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住眩晕,他爬起来,朝钧行仙君行礼。
钧行仙君一面按住从袖间呼之欲出徒弟,一边含笑点头。
拜师大典以后,时祺多了三位同辈师弟。
分别是师傅门下二师弟雍鸣。
二师叔知闲仙君门下三师弟微笙。
三师叔听霜仙子门下四师弟辉光。
这三位师傅是上任掌门弟子,多年来秉承宗门规矩,未曾轻易收徒。
钧行仙君擅长炼器。
知闲仙君气质温和擅长制药。
听霜仙子冷艳疏离,为人严谨,为当下昆仑修为第一人。
不出意外,未来掌门将从这三位师尊弟子中选出。
听霜仙子审视霸气非凡小龙神,语气冷冷说:“你为青龙太子,拜在我二师兄门下钻研药草,更符合本性。”
她问辉光:“你为何执意拜我为师?”
谁也不曾想到,神界龙族会屈尊降贵来昆仑拜师。
辉光小脸踌躇片刻,绿瞳从钧行仙君那边收回视线。
朗声回答说:“父君言您战力无敌,徒儿想成为像您一样厉害的人。”
师兄妹三人对视一眼。
他们均看出这孩子心思,是想拜钧行为师,但实则知闲更适合教导他。
而他却退而求其次选了听霜仙子。
钧行仙君心虚。
若不是守着不容拆穿小秘密,收下辉光倒也无妨。
愧疚下,于是安慰。
“当年三师妹可是师傅属意继承人。但师妹一心向道,无心打理俗事,本座才顶上空缺。”
“辉光啊,你师傅修为深厚,道学高深,十分厉害,修为在本座之上。”
“定能将你教成未来六界第一神。”
知闲与听霜还有一众长老听罢,皆一言难尽望向钧行。
心想:掌门还是这般随性,丝毫不以贬低自己为耻。
几万岁了,还是这样……不靠谱!
时祺没心思参与师傅们之间谈话。
全副心思都扑到师弟雍鸣身上。
她与雍鸣院落相邻,方便她翻墙而入,与他每日同吃同住。
三个师弟中,她偏爱雍鸣。
不仅仅是雍鸣没有微笙骄纵妄为,不似辉光那般冷酷矜贵。更因他温雅平和,淡淡一笑,就能抚慰人心。
因为身份原因,时祺经常借口闭关,在瑶池修炼。
雍鸣与她课业不同。
除去师傅教导,他还得同宗门其他弟子一样去前山听道。
练字,采药,修心抚琴。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夜半做完课业闲暇时候,时祺便拉着他到瑶池游泳。
钧行仙君见两人亲密无间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时祺肆意,当与骄横微笙更为投机才是。
她与辉光系属同宗,善水,也该能玩到一起。
可她目下无尘,只关心雍鸣。
这日,在知闲仙君殿宇。
钧行仙君跟师弟抱怨:“他们日常黏在一起修炼,倒似忘记我这个师傅存在一样。”
让人失落。
想他用心喂养近千年徒弟,被一个陌生小修士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如何让他甘心。
最重要是那位弟子他也颇为器重。
有种两个徒弟都不在意他的深深挫败感。
令仙不爽。
知闲仙君温和一笑,劝慰他,“两小无猜,懂事上进,不是很好么?”
他不明白师兄伤心什么。
一想到用剑刨了半片药圃徒弟微笙,他浅淡顷刻笑僵在嘴角。
冥神赔付过来天材地宝,还特意嘱托:严厉管教请便,但不能伤了微笙。
知闲看不透冥神。
微笙可是未来冥界界主,他这般溺爱,莫不是要纵出个魔王来。
不过冥神向来我行我素,心思深沉,知闲早有耳闻。
他力图尽到师傅责任,引徒弟走正道。
不指望微笙像雍鸣一样君子翩翩,未来不为祸六界就行。
听霜仙子每日同辉光早起练剑,送徒弟去前山进学,晚间回来她再指点一二。
日子过得规律,与之前并无不同。
小徒弟除了爱装酷端着仪表,并无任何不妥。
十分省心。
“未来他俩成亲,你倒省得在两人中抉择了。”
她刚试完钧行新铸造宝剑,觉得不错。
“他们?”成亲!
钧行仙君愕然:“不可能!”
这俩一位是妖,非修成神,才有保命底气。
一位是魔,魔气未除。即使他勉励助其压制,谁知哪天会不会突然觉醒血脉。
钧行仙君深觉任重道远。
“怎么不可能。”听霜仙子凉凉瞥一眼大师兄:“您自己孤寡,还要勒令徒弟独身?”
钧行摇头,“两情相悦我自不会阻止。”
奈何他们真实身份……
钧行无法据实以告,干脆转移话题。
“你们如何肯定他们就是掌门人选?”
听霜仙子蹙眉,不知大师兄神魂不守又飞去何方,又在敷衍?
她说:“微笙是冥神独子,辉光是龙族太子,您指望这两方势力掌管昆仑?”
当然不可能。
谁知道这俩居然前来拜师,若不收下,得罪两方大神也不好交代。
而且,两个小辈确实天资出色。
不收绝对抱憾终生。
当然,钧行也不能指望魔界储君雍鸣统御昆仑。
一番计较,唯有时祺最合适。
钧行广袖一挥:"未来之事不可预测,再说吧。"
都不行,改日在收一批徒弟也未尝不可。
前提是,他活的够久。
知闲与听霜被大师兄豁达开阔折服。
一如当年师傅选继承人一样,大师兄说:听霜不愿意,我来好了。二师弟温润君子恐不耐烦应付仙门那群道貌岸然之人。
师徒三人惊异他通透,又忧心他随性。
陨落前夕,师傅再三思虑,将掌门大位传与钧行。
第143章
要他二人在侧用心辅佐。
实则盯牢师兄,未免他浑然不觉之下铸下大错。
钧行仙君得到师妹对宝剑认可后,舒朗一笑。
师妹是宗门剑术大师,每每铸剑钧行总要找她商量。
铸成以后也是第一个找她试剑。
“这是我为时祺雍鸣准备入门礼。”
听霜莞尔,“我以为幻尘和流岚就已足够表达师兄对二人喜爱。”
多少人盯上这两件法衣,愿以宗门至宝交换,钧行仙君不肯。
吝啬收藏上它们千年。
登顶那日,听霜已经感受到男童身上流岚气息。
强压心下惊异。
师妹一惯冷丽,清浅一笑宛若海棠明媚。
钧行仙君怔然一瞬,不自然转开眼,心虚摸摸鼻子。
“他们……俩与法衣有缘。”
两件法衣似是专门为二人所做一样。
等待千年时光,终于寻到主人。
既然合适,又是自己爱徒,送出去也不觉惋惜。
“佩剑是漫漫仙途必要武器,作为师傅也该早早准备。”
两个孩童孤苦无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不疼谁疼啊。
钧行拍拍乾坤袋,他宝贝多着呢。
“师兄考虑周到。”听霜赞他。
笑容越发满足,俊朗面容不知何时爬上几分少年意气。
钧行仙君满意离开了。
知闲沉思半晌,侧身问:“师妹,你觉不觉得,掌门师兄好似有事隐瞒我们?”
听霜点头,“觉得。”
“师妹为何不好奇是何事?”
“总归不是时祺雍鸣是他子嗣之事。”
拜师以后,听霜仙子沉默观察良久。
大师兄这两个小徒弟,无论样貌还是天赋,都不像遗传大师兄。
听霜仙子这才彻底打消疑虑,放下心来。
其他之事,何足为惧?
实力自可左右事件结果。
她,无所畏惧。
她只知道,大师兄,至今孤身,还没爱上任何仙子就行。
当然。
也没爱上她。
知闲看师妹缩地成寸,倩影如风,转瞬消失。
叹息摇头。
一个几万岁不开窍,一个几万年不开口。
一个修行半生醉心炼器能洋洋洒洒写下炼器心得,却生不出一根情丝。
一个冷心向道痴恋不言。
真不知他们这般相处,是好是坏。
知闲未经情劫难以共鸣。
心想师傅当年都未点破,他还是承继师傅遗志,作壁上观。
思绪飘远,一不留神。
眼瞅着徒弟将一桶水倒到喜旱药草上。
温和面孔陡然一冷,额际青筋狂跳。
他闪身过去。
即使今日冥神把九幽城送给他,微笙也少不得一顿打。
山中无岁月,转瞬不知愁。
昆仑终年大雪,红梅败落新开,不知多少次。
时祺终日抱着取暖瘦小身躯,似乎眨眼之间已经长大。
她每日揉着惺忪睡眼看他起身做早课。
自己吃完他准备早食,打着哈欠去瑶池修炼。
忘记是哪一年开始雍鸣不愿抱着她睡了。
男童身体稚涩退去,抽长拔高,长成翩翩美少年。
稚嫩嗓音经过干哑,最后温润如水。
他别别扭扭,欲言又止,几番思索,下定决心。
说:“大师姐,我们……都已长大,不应该睡在一起。”
时祺不高兴。
他们哪里长大了,明明是他长大了,占据更多床榻位置。
以至于她无法自在翻身。
她还没嫌弃他呢,他怎么敢。
“不要,你是师弟,应该听我的。”
雍鸣求过师傅,让他说服师姐回自己院子。
钧行仙君正在打坐,一派清然,他掀起一边眼皮,看徒弟一眼。
很快阖上。
不咸不淡说:“为师怕被你师姐咬,你自己与她讲道理。”
师傅束手旁观,不愿帮忙。
雍鸣为难。
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男女有别。
若是微笙他可以买些东西哄过去。
若是辉光他可以发起挑战打败。
可她……
一副娇嫩□□童模样,一如他睁眼第一次见她一样,分毫未变。
雍鸣心底隐约猜测这或许是大师姐常年“闭关修炼”原因。
而且,雍鸣打不过她,也无法同她讲明白道理。
只好整夜盘坐在床畔打坐。
时祺半夜被冻醒几次,化成一尾小蛇盘在他怀里。
再后来。
雍鸣妥协了。
日日搂着一条冰冷蛇入睡。
出山历练时候也被迫带着。
渐渐形成习惯。
一日,辉光瞅到他腕间红黑交叠,繁复华美蛇形手环。
问:“二师兄,这是掌门师伯送给你的新法器么?”
微笙一听新法器,立马探过头来。
好奇伸手,雍鸣匆忙躲开。
手镯马上从腕间游走,沿着广袖向上,从领口游过脊背,缠在腰间。
留下一路冰凉,冻得雍鸣一激灵。
清俊脸庞腾起可疑红晕。
白瘦大手一把捂住脸。
艰难道:“不是。”
“你藏起来干嘛。”
微笙骄纵几百年,臭脾气不见一点收敛。
拉过雍鸣手臂,才发现腕间空空。
“咦?”微笙惊讶,“居然不见了。”
唤出惊神,转身指使辉光:“四师弟,来帮师兄一把,咱们联手打败雍鸣。”
一副恶霸样子:“我倒要看看掌门师伯又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他。”
辉光不想帮忙,但他想知道,于是唤出佩剑震鳞。
剑身翠幽清脆,剑气生气蓬勃。
它散发宝石般华贵生命力,一现身,清明光辉立刻吸引周围同门注意力。
眼看雍鸣双拳难抵四手,衣衫马上就被扒掉。
一股汹涌气力突然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陡然将二人弹开。
宗门围观弟子遭到余波震散,顿时倒落一片。
“大师姐手下留情!”
雍鸣一边整理凌乱衣衫一边识海传音给时祺。
时祺缠在他腰间,哼一声:“这两个小子,以下犯上,欠教训。”
“你万不可暴漏身份。他们都不知道你也出来了。”
“可他们要扒你衣服,你还替他们说话。”
“他俩开玩笑呢。你快回山河社稷图里去。”
见雍鸣着急,时祺不情不愿闪身进去。
临走前留下一句:“看回昆仑后不好好教训他俩。”
雍鸣松一口气。
歉意说:“抱歉,情急之下,忘记收敛气力。”
一众弟子震惊:不亏是昆仑天赋最高弟子,未来掌门。
众修士抱有同一想法:雍鸣术法,又精进了!
且甩开同龄甚至超越前辈一大截。
微笙撑住惊神丝丝抽气,咬牙:“二师兄,说过的友爱同门呢?”
“下手不知道轻点啊,痛死了。”
扶住快摔断腰,问辉光:“四师弟,你受伤没?”
“还好。”
辉光冷然起身,收回佩剑。
他再细看雍鸣周身,见那股熟悉气息消失,抿紧唇。
有些挫败。
他时常在雍鸣院落闻到那股熟悉气息。
人都有秘密,他本不该继续窥探。
接下来数百年,他们出山历练。
偶然聚在一起,或者分开行动,那股气息,总是似有似无萦绕雍鸣。
五百多岁一年,他从神界归来。
没有先行向师傅问安,而是悄然来到雍鸣住处。
他从母亲那里带来糕点,知道雍鸣爱吃便想先送来。
落到院落上空,听到一阵银铃般笑声。
如泉水叮咚流淌过心间。
那股熟悉气息又出现了。
他竭力隐藏气息,降落。
透过雕花窗棂窥见一张艳若红梅,华贵胜似牡丹,端贵明媚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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