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啦，请您帮我吧。”
三娘笑了笑，拿出了照虚灯：“走吧。”
渡苦跟着三娘下了地府，就道：“原本只知道您不是凡人，却不想，竟这般厉害。”
“你作为凡人，也是很厉害的人了。”
三娘找到了牛头鬼，叫他去查那只母狼的下落。
杀了七十一个人，怎么都不会那么快投胎的，定还在地狱。
果然，很快就找到了。
“它可还有九十年的刑罚呢。”牛头鬼道。
“可否，由我替她受过？”渡苦问道。
牛头鬼摸着牛角：“你这和尚……一身功德，你要是替她，来生可投不得好胎了。”
“无妨，是我的错，我愿意弥补。”
第201章 盐焗蟹与果仁菠菜
三娘看了他几眼：“母狼丧子丧夫，是因你而起，但是那些人命也与你有关。你的师傅又打死了她。你若是不求来生如何显贵。就将你这一身功德都散了吧，该补偿谁就补偿谁。你师傅也是有罪的。”
渡苦自然没意见，甚至因此感到高兴。
他苦修几十年，无一日能忘记心中的愧疚。若是就此可以补偿，那是最好不过了。
后来的事啊……
三娘回到了无味馆，与薛冲道：“我去见了判官。那母狼深恨他们师徒。所以来生……渡苦和尚是没法好好做和尚了。”
“那狼妖，忘不了自己的幼子。大概还是要去做个狼妖。只是下一世嘛，那幼狼说不定就是渡苦和尚的崽子了哦。”
没想到，她不要渡苦的补偿，却提出来世要跟渡苦成婚，叫她那幼子再度出生。
要渡苦补偿她们母子。
渡苦将那些死去的人都补偿过，又替他师傅恕罪后，就该来与狼妖母子纠缠不休了。
薛冲嘴角一抽：“这可真是……也挺好。”
好好的和尚，非得跟狼妖纠缠，那就纠缠吧。
这一世的狼妖尝尽了苦楚，男人死了，孩子死了，自己也被打死了。
要个来生也不为过。
她本身也有功德在身的，只是最后因丧子丧夫一时失控罢了，所以，这要求，下面也就允许了。
凡间里，渡苦这个人不存在了。
两个徒弟还在坛子庙，他们如今也有些名气，不少人来找他们做事情。
渡苦早就有话，两个徒弟想还俗的话，对着祖师爷磕个头就可以了。
想带徒弟就找个合适的，不求天分，只看人品。
要是没有，那就宁愿传承断绝也不要找不合适的人。
当年的他师傅也是这么说的。
处置好了师傅后事，两个徒弟还特地来无味馆感谢过三娘。
三娘也都受了。
俩人走后，三娘进了厨房。
“今日做点新鲜的吃吧。有不少螃蟹，正是吃的时候呢。”冬天的大螃蟹蟹膏多。
喜欢吃的就会很喜欢。
三娘取了十几只，刷洗干净了，用花雕酒和姜片腌制一会。
干锅上炒食盐，等螃蟹腌制好了，盐也炒好了，就把螃蟹放进去。
用炒热的食盐盖上螃蟹，闷五分钟。
再把螃蟹翻过来盖上食盐盖上锅盖，小火再焖五分钟。
这叫盐焗蟹。
保留了蟹最大程度的美味，新鲜。
虽然是埋在食盐里，可外头是壳子，并不会导致螃蟹咸了。
三娘又抓了一把花生，拿了一把干黄花菜。一大把菠菜。
洗干净菠菜后，把菠菜和黄花菜过水焯一下。
捞出来，把菠菜切成三段。
花生炒熟之后，将红色的胞衣去了，用笼布包着，拿擀面杖随便擀几下。
成了花生瓣儿后，倒进沥干水分的黄花菜和菠菜里。
用食盐酱油蚝油香油调成汁儿，浇进去。
再切一点葱花和小米辣一起丢进去，拌匀就可以了。
这叫果仁菠菜。
“小将军知道么，这道菜，是我以前跟一个御厨学的。那御厨……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说，凡间的皇帝啊，其实吃不到最好的最珍惜的东西。”
“他们掌管人的生死，一言不合就可能获罪。所以人都小心翼翼。那些珍惜的食材也一般不给帝王吃。因为那些不是时常有的。他吃了觉得好，没有的时候，自然要发怒。”
“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菠菜呢，四季都可得。就最适合给皇帝吃。”
“但是只上菠菜啊，皇帝也要生气的。觉得你糊弄他。所以，就用果仁和别的东西配一下。有时候是花生，有时候是腰果，有时候可以是杏仁。如此一来，美味又好看。就最适合糊弄皇帝了。”
薛冲笑起来：“真的？那我岂不是还享受到了皇帝的待遇？”
“皇帝可不如你，你如今喝的佳酿，那是皇帝永远享受不到的。都是我那的小妖接了露水存着做的。”三娘道。
“谢谢三娘，跟着娘子，我吃香喝辣，乃是世间第一有福之人了。”薛冲作揖笑道。
“那你可好好跟着我。”三娘笑道。
盐焗蟹不少，后头胡大娘也跟着又做了几十只，拿出去卖。
菠菜可不多，就自家人吃了。
吃的心满意足的。黄猫和小麻雀爱吃肉。
小麻雀还撒娇要了一根菠菜和两颗花生。黄猫是不可能吃这些的。
它只要肉。
吃饱喝足，一个舔毛，一个啄毛，一样的废柴样子。
三娘挨个敲了一下。
自家养的崽，也只能接受了。
本来小麻雀还是个好麻雀，自打跟黄猫混一起……就剩下吃了。
当夜时候，三娘和薛冲就在店里看到一个人。
李秀才。
正是吃晚饭时候，店里人不少。
他进来坐下，问什么也不回答，只是呆坐着。
长生给他上茶，他就喝茶，只是不肯说话。
长生也没法子，正琢磨要不要叫张大来把他丢出去算了。
三娘就过来了：“这不是李秀才么，吃些什么？”
三娘的声音仿佛惊醒了李秀才：“三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自然是有吧。万物皆有灵。”三娘笑了笑。
旁边人也附和，说起某年某月或者某个人 的奇遇。
那李秀才也像是回神了，与众人说笑起来，点了几个菜，吃喝起来了。
等到了店里众人都走了，他还不走。
三娘知道他有事要说，也没叫人赶走他。
果然，等店里没了客人，他就起身结账，然后往后院去找三娘了。
“李秀才有什么事，就说吧。”三娘笑容温和，一点都不带凌厉。
“我……我见妖了，好久了。家里人找了很多道士和尚都说没有，也有说有的，都是骗子。我……可我每天都能见到她。”
“我看你面色红润，并没有损伤。你身上也不见妖气。倒是有些……说不清楚的气息。你见的是什么妖？”三娘问。
“是镇纸，是我的镇纸，碧玉镇纸！她化作一个绿衣女子，每天都来。”李秀才尴尬道：“我……一直都……都不能拒绝。”
第202章 镇纸
“我可以替你解决这件事，但是我要收取报酬。”三娘道。
“好，无论要多少金银我都……”
“不要金银。我看你颇有灵气，想必是最珍贵的东西，但是如今被打压的厉害，再不能做自己想做的，这灵气迟早也是要消失了。我便取你五年灵气。你看如何？”三娘问道。
“这……也可取出？”李秀才惊讶：“我倒是愿意，只是……我自认是个庸俗不堪的，怕……没什么灵气，三娘你不要亏了才是。”
“无妨，亏不亏都是我的事。你要是愿意，我这就取来。”三娘笑道。
李秀才点头：“好。”
三娘就一招手，从他体内抽出一缕浅白色光芒，收入了一个小瓶子。
三娘和薛冲，跟着李秀才回了李家。
李家的爹娘担心急迫，他回娘家的妻子也回来了。
如今他们也顾不得别的，只怕李秀才被妖怪害死。
李秀才介绍三娘和薛冲。只说他们懂这方面。
三娘笑了笑，就踏步进了书房，一进去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干净。
“可是有什么？”李秀才的母亲小心翼翼的问，虽说她怀疑这么年轻的两个人有没有本事，可这两个样貌这样出尘，只怕不会是什么骗子。
三娘没说话，只是走到了桌前，看着那一方碧玉镇纸。
看得出，这是个好物件，碧玉也是品质不错的。
李秀才上前：“正是这个东西……”
三娘拿起了那镇纸，笑了笑，然后往下一丢。
李秀才大叫一声就要去捞起来，结果他坐在地上，那镇纸却成了一个穿着翠绿裙子的姑娘。
此女一落地，李家爹娘都大惊。
李秀才的妻子文氏更是大惊失色。
原因无他，那绿衣女子俨然与文氏的脸一样。
文氏娟秀，那女子也是一般无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文氏大惊失色的抓着丫头的手。
三娘笑了笑：“这世间，除了妖，还有一种东西，叫灵。它们的存在，都是有特殊原因的，或是某些地方产生大量的情绪。诞生的混沌之气。或者是山明水秀的地方，凝结的灵气聚集。那都是夺天地之造化的，要么恶，要么善。一般人遇不到。”
“但是还有一种灵，它们生自人的执念，它们存在，也不存在。它们因人的执念生，也会因人的执念消失而消散。它们伤害不到谁。说白了，只是凡人心中执念的具象。”
“李秀才，你与这女子相处时候，说些什么？”三娘问。
坐在地上的刘秀才此时有些恍惚：“也不曾说什么，只是与夫妻一般相处……”
那灵一福身：“李郎只是与我说家常话。说他感兴趣的东西。说他不爱念书，爹娘的期待他委实做不到，可妻子竟也这样逼迫。他痛不欲生，又不敢看爹娘妻子失望的眼神……”
“灵的表达，便是李秀才的内心。”三娘道。
一时间，李家三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文氏上前一步：“官人……你……你怎么从不与我说呢？”
“我说不出口，我……我不想念书，我也不是那块材料。可我还没开口，你就有一肚子的锦绣文章堵着我。你是才女，才貌双全，嫁给我是低嫁。我……我本就配不上你，又该如何与你说我不想读书？”
李秀才苦恼极了。
“你……”文氏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没话说。
“李秀才怕是从小就不想念书。这才令执念生出灵来。李秀才深知三十年来，父母一直就期盼他能高中。但是妻子怎么也会如此？他只想要一个能理解他心思的妻子。所以生出这个灵，却是妻子的脸。”
“他也根本不是向往什么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他只是……想要妻子能理解他。”薛冲道。
文氏眼泪落下来：“是我不好……”
“你……你以后，要是不想念书，就别念了。来年也不考了……”李父忽然开口。
李母也忙道：“对对对，你不想就不考了。”
“当真么？”李秀才大喜。
“真的，总是你要紧。”李母拉着他起来。
文氏也道：“真的，你是我的官人，自然怎么都好。不想科举就不科举了，日后好好的，咱们好好过日子。你不爱念书，但是咱们的孩子是个天生爱念书的，他以后会有出息的。我也会长记性，绝不逼迫孩子。”
“娘子……谢谢你。”李秀才激动的拉住文氏的手。
文氏……怎么说呢。
自己的夫君跟灵……
可这要是气还真是难气出来，毕竟那灵就是照着她的样子长得。
“这……这个灵……”李母担忧的看了一眼那灵，又看三娘。
三娘一笑：“这灵，其实就是李秀才的内心。他如今轻松了，灵也该消散了。”
果然，那绿衣女子嘴角噙着笑意，缓缓变得透明。
继而消失不见。
李母拍着胸口：“那这镇纸……”
“镇纸只是镇纸，你要是不放心，就交给我吧。”三娘道。
“好，我这就给您打包起来。夜深了，两位就在家里住一晚上吧。还没招待您两位呢。”李母忙道。
“不必了，报酬令郎已经付了，我也要走了。”三娘一笑，直接拿起那地上的镇纸，与薛冲一道出门去了。
身后，李家人欢欢喜喜说着话，看来真的放弃了逼迫李秀才了。
至于李秀才的儿子以后嘛，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不是说，灵消散了就没事了？”薛冲问。
“是没事了，不过这镇纸也确实有些年头了，玉本身很有灵气。若是过个百八十年的，说不定也能生出灵智来。带回去丢着吧。”三娘道。
“嗯，也好。”薛冲一笑，牵着三娘的手：“随便走走吧？现在也不急着回去。”
三娘一笑，拉着他就往半空跃起：“带你赏月去，虽说不是十五，也有意思。”
说着，两个人就消失了。
三娘的金船停在半空，里头坐着他们两个人。
因是冬日，三娘用火玉将船里头弄得暖意融融。别有一番趣味了。
第203章 重回燕京城
金船飘在空中，从南到北。
到了原来燕京城的地方的时候，三娘问薛冲：“要不要去看看？”
薛冲点头。
三娘就牵着他跃下船。
如今的燕京城，比起过去多了萧瑟。
建筑还是一样的宏伟，可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气息。
过去的皇宫红墙碧瓦上，也像是蒙着一层什么。
戎族人不看重这些，所以四处都有脏污。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就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
当然，那些镇守的灵兽神兽也早就已经走了。
如今留下的雕塑，真的就只是石头罢了。
曾经，三娘与薛冲坐过的屋檐上，那骑凤仙人后头的一串屋脊兽，甚至有几个都开始残破了。
也不过几个月罢了。
那是它们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力道罢了。
薛冲叹口气：“都变了，我能感受到那种气场的变化。完全不是以前了。”
三娘笑了笑，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外去。
城中偶尔能听到喧哗和吵闹，是一种他们不熟悉的语言。
有时候也能闻到烤肉的香气，或者一些不好闻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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