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息怒!”太监早就被淑蕊用把柄胁迫、用金钱收买,早就是淑蕊船上的人,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公主有这么疯,只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陪着这位公主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他自幼净身入宫,对男女的世俗观念倒也不重,反正他是奴才,侍奉哪个主子不是主子,只要主子有本事,管她/他是女是男!是公主还是皇子!
“但是现在这些大臣聚集在殿外,一定要殿下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淑蕊不悦地说:“太子毒害父皇,六皇子起兵造反,他们不找太子和六皇子要说法,找本宫做什么?”
淑蕊略一思忖:“罢了,本宫去看看。”
太监心中松了口气。
大殿之下,果然跪着一排排臣子,一见淑蕊露面,个个以头抢地,“殿下——公主代管国事是我朝从未有过之事,就算是前朝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您应该把国事还于四皇子,搬出皇宫,择一位驸马才是正事……”
淑蕊皱着眉听了半天,大臣们说来说去也就是支持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区别,哦,还有让她早点嫁人。
淑蕊突然松开眉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可是父皇并没有让四哥监管国事啊,我怎么不知张御史可以代替父皇下圣旨呢?”
大家本以为公主是女流之辈,又久居深宫,被他们这么一逼很快就会露怯,可他们忘了敢带兵“救驾”的公主又怎是任他们摆布的?他们来这里,想以人多势众来逼迫淑蕊,而不是直接让她放手国事,并不是因为讲什么礼义,而是因为淑蕊手上有兵权,他们无法动硬,只能来动嘴皮子。
众臣在淑蕊的逼问下节节败退,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爆发了一句:“公主如此,难不成是想临朝称帝吗?”
淑蕊非常诧异:“父皇前几日已经下旨封本宫为皇太女,难道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啊,对,关于择驸马一事,本宫倒是要选一些皇夫入宫,不知道众卿家可有适龄的公子?”
一个个的净想把她嫁出去,怎么不让他们把儿子嫁进宫中?
第70章
大臣被公主一时的“口出狂言”震住, 只想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可当他们抬头,对上公主幽深的瞳孔,对方自上而下地俯视他们, 哪里像久居深宫不喑世事的单纯公主!
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觉得对方真能做出此事。
这些大臣一个两个都变成了哑巴, 怕淑蕊真把他们的儿子要过去, 做什么皇夫,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气氛一直僵持在这里, 有人不死心,还想做徒劳的努力, 不料他刚一张口,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就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臣子胁迫君王的规矩。”淑蕊冷下脸来:“诸位大臣,莫要挑战本宫的耐心。”
现在朝中局势大半落入她手中, 明眼人早该向她投诚,尊她为新主。
可这些臣子不满她身为女子,竟然还妄想拿捏她。倘若她是皇子,局势走到这一步, 他们早就识趣地跪下来高呼万岁, 争先恐后地献出家中适龄的女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威严随时可以被挑衅,无论她做出怎样的成就, 在这些老顽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她与他们谈能力, 他们说你是个女人;她与他们谈对错, 他们仍旧说,你是个女人……因为她是女子, 所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永远得不到重视。他们打量她,就像打量一件物件。
既然如此……淑蕊握着剑的手没有抖一下,可是那臣子已经吓得腿软,锋利的杀意让他意识到,对方不是家中听从他的母亲,顺从他的妻子,遵从他的女儿,而是一个握有实权的君主。
“本宫听说,你家中有适龄的公子,才华横溢,不如让他入宫侍奉君主,来表示你一家的忠心……”
臣子心头一震,纵使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却不敢再去触这位公主的脾气。
“行了,大伙都散了吧。”淑蕊收剑入鞘,开玩笑一般地说道:“你们全都围在这里,本宫还以为你们要逼宫造反!毒害父皇的余党尚未全部缉拿归案,本宫近日为此事愁心,也不知这贼子是否躲在暗处,意欲将朝政搅得鸡犬不宁。”
为人臣子,需时时刻刻提着自己的脑袋,以防人头落地。这些不再年轻的臣子立刻听出了公主的言外之意,谋害皇帝的余党就在他们之中。
是谁?又或者是公主借刀杀人的方式?
淑蕊把他们好生一吓唬,现在大家开始担心脖子上的脑袋,而不是公主的婚事。
淑蕊做这一切的时候,白昼就站在一旁,祂隐去身形,默默观察着这位公主。
祂确信瞑昏并没有附身在这位公主身上,这位公主所做的一切完全出于自发。
她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个滥杀无辜,昏庸无道的统治者。白昼跟着公主进殿,一位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恭敬地朝淑蕊行礼,整个过程中他未敢抬眼,可白昼却闻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一种酸涩的爱。
淑蕊低头看这份新名单,对他大为嘉奖:“做得很好,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黑衣人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从整体的轮廓来看,是个英俊的儿郎。
“为殿下效命,是属下的职责。”
白昼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克制、一种压抑。
祂是生之神明,自然能看到他双手上沾染的鲜血,杀戮让他觉得痛苦,却又因为另一个人而坚持下来。
可是这种坚持在他得知她要广收后宫之时开始有了裂缝。
“殿下预备在朝中择夫婿吗?”
在几个月之前,他接到了一桩新命令,公主要他参加比武招亲,假扮她未来的驸马。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最开始,他并不知道公主要夺位,可以说公主做出如此行径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他是一把刀,公主是握刀的人,公主要刀锋指向何处,他便全听她的。
“自然。”淑蕊说道:“本宫想要坐稳这皇位,自然要将大家的利益绑在一起。至于以后的事情,便走一步看一步。”
公主登基自然要比皇子登基难上许多,可说到底各人为各人的利益,只要让这些老狐狸相信,未来的天子也会流有他们的血脉,她只需要给出一个暗示,他们就会调转矛头。
虽然淑蕊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办法,她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腹部,生育对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对女皇来说,风险尤甚。
只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了与虎谋皮、刀尖起舞。
他有些失落,张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他鼓起勇气:“殿下,朝中的眼睛都在盯着您,这宫中危机四伏,属下有不情之请,愿入后宫,保护殿下。”
淑蕊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想做本宫的驸马?”她有一丝不悦,这种不悦来自于她自认为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她的属下仍然将她看作一个女人,并对她生出了爱慕之心。
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冒犯。
“你可知后宫的规矩?”淑蕊神色不变,伸手摘下他的面具,这个暗卫自幼跟着她,她今日才发现他长了一副不逊于京城第一公子的面容。
“你若要入后宫,要自废一身功夫。”淑蕊的笑里有几分残忍:“那么你对我便没有用了,你仍然愿意这么做吗?”
“是。”他不假思索。
“可你既然没用了,我留你做什么呢?”淑蕊的手微微收紧,脸色乍变:“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到,日后不许再提!”
白昼大概明白了淑蕊的心情,淑蕊想做女皇,她需要别人对她的敬畏哪怕是恐惧,而不是爱慕。
夜深了。
淑蕊仍然伏在案上,处理今日的公文,白昼默默观察了她一天,发现她确实是一位有能力的继承者。
甚至说她比她的兄弟们更适合做君主。公主登基,未必会引起战乱,也许会让这个国家走向另一种繁荣的未来。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瞑昏又想做什么呢?
就在这片刻思忖的工夫,白昼看着淑蕊举起蜡烛,走向书架后面的暗室。
是一处供奉之地,上供一尊神像,下面摆着瓜果。
这尊神像似乎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能看得出来,是一位女神。
淑蕊合十双手,她布局多年,最开始只是为了自保,不任人摆布,她向神祈求:“事已至此,我只能往下走,而不能回头。若您垂怜我,请让我得偿所愿。”
“我愿天下女子,终有一日,可以做主自己的命运。也愿您的尊号,传遍四海。”
第71章
当淑蕊最后一句的话音落下的时候, 白昼受到了感召。
祂不可置信地往前看去,忽然意识到淑蕊是自己的信徒。
在远古,凡人坚信母亲是维系一切的纽带, 然而在母系时代结束之后, 国家与王朝的出现让母亲变成了父亲的附属品。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 一些因为人类信仰而诞生的母系神明逐渐走向衰亡, 取而代之的是代表杀戮和背叛的父系神明。
凡人对神来说如此渺小,可谁也没有想到, 无数个凡人的信仰叠加在一起,竟然可以影响神的兴衰。他们甚至可以“造神”, 让原本女仙多男仙少的局面在短短几千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然这中间也出现过几次“复兴”,只是遗忘变成了主流,大家渐渐还是忘了这位曾经的母系神祇。
白昼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和淑蕊产生了因果。世间有因必有果, 看来祂这次来凡间,本就是为了了结祂在凡间的因果。比如空蝉境,比如淑蕊。
由于神像就代表白昼,上面又供了祂的封号, 所以白昼毫无阻碍地看到了淑蕊的过往。
她在幼年时因受父皇的宠爱被几个哥哥记恨, 骗她至皇陵,将她丢在了地宫之中。六岁的小公主又冷又饿,哭喊着往前走, 她跌跌撞撞地寻找出口,浑身上下磕得遍体鳞伤。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这里阴暗潮湿, 是死人住的地方,她也许会饿死在这里, 然后被老鼠啃食。
“太子哥哥——”小公主不死心地呼喊,直到嗓子里都呕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她误打误撞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墓室,这些墓室是用来祭神的,正中端坐着一位女神,只是神的面容模糊不清,小公主本也饿极累极,加上神像的位置坐得极高,她抬起头也看不清楚。
她脚步一个踉跄,在神像面前昏了过去。再醒来之后,她就回到了皇宫。
侍女说,她突然就出现在了寝宫的床上,大家遍寻她不得,以为她躲在宫中某处,自己玩累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公主无法解释这一切,她甚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要骗自己。
在此后的一年里,小公主反反复复地做噩梦,她也会梦见那座奇怪的墓室和那尊让人觉得无比亲切的神像。
小公主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白昼走近那座神像,这才稍微察觉出一些奇怪。
凡人无法雕琢神的面孔,最多求个两三分神似已是很了不得。所以说这尊神像既像祂也像瞑昏。
白昼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怕当年是瞑昏冒用祂的名号救了小公主,而小公主后来供奉的是祂,所以也和祂结下了因果。
白昼转身,看见黑暗中的瞑昏,祂突然出现在此处,不知待了多久。白昼并没有着急去抓祂,轻声叹了口气:“我竟一直不知,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既然当年你可以离开合虚山,救下这个凡人小公主,为何在那时不逃?”
“我以前总觉得,你想要覆灭三界,可我现在却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瞑昏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覆灭天地的倾向的,祂和白昼的力量相生相克,在最初的几万年里,都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直到某一日,这种平衡被打破了,瞑昏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带来了无数灾难与死亡。
便有了那场旷世闻名的神魔之战。在那场战争里,白昼变得孑然一身。祂失去了与祂一同诞生的孪生妹妹,祂第一次爱上的少年也在那场战争中死去。
虽然少年死去的时候已不再是少年。
元鹤对祂说:“你还和从前一样,我却老了。”
现在白昼的心态已经变得和那时的元鹤一样苍老,“她是你的徒弟吧,否则她一个没有依靠的公主,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教了她很多,这说明你心中也不全是毁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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