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最爱吃的，就是铁板鸭掌，将活的鸭子赶上去那种。
而智明的下场，比其他师傅来，一样很不好。
最开始，他也只是做梦，而后来他就会在夜里的时候变成鸭子。肥硕的公鸭子。
可他每个夜晚都要下两颗蛋。
公鸭子下蛋……
而在早上到来之前，他还会亲手把蛋送去厨房。
他的师祖喜欢鸭蛋，吃过之后欲罢不能。
于是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智明就被关起来，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却不得自由。
白天做人，就拼命补充营养，不吃就挨打。
晚上就下蛋，从两颗变成十颗。
而他的寿数还长着呢。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当下里，三娘看过了风尘仆仆的小将军之后，心也去了北边。
薛冲一行人，在孤州停下来，这些年，北方萧条的很。
虽然孤州距离戎族还远，可因为靠近的那几座城镇总是被骚扰，他们的日子也过的很是不安。
孤州城外，有一处叫十里铺的客栈，便是给来往客商提供落脚处的。
看见了一群军爷，自然不敢怠慢。
士兵不可能全都住进去，所以还要在客栈外头扎营。
那位出云公主也被折腾的不轻，此时进了客栈，也能休息一会了。
虽说是出嫁，可这规格和场面，真的寒酸。
伺候的人也是临时找的。
这位出云公主不过是个商户女，本身也不知该如何做个公主。
只能凑合了。
十里铺客栈的老板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一脸横肉。看着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
他上前来抱拳：“军爷，咱们这小地方，小的不知礼数。还请军爷不要怪罪。”
“无妨，有些什么吃的拿来，重点是我这些马都要喂好。我们带了草料，只是缺地方叫马休息。”薛冲道。
“这好说，后头一片空地呢，也搭了棚子。只管住。咱们这个客栈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石碑附近不能过夜。要是出了事，咱们不管。”老板道。
薛冲点头：“好。”
随后他就吩咐了将士们，还好他们都听他的。
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总比干粮好。
众人是这么想的。
可薛冲掏出一块用鸡蛋面粉苏打粉做的干粮。
酥脆又好吃。这是三娘做的，他都不太舍得吃。
想到三娘，他轻轻摸了摸手腕。
箭袖盖着的地方，有一条黑色的绳子。他感觉明显，那是三娘的东西。
吃饱喝足，薛冲巡视过之后，天也不早了，大家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毕竟到了明日，天不亮就得出发。
夜半，薛冲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屋里有雾气。
起先他以为是黑点，迷烟之类的，忙闭气。
可渐渐就发现这不可能是迷烟。他甚至感受到了那股水汽。
整个屋子都被如棉絮一般密集的水汽形成的白雾笼罩着。
而就在白茫茫一片里，有一灯如豆。
“知道郎君来此，奴家特来相会。奴家本是这山中狐仙，只求有缘人。也颇有几分姿色，不知郎君可愿意与奴家一夜春宵，做那快活夫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听声音，也该知道是个美人。
薛冲抿唇：“你找错了人。我有喜欢的人。不会与你做夫妻。”
“你有喜欢的人啊，那也不妨碍你我露水一场。天亮就散了。你那喜欢的人也不会知道，男人还有不喜欢美人的？”娇滴滴继续诱惑。
“多谢姑娘厚爱，薛某心中有人。不会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去找旁人，只要不害人，与谁好都可以。”
娇滴滴又笑起来，薛冲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白雾越浓，他身上有点冷，随即感觉有一只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小将军好坚决。”
声音虽然还是娇滴滴的，但是这话语……
薛冲眼睛睁大：“三娘？”
三娘笑起来：“小将军真可爱，是喜欢 哪家小娘子？这般痴情？”
薛冲脸都憋红了：“三娘明知故问。”
“我哪里知道了？你若是不说，我永远也不知道啊。”三娘继续逗他，雾气依旧浓重。薛冲也看不见三娘的影子。
“我……钟意三娘你，愿意与你好，与你做夫妻。……也可以不做，只在一起就好。”
——
作者有话说：
啊，除夕了！祝福大家牛年一切顺心。以及有人吗？
第24章 哨子面
薛冲很紧张，纵然看不见，可他知道三娘能看得见他。
只感觉，脸颊湿润温暖，一触即离。
他伸手，轻轻摸着脸颊，屋子里的雾气就散了。
最后只有三娘笑着说了一句：“小将军戴好手绳，一般小妖精不敢近身。石碑下亡魂，与你有关。明日留一天，渡化了她吧。”
说着，雾气彻底没了，人也不见了。
薛冲看着 屋子里，窗户没开，门也没开。
方才的动静也没惊动任何人。
只是桌上，多了一个食盒。
他打开，就见里头是香味扑鼻的食物。
一份麻辣豆腐，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炒辣白菜，一盅鸡汤。两颗鸡蛋，以及三张葱花饼。
这熟悉的味道，除了三娘，还有谁呢。
薛冲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拿起食盒里的筷子就吃起来。
他天生食量大，这些正好。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
三娘也真淘气，非得叫他小将军，还说他可爱……
可爱，这是形容男子的么？真是的。
他又摸了摸脸，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那感觉……
太像了。
他轻轻叹口气，起身拿着佩剑出了客栈。
石碑是界碑。
孤州与大名府的界碑。
久经风雨，它有些残破。上头有不少破损。
孤零零的立在这旷野中。
薛冲走过去的时候，瞧见一个人，盘坐在界碑下面。
身前插着一把重剑，他觉得眼熟。
三娘既然叫他来，自然也就给了他能看见这些的机会。
于是，他看到一个女子，穿一身破碎的黑衣，盘坐在那。
她梳着一个大大的马尾，没有任何装饰品。衣着更像是男子。
她就看着薛冲，许久后沙哑的开了口：“将军？”
薛冲没接话，只是走近了些。
那女子就摇摇头：“不，你不是将军，你是谁？你怎么与将军长得这么像？将军的兄弟都战死了，你是谁？是薛家的亲戚？”
“不知……不知您说的将军，是哪一位将军？”薛冲问。
那女子一愣：“自然是大名府守将薛崇义薛将军啊！你怎么会不知？”
“……那是家父。家父战死，十五年了。”十五年前，薛冲六岁。
“战死？”女子摇头，继而抱头。
身侧重剑嗡鸣。
“你冷静些。你在这里，多久了？”薛冲问。
过了好一会，那女子冷静下来：“是了，我在这里……不知多久了。春夏秋冬都不知过了几个。是我……是我不好，回燕京城求粮草，却……却没能走出这里。”
十五年前，她死在了旁人的埋伏中。
正是那些人，想叫大名府 的薛崇义困守战死。
自然不会允许她报信回京。
“你是……将军的儿子？”女子看着他：“你要为你爹报仇……”
“仇人……早就死了。被先帝以贪腐斩杀了。薛家如今，只有我这个男丁。可我能做的，只是送公主和亲这样的事。薛家失去了信任。”
饶是他一身武艺，却也不再得重用了。
女子苦笑：“是啊，当年就是这样。薛家战死了无数人，可龙椅上的人，只想着薛家功高盖主。”
“这些都不必说了，你在这里这么久，该离开了。”薛冲道。
“离开啊……去哪里呢？”想要守护的人死了。
要守护的东西也不存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想吃点东西。我很饿。”女子道。
“无味馆中，三娘候教。”空中传来一声好听的女声。
那女子就起身，跟着声音来的方向去了。
那重剑渐渐化作虚无。它早就毁于十五年前。不过是主人执念所化罢了。
薛冲看着那女子背景渐渐消失不见，心中酸楚痛苦无以言表。
只是，他还有要做的事。所以不能难过。
他想，不做将军也罢，就……守着三娘吧。
无味馆里，深夜只有一个顾客，就是一身黑衣的女子若婵。
“娘子有神通，不知娘子，可愿意听个故事？”若婵看着三娘。
此时她没有方才的狼狈，一身黑衣，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她肌肤黑，想必是常年风吹的缘故。
一双手也粗糙，虎口茧子也很厚，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不急，你不是饿了？我替你做些吃得来，然后慢慢听你讲故事。”三娘笑道。
长生撑着头看那女子一会，只笑着给她倒茶：“喝点茶吧。”
三娘进了厨房，从篮子里取了一块五花肉，切了丁。
又取了一个土豆削皮，然后也切丁。
再抓了一把黄豆芽，刚出豆芽，所以芽不长。
再切了一把葱，一撮辣椒。
小锅生火，先炒肉丁，炒出油来，丢入八角，花椒，香叶，再加酱油，辣椒和大葱段。
然后将其他配料倒进去一起炒。加水，加盐，小火慢慢煮着。
再拿一团醒好的面，揉到光滑。
擀成面片，切成条。
大锅水开煮面。
胡大娘又给拌了个小葱豆腐。捞出两颗滴油的咸鸭蛋。
食物本身没什么，只看吃的人什么心。所以若婵吃了，就只是个滴油的鸭蛋，好吃罢了。
再凉拌了一盘子醋花生。
面条出锅，过冷水，再把煮好的臊子浇上去。
一碗好看的面条就出锅了。
三娘用的最大的碗。
桌上摆着三个配菜，一大碗面。
还有三娘用一颗鸡蛋打碎，再用面汤冲出来的一碗汤。
“迎客饺子，送客面。尝尝。”三娘坐在她对面。
若婵僵硬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看得出，她觉得很好吃，一大碗的面，她一口也没剩下。
还意犹未尽，配菜也全都吃了。
那一碗冲鸡蛋，也没剩下什么。
吃饱喝足，她笑道：“我本是临走前，想说说我的故事。没想到。却吃了娘子这一顿。”
“无妨。你吃的是食物，而我这里，也不做赔本的买卖。”三娘笑道。
“我十岁那年，被将军捡回去。”若婵说着，就苦笑出声：“是个老套的故事，娘子只管听一听吧。”
三娘就点头。
“十岁，我被家人抛弃，就快饿死的时候，遇见了将军。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尚未成婚。”
——
作者有话说：
牛年大吉大利，祝你们爱情事业两开花。
第25章 缘分
那时候，一开始的若婵只是觉得自己有救了。
可大名府情况一直不太好，薛崇义也不可能一直照顾她。就想把她送给一个好人家。
可若婵实在是怕了，不想再叫人送出去。于是哭求。
最后，年轻的薛崇义没法子，叫她扮作男孩子，也习武。
军中是不许有女子不假，可真的做男儿装的也不是没有。前些年还有过一个女将军呢。
于是，若婵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苦练武功，这一练就是五年。
五年寒暑，她从不叫苦。从十岁的小姑娘，成为了豆蔻少女。
她情窦初开，理所应当的喜欢那个救她一命的人。
薛崇义。
薛崇义虽然没说什么，可对她是越来越好了。
她以为，再过一年两年，她就可以嫁给他了。
可正是这时候，韶州家中来信，薛崇义的祖母给他定了亲事。正是韶州太守独女。
该过的都过了，只等他回家成亲。
还来不及难过，薛崇义的父亲和弟弟就在一场战役中战死了。
如果，薛崇义不能做守将，那么他父亲和叔叔就白死了。
这时候，他需要支持。
于是，他选择了太守之女。
回家成了亲，太守也支持他。如愿以偿，薛崇义成为大名府守将。
他想，也没有说明，就叫若婵再嫁旁人便是了。
可若婵一颗少女心已经全在他身上了，面上装的丝毫不露，心里却想，只要将军同意，做妾也可以。
她这一生，绝不会嫁给旁人。
太守的独女是个好人，极好极温柔的女子。
只是身子不大好，那时候若婵也去过韶州，见过她。
她见若婵一个女子，却这般辛苦，十分心疼。
替她做了一身的里衣。也正是那一年，还小的薛冲见了这女子一面。
也记住了那一把重剑。
那时候，若婵想，我一定不能叫夫人知道那些。她想我一定要死死的忍住。
这一生，只想建功立业帮助将军，也不想再嫁人了。
可一切都没有选择。
从韶州再回到大名府，他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踏上韶州的土地。
戎族来犯，本来是不严重的。
可因为朝中有人故意卡着大名府的粮草，导致将士们无心应敌。
情况最坏的时候，薛崇义就知道他也只能死在这里了。但是他不忍心叫若婵跟着一起死。
便叫她回京求援，其实他心里清楚，求援也是来不及的。
可若婵不知，她只当自己是将军的救命稻草，没命的往回奔。
却路遇埋伏，一人斩杀了几十人。
终于力竭，死在了乱刀之下。
死后，连尸首都被林中野兽吞食了。
她却不知，只守在那界碑处，离不开，走不掉。
浑浑噩噩，一过，就是十五年。
“我无用。”若婵深吸一口气：“若是我小心点……”
“其实，十五年过去了，你再回想，也该知道，你的将军只是想叫你活着。你回京，求援，等粮草要多久？他扛得住么？事实上，他也只比你晚了一日就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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