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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老太太过世后，谭槟带着女儿依旧与好友一起生活。
谭槟虽然说话文绉绉的，却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去哪里，都与邻里相处和睦。
山臊不大会说话，但是做事很麻利。
谭家小女儿十七岁时候，寻了个好夫婿。
再后来，等她也儿女双全了，谭槟就与山臊一起归隐山林。
那时候的谭槟，已经须发皆白了。
山臊却还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女婿安慰女儿，说爹和山叔都不是凡人。
谭槟与山臊辗转回到了北方，回到了柳叶山下。
重建房舍，就住在这里。
他们家天天都有虾蟹吃，谭槟活到了一百三十一岁。
是远近闻名的活神仙。
就在一百三十一岁这一年秋天，无疾而终了。
临终时候还念叨，说认识山兄是此生大幸。
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是朋友。却也是亲人。
山臊埋葬了他之后，又回了山林。
辗转又是四十年。
终于下了地府，见是见不到了，毕竟妖族和人族去的地府不同。但他却等到了一封信。
谭槟说，想必我死后，你也寂寞孤单。你又怕火，不知如何做虾蟹吃。
于是我只等你，等你来了一起投胎，咱们来生做亲兄弟。
谭槟就真在地府里，做了这么些年小文书。
终于能够投胎，他很高兴。
最后，柳叶山下小镇中，一个普通农户家里，一位娘子临盆，产下一对男婴。
双生子嘛，虽然是喜事，倒也无甚稀奇。
只是那小儿子最喜欢吃虾蟹，几日不吃就要哭闹的。
哥哥疼他，总给他去钓。
这一家子，一生倒也没什么大富贵，可父母慈爱，兄弟和睦，就连后来妯娌子侄也都是好性子的。
倒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一家好人家了。
当然了，这是太遥远的后话了。
而这一夜，三娘与薛冲回到了无味馆的时候，又瞧见了佘六郎。
他站在合欢树下，落寞的看着树上凋零的树叶。
三娘叹气：“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
佘六郎回头笑了笑，却没有了上一次的风流，只余下满脸的落寞和……孤寂。
三娘进了厨房，做了几个菜，其中有一道葱油肉饼。
是用牛肉做的。
把牛肉剁碎成肉末，也加一点猪肉末，将胡萝卜擦丝儿，与姜末一起放在大碗里，再把肉末倒进去。加酱油，食盐，葱花，葱花定要白色和绿的都有，加一点淀粉，搅拌均匀，揉成一个一个的大肉丸子。
肉丸子压扁成肉饼，锅加油，放入肉饼，小火煎，轻轻翻面。
盘子里放了一层小白菜，将熟了的肉饼盛出来。
撒上葱丝和辣椒丝，稍微淋一点热油就好了。
佘六郎看着肉饼笑了笑：“这是怕我没力气？”
“不，是我们家小将军下午走了很多路。要补一补。”三娘笑道。
薛冲有点不好意思的夹了一个：“看着就好吃。”
佘六郎也夹了一个叹气：“真是羡慕你。”
“天涯何处无芳草？”三娘道。
“我 当初怎么就不是喜欢上你呢？”佘六郎嘀咕。
薛冲手一顿：“佘公子慎言。”
“呵呵，你这人还挺护食。我倒是没有这个荣幸，可喜欢你们家三娘的人不少。来头也不小。”佘六郎笑道。
薛冲道：“我知道。”
“哎，祝福你们吧。不管怎么说，三娘不是我。她能做主，无论如何，你们都会过的好。”佘六郎笑了笑，摇摇头，喝了一口酒。
薛冲见此，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陪他喝。
还好今日喝的只是凡间的酒，要是灵酒，那薛冲可受不了。
吃完了这一顿，佘六郎起身：“我该走了。”
三娘笑了笑：“送你一程吧。”
佘六郎笑了笑：“我来世间一千多年了，却也只有你一个好友。啊对，如今还有薛兄。”
薛冲笑了笑：“祝你此行顺利。”
佘六郎就又笑了笑：“好。”
三娘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薛冲一开始不知，可到了梁河上，他也就清楚了。
心中叹气，直到这真是情最伤人啊。
还是上回的迷雾，还是上回的花船。
媚姬看着他们一行人，这一次却没有笑。
因为她深知，一个也惹不起。
“悦儿，千年已过，你还记得我么？”佘六郎好像透过媚姬，看的是无边寂寞。
媚姬皱眉：“想必你是认错了人。”
“一千年，对于妖族来说，都算是很久很久了。你历经几世，做怨鬼都已经几百年，又如何能记得他呢？”三娘摇摇头：“佘六郎，这是你家先祖的罪过。无辜拨乱了她的命盘，却害了那么多凡人。这个 罪过，总是要承担的。”
佘六郎点点头。
三娘指间像是冒出一朵莲花，透明的颜色，飘忽出去。
媚姬想要躲开，却又没有躲开。
她好像知道这样就能想起过去。
虽然她已经将鬼体炼入枯骨，可似乎心脏还告诉她要记起来。
后头五个妖女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动。
第80章 劫数
就连梁河水面似乎都晃荡了起来。
很快，那莲花就没入了媚姬的眉心。
似乎如一滴清水入了油锅。将她那过往几世的记忆全部炸开。
她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却也想起了一切。
千年前，她迷恋佘六郎，与他做了夫妻。
可却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是佘六郎拼命找天材地宝为她补养续命，却仍然四十多就死了。
死后她才知道，原来是中毒，她是被蛇毒侵袭，却不是佘六郎的毒。
是一种佘六郎都看不出的毒物。
然后，她很快就投胎了。
她一共投胎了五次，每一次，都是家境凄苦，从幼年开始就受罪。
第一世是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了婢女，却被那家主母活活打死，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
第二世是被卖给青楼，活活被糟蹋死。
第三世是被卖给一个公子，做了妾室。可那公子有些怪癖，折磨的她受不了，最后跳井而亡。
第四世她是山中寺庙尼姑，却从小被老尼姑虐待虐打，寒冬中病死。
最后一世她就生在青楼，是上一个花魁的女儿。从小就学习媚术，十六岁时候喜欢上一个公子哥，对方一边哄着她，一边却只当她是个炫耀的玩意儿。
最后被公子的妻子发现，果然将她接回家。
她满心以为大娘子是好人，她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可谁知，进了府才是噩梦开始。从离开青楼到死的半年，她生活在地狱中。
最后被挑断手筋脚筋，割了舌头，苟延残喘了十几天，活活饿死。
太过惨烈，她死后化作厉鬼，杀了这一家。
也是从那以后，她便在人间流连。
厉鬼成了怨鬼，怨鬼成了鬼王，最后鬼体炼入枯骨，成了如今的样子。
身后五个女子，都是蜘蛛精，最低级的，只能靠吸食人的骨血骨髓才能维持。
至于水中那一朵花，不过是一朵靠吃尸体为生的尸花罢了。
媚姬全都想起来了，她缓缓站起身：“六郎。真是太遥远的称呼了。”
“我竟……还能再见你。”媚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恨意。
“悦儿……”佘六郎呢喃了一声。
“呵呵。我会早死，是因你先祖下毒。我会五世惨死，是因你先祖摆弄。我有今日，是你先祖的因果。”媚姬叹气：“你看，你我何必再见呢？”
佘六郎说不出话来。
似乎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满腔的离愁别恨，却一句也说不出。
真正物是人非了……
“是我对你不起……”
“何必再说这个，今日，我们就做个了断吧。”媚姬淡淡的。
佘六郎还没说话，媚姬就伸出一双鬼爪攻上来了。
佘六郎当年，为了救她，已经散了不少功力，这些年也没全补起来。
而媚姬却也不是个弱者，所以这两个人打起来，不过一会，佘六郎就浑身都是伤口了。
那几只蜘蛛想要帮忙，三娘拔出薛冲的宝剑，一剑一个。
不多时，花船上就有五只毛茸茸黑漆漆的蜘蛛。个个都有碗口大。
三娘一挥手，那五只蜘蛛就被火焰烧尽了。
自然是魂飞魄散，这样的东西不必留着。
至于水底下那东西，三娘只是将宝剑掷下，水面一阵扭动，只见碗口粗的红色根茎升起，可上头是个断口，不见花朵。
三娘召回了宝剑插回去。
这东西只是有灵智，这一斩就算是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空的佘六郎和媚姬也总算是分出胜负。
到底还是佘六郎险胜。
他手中是一把蛇形剑，雪白的剑身是用他某个先祖的角做的。
媚姬此时并没有求饶，只是淡淡看着他。
此时天际雷声滚滚，佘六郎似乎有感应一般抬头看过去。
三娘用结界隔开了天雷，对薛冲道：“他要破劫了。”
薛冲还没问什么是破劫，就见佘六郎将那剑，刺入了媚姬的胸口。
媚姬眼中，只有恨意，确实一点爱意也没有了。
她如今算是只有枯骨没有魂魄，这一刺下去，一身皮肉化作虚无，雪白枯骨先是变色发黑，继而碎裂成了粉末。被风一吹，就彻底散了。
佘六郎猛然吐出一口血。
却觉得灵台清明，如有指引一般飞跃起来。
承接了九道天雷。
等再度落地时，云消雾散，佘六郎，又是薛冲初见时候那个佘六郎。
却又隐隐不同。
他走来，对三娘一拱手：“多谢相助。”
三娘看了一眼他眉间的红色印记笑了笑：“想来，你要闭关了。”
“人劫已过，我也该好好修炼了。来日再见吧。”佘六郎笑了笑，却笑的不像过去。
他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而此时的燕京城，是瓢泼的大雨。
三娘叹口气，取出一个小酒盅，对着天空一丢，雨水就渐渐小了。
那小酒盅，就停在无味馆上头，凡人自然看不见的。
小小的酒盅，承接了整个燕京城以及周边的大雨。
在此处渡劫，自然不能不管。这真会让凡人遭殃的。
薛冲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最后却看着那酒盅，叹了一口气。
三娘都懂，就抱着他的腰道：“就如你们人族不会在意蝼蚁，天人确实也不在意人族。天规戒律不许无辜伤害凡人，可如今日这般，殃及池鱼的事，却不少见。”
薛冲点点头，确实，要是没有三娘，他也不会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其实是有人渡了一个劫。
甚至还不是飞升。
“他放下了？”薛冲问。
“他断绝了情爱。自然算是放下了吧。”三娘道。
“我不喜欢这样，神仙们总是喜欢斩断情丝，就觉得自己飞升大道是正确的。其实我们龙族，还有凤族，诸多种族都不这么看。尤其是我们，我们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佘六郎，可惜了。”三娘摇摇头。
薛冲心里清楚，三娘这话意味着，佘六郎与三娘的这段友情，走到了尽头。
或许媚姬必须死，可……或许不是这样死。
他抱紧三娘：“谢谢你。”
谢谢是你。
三娘此时与他心有灵犀，只是回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喏，喜欢的是谁重要吗？心有灵犀才重要啊。
第81章 程家事
虽然大雨被三娘的小酒盅隔绝了，可阴雨还是持续了好几天。
好在这点雨不碍事。
等雨停了，八月也过完了。
天气也冷了下来，出门要穿个夹袄子了。
无味馆就开始上羊肉汤之类的东西，很是受欢迎。
三娘他们一早就炖了一大锅的羊肉，汤就拿来煮面或者馄饨。
或者是粉丝什么的。
肉嘛，是加汤一起煮再煮点别的当锅子吃可以，切块蘸料吃也可以。
整个无味馆都是香喷喷的羊肉味道。
“哎呀，这老毛家的羊肉吧?他家每年宁愿多出几个钱，买的都是好羊。绝不以次充好。到底肉就好，加上无味馆里的手艺，哎哟，地道！”许大叔喝了一口羊汤就舒坦道。
“可不是，我说许大哥你这嘴真是毒，一吃就知道。我昨儿就看见张大买羊肉，买了两头羊的肉。还有羊杂呢。我刚才问了，说是羊杂明天开始卖，我家婆婆最爱那个，回头我买了给她吃去。”刘忠媳妇李氏笑道。
她人泼辣，也不是个温柔的，可委实是个好人。
对家里大的小的都好，婆媳之间也很是和睦。
所以她说买羊杂给婆婆，就不会有人怀疑她是装样子的。
“你说起这买羊肉来，程家老二昨天也买了吧，我看着那也是半个羊。你说以前他舍得？如今管着老大家的布店呢，可舍得花钱了。”另一家的媳妇道。
“嘿，别说羊肉了，我见他媳妇之前出来，可戴着个大金镯子呢。柳叶儿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什么嫉妒羡慕，多半是都鄙夷不屑。
嫂子和侄子丢了不找，倒是打刺啦啦花人家大哥家的钱。
最后吴婶子呸了一口：“也别说这个那个的，那程老大就不是个东西！自己老婆儿子丢了都不着急，你们还不知道吧？说是跟牛家已经说好了，那媳妇年前就过门。”
众人又是一顿鄙夷，为那李氏母子不值。
秀娘边收拾边道：“诸位还不知，昨晚上的时候，程老大来请客，说是初六就办事。因都是二婚了， 就不大办了，说是叫亲戚来吃一桌酒席。我们如今也忙着，就推了。”
“这前头媳妇还没找到，是死是活也要个时间吧？这就要过门了？这李家走了，不然是不是要告他们个停妻再娶？”
“谁知道怎么一回事啊，官府也查了，确实没查出什么。这程家的人真不是东西，以后可少接触。”
“那几个孩子才不是好东西呢，叫那老婆子惯得，成日里打鸡骂狗的，我可是亲眼见，那个三儿，亲手把一只小奶猫掐死了。我说了几句，叫那老婆子骂死。但凡她拦住一下，那猫就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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