斯身前忽然覆上一道阴影。
带着咸咸海盐味的alpha俯身过来，在他眉间烙下一个吻。
“好。”
接着，他听到一声缱绻温柔的轻笑。
“我等着。”
第46章
老师父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给不是心脏的心脏做移植手术，做完之后手都是抖的。
尤其是看到林诺回复的消息后，他震惊的差点把光脑扔出去。
老师父捂着心脏，看着病房里抱在一起说话的病人和病人妻子，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这小徒弟吓得也做一次心脏手术。
他弓着腰一步一喘的往顾子澄那边走，苏怡见他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摔倒的模样，连忙上前把他搀住：“许老，您慢点。”
老师父哆嗦着嘴唇：“小林说她马上就到啊，你们先等一会儿。”
顾子澄刚做完手术，看上去还很虚弱：“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老师父摆摆手，含泪道：“都是一家人。”
顾子澄：“......？“
林诺过来的时候，精神力高度集中一整天的老师父已经体力不支，先行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顾子澄和苏怡两个人。
林诺拿起老师父留下来的手术报告，边翻看边问：“感觉怎么样？”
顾子澄看着她，神情复杂：“......没什么异常。”
这颗仿生心脏的使用时间不长，保守估计还能再撑三十年。
林诺穿着宽大的厚外套，袖子很长，遮住了她半个手掌，受伤的胳膊也严严实实藏在了里面。
尽管她动作流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顾子澄还是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他脸色微变。
林诺不甚在意的扫了眼手臂：“遇到两条疯狗。”
仿生心脏只能从仿生体身上拿，疯狗指的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顾子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叹出一口气：“你不欠我的，林诺，至少应该拿到心脏后，先给自己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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