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我买了下了那幅画,无数次都在试图幻想着把自己代入画中的场景里,并将此作为我和她唯一的联系。
毕竟在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没能说出口的真心被孟轻依轻易地识破了,她委婉的拒绝,导致我从此成了她身边视如空气的陌生人。
在处理感情的事情上,我有时候觉得孟轻依和江择言一样冷血,她甚至比他还要决绝,她可以凭借我的只言片语猜透我的心思。
却忘了她在江择言眼里和我在她眼里一样,无处遁形。
单从这一点来看,她为人又太感情用事,不够理智所以感知和认知都不够清晰。
在她和所有人断了联系离开西港不久后,我便也知道了她身在南锦。
江择言总会在周六晚上放学前早走些许,去赶那列从西港到南锦时间最短的高铁,那时我才知道在他心里她已然如此不同。
同为暗恋者,她又何其幸运。
正是那份不同,成为了我不得不把那幅画买下来的另一原因。
人人皆说我太冲动付出的代价太高,可惜他们所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画的价钱比不上我这些年一直治病花费的零头,我连画的内容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钱呢。
何况还是做了一件善事,我的拍卖款成为了一笔福利基金。
为此我决定把那笔钱投入到西港市的心理学研究和治疗中,并把基金命名为夏梦。
然而我为她做的又何止如此。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没有选择报考省内的大学,以我的成绩其实可以上一所不错的重点,但是最后我报考了北宁的一所很普通的大学。
学校却离师院很远,以北宁的交通我想在闲暇时见她一面很难。
但好在我是个病人,好在离师院三公里左右就是我接受治疗的医院。
错开晚高峰花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可以提前在她常路过的林荫小道上等她下课,然后偶尔会陪她看几次日落。
尽管我已经如此处心积虑,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孟轻依军训回来以后,她就和江择言在一起了。
如果说没有人知道孟轻依是怎么熬过那段异地恋的,我想我是知道的。
师院里有一面花墙是无数小女孩觉得浪漫的地方,可是在多少个夜里,没有人排队照相时,她会一个人躲在那里默默流泪。
有时候会有某段时间她的室友们不能和她一起吃饭,她的三餐不会应时,整个人会在那几天瘦下一圈。
她甚至也不那么喜欢看日落了,总是匆匆地瞥过天边一眼,赶上哪天晚霞尤其美的话会举起手机拍下来,然后再分享出去。
在原地等待回应时她都是低下头盯着手机。
原来她喜欢的日落是有他陪伴下的欣赏,太阳本身是否美丽对她都无妨。
在学校除了学习和做实验她基本上不会有其他的休闲娱乐,如果哪天她开始突然变得兴奋活跃就代表着她要和江择言见面了。
江择言离开的那两年里,追求她的人不少,我也会在她的实验室楼下等她,傍晚黄昏后,她形单影只的走在我前面,我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
她却从来没有回头过我,也没有驻足为谁做过停留。
直到她研究生毕业那天,我还特意去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看着她穿着硕士服和每一个熟识的人合影留念,我好憧憬。
我连一张与她的合照都没有。
哦,不对,或许应该是有的吧。
高三那年运动会结束后,郎昆拉着她和何婷还有江择言照了一张合照,如果那张相纸够大,可能我也会出现在上面。
几个月前她还是回到了西港,我知道她是为了江择言。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他见面以前,是我先见到的她。
那天我闲来无事去到了一家墓园,我的身体在一天一天给向我传递着倒计时的信号,我已经无力反抗了,我只想离开后可以舒心一点,所以自己去挑选了一下喜欢的风水宝地。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激发了上天的怜悯之心,我难得幸运地在六年后听到了她对又对我说了话。
她说,“抱歉,借过一下。”
原来我只是她眼中挡路的过客。
可是还没等我阻拦,她已经和江择言和好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我莫名有了反抗心理,我想活下去,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如何,想知道她了然了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以后会不会有所心动。
所以我想接受手术,尽管我知道是白白挨一刀最后还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假如我真的死了呢?我死了,该让孟轻依如何想起我和怀念我呢?
我想把墓地买在她爸爸所在的墓园了,起码这样就算我真的被埋在土里,也能在每年清明让她路过我的墓碑前。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好像所有的事情在我不在这人间以后都显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当雪儿问我,除了把画和那张卡片交给江择言外,要不要把这封信转交给孟轻依。
我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没有必要了,这篇类似于自述的文字或许可以让很多人看到,但唯独我不希望让她知道。
更何况江择言不会告诉孟轻依画是我送的吧,所以最后就连我是谁也让他猜测一下就好了。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她以另外一种方式想起我。
我曾经在一三年的最后一天,送给过孟轻依一颗带有她属相的红豆。
因为“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世人常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或会变成云朵,可是我不想成为星星和云,我想成为太阳。
不一定是盛夏里的骄阳,却是一年四季都会挂在天边的一轮明日。
让她抬头就能看见光。
希望她追光而去,我们在夏梦里重逢。
第50章 番外二
江择言求婚成功的第二天,孟轻依就被他拉着去领了结婚证。
因为是工作日,两个人前一天就和单位请好了假,一大早带着全家老小去到了民政局。
本来领证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家里的爷爷奶奶妈妈弟弟都太爱够热闹,连曲叔和曲婶也是盛装出席,顺便还叫上了曲琳琳和齐尚两口子。
两年前他们从岭东回来后,曲琳琳在本地找了一家幼儿园工作,齐尚去了戒毒所接受了治疗,痊愈后被安排到派出所工作。
二人在前不久也终于修成了正果,只是听说目前还没有孕育下一代的打算。在齐尚看来,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有一个基因上的遗传,幸福就好。
况且就曲琳琳的工作性质而言,他们的身边可以时刻围绕着很多个孩子。
尽管实际的原因大家都了然,不多言就期待着顺其自然吧。
一行人,开了三台车才能一个不落地来到目的地。
按照流程,孟轻依和江择言提交了证明资料填了表格后,在亲朋好友的闪光灯下,来到了宣誓台前宣誓。
孟轻依站定,眼前的字迹让她的喉间泛着酸涩。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誓词读到一半,她忍不住哽咽起来,何莉和江奶奶也跟着摸了摸眼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胀胀的。
江择言的手臂放在孟轻依的后背上,温柔地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她。
他清冽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念着誓词,直到说完最后一句,“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孟轻依还在流眼泪,江择言转身把她抱在怀里,头抵在她的颈间,他棉质的T恤被她的泪水打湿,而她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一片温热。
江择言想到当初他入警宣誓时满怀着一腔热血和豪情壮志,但那种感觉与当下是不同的。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才能在真正宣布结为夫妻的那一刻让人忍不住落泪。
大抵是庆幸。
从民政局出来后,亲友团结伴先行离开,孟轻依和江择言持证且带薪享受了一天的约会。
两个人在西港转悠了一天,到傍晚回江家大院吃饭时,孟轻依提出想和江择言一起坐一次三路公交。
他们牵着手坐在车里的最后一排,一路从高楼林立向夏末秋初剩余地最后一抹盎然的绿驶去,欣赏了这难得可以到达终点的美景。
下车后,孟轻依突然在站牌处停下了脚步,望着某处说道,“阿择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是被江家罩着的吗?”
江择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勾了勾嘴角回应道,“记得。”
多年前那个狭窄的小巷间孟轻依被困其中,江择言赶到时说,她是江老夫人的学生,所以罩着她的是江家。
如今,江家的一切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她的靠山,江家也从此多了个小夫人。
每年全国扎堆结婚的日子无非就是五一和国庆假期。
江择言特意把他和孟轻依的婚礼日期定在了九月中旬的某个周日。
当然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和错开高峰,而是就他的工作性质而言,国家的长假就是他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日子。
趁着难得可以清闲的月份,他想给孟轻依一个准备充分的婚礼。
最后婚礼的举办地定在了西港市的某个海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江择言一手操办的,孟轻依从始至终都控制婚礼现场的五公里以外。
江择言说她不能出现破坏他的惊喜,所以直到婚礼前彩排的那天,孟轻依才知道所谓惊喜的真正含义。
他直接包了她眼前整片场地,从海景到沙滩,除此之外来参加婚礼宾客的房间他订了半栋楼。
何婷现在进入了孕晚期,考虑到她的身体,孟轻依让她在家安心呆着,等到婚礼当天再来就可以,因此伴娘的重任就落到了王雪身上。
王雪尽管是个城里人,但她也没见过如此铺张的场面,她收了收都要惊掉了的下巴,怔然地用手肘推了推孟轻依的腰说道,“你家江择言是中彩票了吗?”
孟轻依无言以对,她也想知道已经把所有银行卡都上交给她的江择言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挥霍资本,就算是私房钱,那这程度也相当于金库了吧。
撇下王雪一个人在原地感叹,她沉不住气,跑到忙着和工作人员做最后交涉的江择言身边,把他拉倒旁边。
秀眉蹙起,像是能夹死苍蝇,“江择言你是把江家的祖产都骗到手了?还是你本身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啊?”
江择言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失笑道,“江家的祖产是时时代代的警徽,虽然是无价的但是不会传到我的手里。”
“而且江家不富但也至于给不了你一场这样的婚礼,再说了除了一些人工费,我也没花什么钱啊,你怎么把我说得跟个败家子儿似的?”
孟轻依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不悦难以舒缓,拍打掉他的手臂,继续保持怀疑,“你少骗我,你不是败家子儿那这些奢靡之物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那倒不是。”他笑了一笑继续打趣道,“是浪送来的。”
江择言的话音刚落,孟轻依软绵绵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然像小猫挠痒痒似的并没有多大吃痛的力度,但见她皱巴巴的小脸,江择言问不打算再和她逗嘴了。
“好了,别气了,你口中奢靡之物花得真的不是咱家花的钱,这都是某人送的贺礼。”
孟轻依没等问他口中的某人是谁,海岸边的平地上,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被称为“海王”的冰川蓝色玛莎拉蒂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身穿比车体颜色略显沉稳的雾蓝色的绸缎衬衫。
长腿黑裤,迈着悠哉的步子,车钥匙在指间转圈。
一张如同从港风画报里走出来的脸清秀又不失痞气,还略带欧洲的血统的矜贵。
孟轻依在心里默默低语,原来如此烧包的人是许峙,江择言的发小之一。
原本忙碌纷扰的婚礼会场因为许峙的带来更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江择言倒是见怪不怪。
他和许峙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初中以前是形影不离,高中后各凭本事升学。
大学时两个人总是对不上见面的时间,只是偶尔用微信联系,但也是感情不减。
以前是许峙见江择言难,现在风水轮流转,江择言想见许峙也变得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对于许峙的到来江择言多少还是有些欣喜。
“你怎么过来了?”
许峙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正日子来不了,但怎么说我也花了大价钱送二位一份新婚之礼,我总要来看看这钱花的值不值吧。”
江择言笑而不语,这点钱对于许峙来说真的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那么不足称道。
他身旁的孟轻依听言倒是连忙客套道,“你能来我们就很开心了,还让你这么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许峙说着抬手搭着江择言的肩膀,“毕竟阿择以后还要为我的聘礼出份力呢,就当我是有求于人,礼下于人吧。”
两个男人的眼眸中带着各有千秋的深邃。
婚礼当日,西港风和日丽,秋季总是天高气爽,万里间只有几朵白云轻飘在孟轻依和江择言的头顶之上,像是从某处而来,如约出席这场盛宴的宾朋。
台下何莉和江家二老在一起,尽管只有他们最亲近的长辈,一对新人也倍感满足。
孟轻依穿着白色的婚纱,手里拿着手捧花,一个人,一步又一步地向江择言走来,坚定又带满怀的柔情。
直到手指相碰前不经意间对视的那一秒,两个人都是湿红了眼眶。
何婷靠在郎昆的怀里也在默默擦眼泪,她的好朋友终究还是等到为她心爱的男孩穿上了婚纱的这一天。
孟未扬小朋友作为花童,在孟轻依身后登场,他胸前挂着当初孟轻依送给过他的那枚钢印全家福,小西服上还别着梭哈头像的胸牌,一路小跑的把婚戒送到他姐姐和姐夫的手里。
在亲朋好友的热烈掌声中,他们说了两句极简的婚礼发言。
“江择言,你要记得,我孟轻依会永远爱你。”
“孟轻依,你要记得,我江择言会永远比你爱我更爱你。”
喧嚣的世间,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变得老套不尽煽情,可是从此过了幸福生活的人不尽其数。
十七岁那年孟轻依在不幸中幸而见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十七岁那年江择言在意外间如注定般遇到了自己的一生首选。
十七岁,是一个听起来就刚刚好的年纪,仿佛一切所念只要付出行动就会得到回响。
十七岁正年少,见到了想见的那个人,然后给了他的背影一个藏不住爱意的微笑。
这一路走来谈不上是辛苦,只是有些酸涩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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