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还在回荡着嗡嗡的声音,越靠近她的房间越是明显,然后还有男音的粤语在浅唱。
“从此只需要凌晨来抱你入睡,
睡到很安稳内心会醉,
趁你熟睡还可偷亲你的嘴。”
“看你眉头还皱有点累,
用我手指重新抚去你疲累,
喜欢你做我的爱侣。”
这是江择言前不久刚刚新换的手机铃声,爱已不迟,爱人相伴。
孟轻依带着满心的疑惑和欣喜,想要推门而入给他一个惊喜。
纤细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刚要用力下压时,隔着木制的门板听见了男人略带困倦的声音。
“喂,康康。”
“是吗?那她一会儿就该到家了。”
“是,你功不可没,等姐夫奖励你。”
“嗯,再见,小舅子。”
尽管只是听见江择言一人的言语,孟轻依也能猜到,今晚让她回家这件事是他和孟未扬串通好的。
孟未扬现在可听江择言的话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和何莉今晚还会在江家大院留宿一晚。
放在门把上的纤纤玉手还没有收回,在孟轻依准备推门而入的前一秒,门从内侧被打开,她的身子顺势向前倾去。
整个人撞进江择言坚硬的胸膛里,鼻骨磕在他的锁骨上,酸爽感刺激着鼻腔,淡淡的烟草味也瞬间侵蚀着嗅觉。
孟轻依吃痛地揉着鼻子,江择言看着她忍俊不禁,失笑道,“你这是想出其不意吓我一跳啊?还是只是单纯地想投怀送抱?”
“你怎么在这?”她捏着鼻子,喃喃地问道。
江择言没有回答她,而是弯下腰,脑袋侧扬,抬手拿掉她的手指,仔细地检查着她的鼻子。
好在磕的并不重,只是有点红,他用指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梁骨,接着她刚刚的话茬,故弄玄虚地回答道,“为了给你惊喜。”
孟轻依睁了睁眼睛,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
江择言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牵着她的手,重新回到了她的房间。
此刻,日落西山,满天的霞光,明净的窗户挡不住那绚烂而又晃眼的光芒,一片橙亮落在孟轻依的床铺上。
淡暖色的床单被光铺成了反光镜,熠熠生辉,就连上面摆放着的物品都让人看了荒神。
其实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过是一串红桃稞的钥匙扣,两根棒棒糖,一截粉笔,写着两种笔迹的生物习题卷纸和一张四人合影,一包拆封过的纸巾。
除以之外,还有被放在正中心的一幅画作。
十五岁的江择言侧身伫立,身段笔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俊逸,嘴角嵌着烟蒂,整个人清冷又忧郁。
如今晚霞真的成了这幅画的背景,柔和的碎光笼罩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容颜,同样也模糊了孟轻依的视线。
那些曾经被她藏在箱子里的秘密早在几年前就被江择言无意间发现了,当时的他除了感动,还无比确信地默认着,孟轻依果然从十七岁那年就喜欢上了他。
江择言曾以为,孟轻依喜欢他从以前到现在只是过了整整七年,直到他看到这幅画才知道。
事实上原来她喜欢他不只七年而已。
“你第一次见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他问她。
“你高一报道那天。”
十五岁那年,在没有阳光的一天,她看见了清冷恣意的他,只是一眼,他成了她一生中抹不掉的光线。
江择言的喉间像是被无数的话语堵住了一般,一时间他除了眼含深情的看着孟轻依,竟然说不出一个字节。
最后还是孟轻依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哭意,问他,“你是从哪里找到这幅画的?”
“一个人送的,不知道是谁。”他说得淡漠。
江择言当然知道这幅画是谁送给他的,“盛夏骄阳”四个字代表含义,不言而喻。
只是在他收到画的下一秒,也收到了雷雪发给他的一条消息,夏阳因为心脏手术并不顺利,几天前就离开了人世。
画和卡片是他进手术前拜托雷雪送给江择言的。
其实在来见孟轻依前,江择言先去了趟墓园悼念了夏阳。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夏阳所在的墓园就是孟志东所在的墓园,而他的墓碑就在孟志东墓碑的右下方。
江择言无法揣测夏阳这样做的想法,就好比他不愿意告诉孟轻依这幅画是夏阳送给他的一样。
这些年已经有太多人太多事夹杂在他们中间了江择言没办法接受,孟轻依在听到夏阳名字的那一刻,心会因此分神那一秒。
就算是惋惜、感激甚至同情都不可以。
他早就因为孟轻依而变得不可理喻。
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正人君子,不过都是为达目地而变得阴险卑劣的小人。
然而好在江择言不愿说,孟轻依并不知道实情,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尽管在她的心里正在思忖着,到底是谁在当初买了下这幅画有择言的画,而又在如今把画物归原主,替她送给了他。
或许是某个曾经参与过他们过往的人吧。
在孟轻依想得失神间,江择言从背后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唇峰厮磨着她的耳尖,“依依你应该没有秘密瞒着我了吧?”
他以为这幅画已经是她最后的隐藏了,说话间,手探进她的衣服,开始捏她身上并不多的嫩肉。
没想到过了几秒她轻声说道,“有。”
“还有?”江择言扳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眸问道,“还有什么?”
“嗯。”孟轻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怯懦又犹豫,许久后才开口说道,“高三那年你生物笔记的里掉出来的面巾纸。。”
她越说越心虚,低下了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是我写的。”
轻柔的声音如同缭绕缠绵的烟雾,像是尼古丁让江择言的心瞬间被麻醉。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江择言问她时的声音像是沉到了海里。
孟轻依眨了眨睫毛,眼眸闪着微光,她说,“因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多年前的某个午间,一家超市里,一身淡淡烟草味的男生留给她一包纸巾。
偏偏恰巧的是男孩的名字叫做江择言。
孟德尔的豌豆永远不会相同,所以我会一直喜欢你。
暗恋也好,分手也罢,不论哪种形式,因为是你,我才心仪。
孟轻依说得的平淡似水,但她的言语就如同要汇入大海里的小溪,温缓又清素,可在被海浪吞并的那一刻,她注定也要随着波涛汹涌。
太阳还悬垂在天边,夜色渐渐显现,粗糙的手指在丝滑的皮肤上游走。
梳妆镜前,她费力地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双腿发软。
江择言在背后亲吻着她的脖颈,橘橙色的秀发垂在胸前,欲盖弥彰。
“依依,等我把手指里的钢钉取出来,我们就结婚吧。”他哑着嗓子在她耳畔说着。
孟轻依哼哼唧唧地说不完整一句话,最后只能无声地点着头,应了下来。
八月末的一天,孟轻依陪着江择言去医院取出了左手小拇指里的六根钢钉,他修长的手指还是留下了一条长疤。
但好在手指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经过复健很快就会和以前一样。
孟轻依很开心,江择言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勾着手指从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
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天,孟轻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江择言找了一家小饭馆,两个人吃了一顿不按时的午餐。
最后孟轻依吃了不少,等她放下筷子时,江择言还在不紧不慢地夹着面前的花生米。
“阿择,你还没吃饱吗?”她问他。
江择言神色淡然,“嗯,再坐一会儿吧,等我吃完,咱俩去个地方。”
孟轻依耸了耸肩没有在意,她以为只是稍微再等一会,于是便低头玩着手机。
可是直到太阳不再灼热,两个人才从饭馆走了出来。
江择言说不想开车,要走走路消消食,孟轻依便陪着他,他们牵着手走在树荫下的板油马路上。
饭店离家并不远,回家的路上会先路过启航中学,今天是周末,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门卫的大爷,在收发室里听着收音机打瞌睡。
江择言突发奇想拉着孟轻依,从校门悄咪咪地溜了进去,然后光明正大的走在校园里。
孟轻依以为学校就是他要带她来的地方,并也没有多言,静静地陪他走在操场上。
绿荫上摆放着空荡荡的足球门,再远处是篮球场,曾经无数个放学的傍晚,孟轻依都会刻意路过这里,然后看一眼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江择言。
听郎昆和他之间的插科打诨。
篮球场的侧面是被太阳晒得泛光的沙坑,曾经每次运动会孟轻依都坐在旁边,见证着江择言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的腾飞灵越。
似乎次次都打破的不只是校纪录还有她的心防。
两个人在主校区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在孟轻依狐疑之间,江择言拉着她向高三校区走去。
那才是他真正想带她去的地方。
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上,小鸟叽叽喳喳,绿叶沙沙作响,淡淡的花香飘荡在安静又静谧的小路上。
这次江择言没有带着她偷偷摸摸地溜进校门,他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两个人得到允许,还进入了教学楼。
高三十班还是在多年前的那间教室里,两面朝阳,处处是光,背后是马路,大树垂荫,斑斑点点都落在暗色的地面上。
孟轻依被江择言拉到了那个风喜欢的角落里,两个人坐在书桌前,各自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不久后,孟轻依转过头,看向她的右手旁,江择言也正在看着她。
他的右手抵着头侧,他的左手放在桌面上,手心向下,手掌半握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小仙女,不知道曾经在哪见过,但总觉得你和我好般配啊。”
他说着把左手抬起,空心的拳头里握着一枚校牌,正面被他的手掌遮挡着,不知道上面写着谁的姓名。
银色的别针露过他的之间,上面悬垂着一枚钻戒,摇摇晃晃,闪着光芒。
孟轻依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他那如泉水般清冽的嗓音接着说道,“所以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然后把你的名字落在我的房本和户口本上?”
江择言深邃的眼眸中是宠溺和坚柔的蜜意。
孟轻依那张甜美的面颊,依旧温柔恬静,鹿眼间晶晶点点,随后她露出粲然一笑,“心之所向。”
银色的别针被弹开,指环从其上转移到了青葱细腻的指节间。
泛旧的胸牌被平铺在掌心,上面写着两种字体:三年十班,孟轻依。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求婚?”
“为了让你如愿。”
过去的过去来不及知晓,不知怎么弥补。
那如果可以,
想回到十七岁那年的盛夏末节,
相见之时,
我便让你得偿所愿。
夏天永远都是一切迅速生长的季节。
蝉鸣蛙叫,绿叶作响,香花芬芳。
铁道都会变长,柏油马路会变得柔软滚烫。
秋天还迟迟不愿登场。
但这个时节里,太阳依旧耀眼。
或许是少年的风华正茂借给了烈日熠熠奇芒。
【正文完】
第49章 番外一
明天我就要进手术室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有种预感,以防这种预感真的应验,我只能凭借残喘的气息,费力地写下一些文字来回忆过往,顺便再想一想她。
二零一四年的五一小长假,当时十二岁的雷雪吵着嚷着要去美术展览馆看画展,我为了安抚她便也陪着一起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江择言的那幅肖像画。
仅仅看了一眼我就知道画上的人是他。
作品简介里有这样一句话:我喜欢的少年是遗憾,也是值得,不求窥见天光,只愿别来无恙。
作者的署名是Allin,可是我知道画他的人是孟轻依。
我一开始并不理解她画中的含义,她明明是不喜欢画人的,把江择言画的既隐晦又传神,那种难以靠近的清冷感,那份捉摸不透的朦胧美。
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在她眼里,他是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所以她才要做他身边的第三种女生吧。
暗恋是什么?
暗恋是一场输的连底牌都不剩的孤掷赌注。
倾其所有,一败涂地。
想到这,我原本就不好的心脏突然开始有种失控的下坠感,我想那种感觉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没落。
当时的我想必也失落过吧,所以才会沉浸在我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没能注意到旁边的雪儿盯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幅画看得出神。
她是被画作精湛的艺术所吸引了,同时她也把情窦初开的芳心丢在画上的人身上了。
因为这幅画,我们俩都被折磨了很久。
后来雪儿知道了我与江择言的关系,就开始每天想方设法的要见他一面,以她的说法是,画中人太美,看到真人可能就会心碎。
于是在某一天放学的晚上,她偷偷跑到了启航中学的高三校区门口,那一天萧姐因为宣布高考事宜,我们比平时放学的时间晚了许久。
夏季周末的傍晚,阵雨说来就来,雪儿已经做好了被浇成落汤鸡的准备,可偏偏那天江择言比所有人下楼的都早,是他把伞撑到了她的头顶。
雪儿说如果那一天为她撑伞的人不是江择言,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在他为她撑伞时多看他那一眼,或许就不会把那份不该有的喜欢坚持好多年。
所以说到底人就是个视觉动物,而往往驱动情愫的不是理想先是眼光。
可江择言也是孟轻依的理想和眼光。
而孟轻依却是我的理想和眼光。
我第一次见孟轻依,并不是在她作为复读生转到十班的那一天,而是在我高一报道的那一天。
盛夏末节,天气阴暗,启航中学的树林里,一棵粗壮的枫杨树下,她坐在那里。
头侧靠在支起的膝盖上,冷茶色的头发绾在颈后,一只手臂穿过膝窝下方抱住自己的大腿,另一只手纤细又柔曼地在空中勾勒着线条。
比起她那时的慵懒感,我更忘不了她望向远处时,那双如星月点缀过的鹿眼。
孟轻依的眼睛真的好好看,胜过我在世上见过的无数双眼眸,清澈明朗又不失温柔。
尽管当初她看的并不是我,我却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我当然知道她那时望向的是江择言。
在命运的捉弄下,于同一天,同一个场景下,我喜欢上了她,而她喜欢上了他,并都各自坚持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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