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为将军身体好,她的手很暖。
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让他忘了反唇相讥。
耳根微烧。
枫黎这时近了他的身,才忽而透过淡淡的香料味嗅到了一丝端倪。
她垂眸扫过陈焕的肩膀,果然见到衣料上晕开的血渍。
陈顺见干爹明明在乎郡主,却频频顶撞,真是替人着急。
他上前虚扶陈焕,用讨饶的口气说:“郡主恕罪,干爹是怕郡主受了委屈,这才没养好伤便急急忙忙过来的,方才那些话不是干爹的本意,还请郡主不要动怒……”
“住口,别胡说八道。”
陈焕耳根一红,羞恼地低声呵斥。
说那些做什么?
自取其辱么。
“动怒不至于,被人顶撞叫人侮辱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公公这点儿气话不算什么。”
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若愿意当个乖乖巧巧的花瓶,无数人愿意捧着你、为你趋之若鹜。
可你若说,希望像同样出身的男子一样手握权力,所有人都会踩你一脚。
枫黎这一路走来,碰到的磕磕绊绊岂止一件两件。
陈焕气极嘲弄几句,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反而是他自己被气成这样,实在是……让她有些想笑。
她将陈焕扶回了他先前的座位上,笑道:“要是以前碰到那些混茬能有陈公公这么好欺负,我不知道得轻松多少。”
谁好欺负了?
也就是太在乎她的话了,才会被气成这样!
陈焕气得够呛,要不是身体实在虚弱,高低回骂两句。
他阴阳道:“郡主生来高贵,咱家不过一介阉人,自是随郡主欺负了。”
枫黎接触到陈焕阴沉沉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从中瞧出了一点儿……
自嘲和委屈。
仿佛在说,他又怎么会愿意做个阉人?
没得选也就罢了,还要被人拿来一次次地羞辱。
她定定看了片刻,别开脸:“陈公公的伤口挣开了,去请太医吧。”
“不必了。”陈焕拒绝,“免得叫皇上知道,明明没什么,却徒增猜疑。”
不等枫黎继续开口,他便又接了茬。
“只是渗了血,动得多了难免如此,稍歇一会儿即可。”
陈顺瞧瞧干爹,又看看郡主。
很想告诉郡主,干爹还是很在意郡主的,今日去皇上面前就是为了给郡主说几句好话,可他又怕郡主对干爹毫无在意,听了这话反而利用起干爹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枫黎从怀里拿出伤药,抛给陈顺,“这个很有效,回去用吧。”
陈顺眼睛一亮:“谢过郡主。”
陈焕也动了动嘴皮子:“奴才多谢郡主。”
这谢字说得不情不愿的,枫黎听了总觉着有些敷衍。
似乎刚才的气还没消,却又碍于礼数,不得不做做样子。
她好笑道:“若是被其他人当面提起身份,陈公公会像今天这样立刻生气么?还是看本郡主在宫中无依无靠,单单在本郡主面前如此放肆?”
说到最后,声线渐渐地多了丝冷硬,像是在质问。
陈焕很想说,宫里就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那么说话!
除非是人之将死,在他脚下求饶不成,便只能恨恨地骂上几句。
其他人,讨好他还差不多!
他敛着眉头抬眼,又在撞见枫黎笑吟吟的模样时,蓦地烫了脸颊。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
她就站在他身边,双手负在背后,低头笑看着他。
语气微凉,却毫无恶意,只是故意质问而已。
他稳了稳心神:“郡主心善,纵容奴才罢了。”
偷偷地,说句讨巧的话。
枫黎扬了扬眉头。
嚯,陈焕竟没跟她呛呛,真是少见。
她歪头:“看来,陈公公是看出我脾气好,故意得寸进尺啊。”
“郡主怼魏将军时,可不见脾气好。”
陈焕压下浮动的心绪,目光平静地与枫黎对视,言语间大胆了一分。
“分明是郡主有意纵着奴才,却偏偏要给奴才扣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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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免费章写一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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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就v啦!明天万字更新~
太监冷门,女强男弱更冷门,写这篇前我就知道八成又是扑街预定,但我知道很多宝在等,还是开了这篇。
果不其然,更新近一个月也就涨一百收藏,每个榜单都是倒数前几名,这可能就是在没机运的情况下写冷门的必然吧,收藏多也只是时间放的久了攒出来的,看着好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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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正文预计30万字以内,大概6块钱就能看完,欢迎正版读者小可爱们灵光乍现时随时在v章下面聊聊番外想看什么,确定自己能写好、不会写崩的,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期待~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能看得开心!
啵啵啵!
第二十四章 他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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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枫黎轻笑一声, “我纵容?”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纵容的。
不过是从未在陈焕身上感受到恶意,便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罢了。
相反的,陈焕红着耳朵炸毛的样子还颇为有趣。
她问:“那跟我讲讲, 为什么要纵容你?”
陈焕屏息,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点儿。
为什么?
他自是希望……
他抿唇, 脸上有些热。
微凸的喉结颤了颤,滑动一下。
枫黎见状,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 唇往上翘了翘。
她看着陈焕的眼睛, 直白笑道:“陈公公说纵容兴许也对, 毕竟我孤身住在宫中,许多地方……还得靠陈公公照顾些个,自是应该客气一些。”
“……”
陈焕还烫着的脸颊抽动一下。
千百种说法, 偏偏说了个他最最不想听见的!
这话不就是说, 是有事要他帮忙, 才对他好些的么?
果然如此。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还是会……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 想将微变的脸色压下去。
枫黎还是瞧出他那几分变化, 不由得挑眉:“陈公公可有什么想说的?”
她这次挺客气的,没说什么不中听的才对吧?
“奴才没有。”
陈焕低头, 什么都没说。
若明知郡主为此才对他宽宥几分,他还提起某些难言的心绪, 那真是蠢到家了。
本来也是蠢到家了。
郡主还没请他做什么, 他就主动在皇上面前说了几次好话。
上赶着帮她, 又害怕她知道、害怕被她看透了心思。
要么就让她知道他的付出,要么就不做。
做了还不让人知道,这不是蠢是什么?
他颇为自嘲, 有那么一刻,真想把自己为郡主做的所有都挑明。
可看到郡主那一身华服的瞬间,还是克制住了。
“只是伤口有些不适,还请郡主勿怪。”他低声解释,刻意让自己以奴才身份说得恭敬,“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还需得回去跟皇上复命,就不在这儿叨扰郡主了。”
枫黎微不可察地敛了下眉头。
已经几次了,她总是觉得……
陈公公在对她突然恭敬的时候,情绪都有些微妙的不对。
但那抹微妙到底是什么,她看不透。
“好,陈公公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相信皇上可以理解的。”
她往外送了陈焕两步,在他经过身侧时,又开了口:“聪明人通常都不太听话,因为他们懂得太多、太有主见了;甚至有些不聪明的,都自以为聪明地对你张牙舞爪……”
她看向陈顺。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出挑,带着显而易见的灵气。
“陈顺足够聪明,却还这么听话,陈公公真是幸运。”
“多谢郡主夸赞。”陈焕也看着陈顺一眼,“奴才告退。”
“伤药涂抹在伤口处,一日最多用四次,不出三日就能结痂了。”
“期间少走动,忌剧烈运动,皇上再吩咐什么事,不用如此着急,我又不会跑了。”
他一怔,薄唇蠕动了两下。
眉间微酸地拧了起来。
郡主或许猜不出他是为了什么才急着过来的,但她把他的伤都看在眼里。
没有任何目的,应该只是出于善意习惯性地叮嘱一句。
是他没有定力。
他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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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在夜间悄然而至,原本开始回暖的温度骤降下去,睡梦中都能叫人察觉到冷意。
下人们天还没亮就已经从被窝里爬出来,拿起工具清扫宫道上的雪。
陈焕早就不用做这种粗活,但年前年后事多,他也闲不着。
忙了个大半天,饭都没来得及吃,才在午后歇了歇脚。
他儿时受苦多,便落下不少毛病。
每到阴寒时,身子发冷不说,还会隐隐作痛。
尤其是跪过太多次的膝盖和受过冻的手。
手指寒风中微微发凉,指节通红,无时无刻不透出钝钝的疼。
就好像使用的物件生了锈,一动,便“咔咔”地响。
往年他是习惯了的,不觉得怎样。
这回,莫名想起了郡主的手。
他不小心逾距地按在她的手掌上,她非但没躲开,反而轻轻一握……
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
她的手不算很宽厚,但很暖,温热温热的。
很像她的眼睛,像她看他时笑着的眼神。
他觉得那不是装的。
不是因为他在皇上面前有几分得势,才与他虚与委蛇。
他觉得,郡主至少不曾反感他。
陈焕垂首,总是阴冷的眼底浮出一丝笑意。
偷偷地窃喜片刻。
“今年天气不正常,突然降温降得厉害,叫广储司那边麻利起来,该采买的采买,该添置的添置,让小良子多盯着些,免得那老不死的中饱私囊。”
他转脸便恢复了口轻舌薄的样子,一张嘴就没一句好话。
陈顺知道“那老不死的”指的是刘公公。
他点头应下:“是,儿子一会儿便吩咐下去。”
“永宁殿那边……刺杀的事还查个没完,罢了,咱家亲自带人去添置添置吧。”
“……”
陈顺抬眼看他,又快速收回视线。
心说,他就知道。
近来,干爹每隔一小段时间,便能找到理由去一趟永宁殿那边。
不过,偶尔进去,更多时候只是从门口经过。
想必,即便是到了干爹的位置上,很多事情也不敢做得太过显眼吧。
奴才不管多受重用,也不过是奴才罢了。
陈焕稍坐了一会儿,便往永宁殿去了。
快到时,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理了下衣衫。
今日事忙,除去早膳时喝了两口热汤,一整天都没有再喝水,身上应是不会有什么气味。
他颇为满意,弹了弹衣裳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扬起头往门口走去。
“陈公公。”
“……!”
猝不及防的声音把陈焕吓了一跳,还在打理衣领的手慌乱地收到一旁。
这还在宫道上没到院门口呢,怎么会被瞧见?!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枫黎带着笑……
站在院中古树的枝杈上,在院墙上露了大半个身子。
他心头一惊:“郡主……!”
先不说那古树有年份了,万一折了枝杈不好交代,就是堂堂郡主蹿这么高,万一不小心摔了伤了,更是不好交代啊!
院里那些下人都是摆设么,不知道拦着郡主些!
心头骂骂咧咧一通,又因为自己提前整理衣裳的动作而在枫黎的注视下红了耳朵。
若郡主一直在这树上,岂不是把他的小动作全都看透了?
“郡主到底要奴才说多少遍,才能知道宫中不比宫外,才能知道珍重自身?”
他强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赧然,端着一副正经模样扬头说话。
枫黎换了个姿势,坐在了枝杈上,神色悠哉,动作松弛:“没办法,从前在北地军中一呼百应,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事和练不完的兵,时刻为着保家卫国做准备,如今手上半点事没有,连院门都出不去,实在是无聊,只能练练武消耗一下体力咯。”
“郡主慎言。”陈焕敛眉,“听到这话的若不是奴才,指不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了呢。”
不过也是,从一个人人称赞、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变成了禁足于宫中的“女子”,开始为了“女子的本分”做准备,此中的落差,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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