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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现在她梳妆匣中的随便一件首饰，就抵得上她许多年的工资了。
是以姜明月现在只能承认，江山很重要，富贵很重要，权力也很重要。
如果只有富贵没有权力，根本守不住富贵，或许就连性命都守不住。
想到此，姜明月又侧首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孩子，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还是让她姓宋吧，宋婉音也很好。”
姓宋的话，这江山也有她的一份，可如果是跟着她一起姓姜的话，只怕朝中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反对，且一个随母姓的公主，等到长大之后无论她作什么，或许都会有很大的争议。
姜明月想，这或许就是爱，她对这个孩子有着天然的母爱，便总是忍不住为这个孩子多考虑一些。
孩子的幸福胜过她的幸福。
宋怀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再继续提这件事情。
*
清玥元年五月，皇后怀有身孕。
清玥一年二月，皇后产下一女，陛下对这个女儿尤为疼爱，取名宋婉音，封为曦月公主，有日月同庆的意思，足以看出来陛下对公主的重视。
三月的时候曦月公主举行满月礼，陛下龙颜大悦，又减免了百姓三年的赋税，当时宋朝百姓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都纷纷感念陛下的大恩大德和公主的福泽深厚。
一晃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清玥五年，曦月公主四岁了，她也从咿呀学语的婴儿变成了可以跌跌撞撞跑起来的小孩子，宋婉音知道自己的母后很爱她，可是最近宋婉音有些生母后的气了。
母后不许她出去玩。
一转眼，姜明月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她这段时间也与宋婉音在生气，前几日京城下了大雪，皇宫中也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霜雪，宋婉音便趁着宫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乾清宫跑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去玩雪。
虽然她的穿的厚厚的，可是冬日还是冷的。
那一日姜明月发现宋婉音不见了之后，她心中就是一片慌乱，命宫人找了许久，总算是在御花园的一个角落中找到了宋婉音，姜明月便匆匆跑了过去，因着跑得太急的缘故，她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随后便吩咐宫人们将宋婉音抱了回去，当时姜明月发了很大的火，一直以来皇后娘娘都是十分温和的，难得发了这么大的火，宫人们都吓得跪了下来，姜明月到底还是还是没能忍住，罚宫人们每人杖责十仗和罚俸三个月。
此话一句，别说是宫人们，就连姜明月也都是有些愣住了，她震惊中又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人的身份地位一旦发生变化，连带着许多事情都会跟着变化了。
从前她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她看见宋怀川去责罚奴仆的时候，心中觉得很是厌恶，她坚信人人平等，也厌恶这个封|建社会对人的剥削和欺辱。
可现在她成了主子，成了所谓的贵人，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可她终究是被这个封|建王朝一点点所同化了。
她现在离不开这些富贵荣华了，她也离不开这些权势奴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就融入了这个封|建王朝。
第110章 主子。
融入，这个词甫一浮现在脑海中，姜明月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后是短暂的难过,但难过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平静之中，她没有更改对宫人们的处罚。
就像从前的宋怀川那样，任凭她如何跪地求饶,他都不曾放过她。
如今宫人们跪地求饶的时候,姜明月也没有心软,甚至心中隐隐觉得是从前她对宫人们太过宽容了，所以宫人们伺候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用心了,就连这样小的错都犯了,难道这么多的一群人就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看不住吗？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姜明月又是一阵沉默,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地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早就被这个封|建王朝彻底吞没了,她的身体连同灵魂都一同困在了这间华丽冰冷的宫殿中。
她正在一点点变成曾经宋怀川的样子。
她甚至隐隐觉得从前的自己未免有些太不识好歹了，从前的宋怀川也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如果是现在的她，可能手段会更加狠辣。
不对,不应该说是她被困在这座宫殿里面了，从头到尾,她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甚至她还是求着菩萨让她再次回到这个朝代的。
宋婉音见母后发火了，宫殿外面跪着许多宫人，她心中也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委屈,她只是想出去玩雪，她有什么错？
宋婉音知道自己身份尊贵，她可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孩子，她就下意识哭闹起来，却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母后这次却没有心软。
于是宋婉音就生气了，“母后，我讨厌你。”
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她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到了宫殿里面。
听到这话的姜明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知道宋婉音或许只是气话，但心中还是不可控制地有些难过。
随着宋婉音慢慢长大，大臣们也愈发希望她能再生下来一个小皇子了，如若不然就要大开后宫，宋怀川自然也是没有松口，甚至在朝堂上狠狠责罚了那些多嘴的大臣，只是有些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姜明月的耳中。
她不在意这些事情，也不觉得宋怀川会动摇自己的念头，她比任何人都更要了解宋怀川。
只是随着宋婉音越来越大，姜明月控制不住地去担忧她，等到婉音长大了以后该怎么办，是嫁人生子吗，可是如果她以后的丈夫变心了怎么办，如果她以后的婆婆磋磨她怎么办？
她不舍得宋婉音受苦，哪怕是一丁点苦都不行。
如今宋怀川活着，可等她死了，她们母女二人又应该怎么办，宋婉音只是个公主，如果她和宋怀川都死了，又有谁能够保护她的婉音？
下一任帝王真的会善待她的婉音吗？
姜明月不知道，有些事情越想便越是心慌，姜明月忽然觉得没有安全感，她甚至没有追着宋婉音进去哄她，浑身的温度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干净了，
不过好在很快宋怀川就回来了。
他也注意到了姜明月的不对劲。
姜明月此时觉得又惊又俱，当初生下来婉音的时候，直到她是个女孩子以后，她是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却隐隐有些难过了，如果婉音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如果她是个男孩子，以后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念头，下一瞬姜明月就开始思索起了再生个孩子的念头，如果她能再生一个小皇子的话，那是不是以后婉音就能一辈子都锦衣玉食、平平安安的了？
可是下一瞬，姜明月就否认了这个念头，不幸，她的爱并不多，这些爱全都给了宋婉音，再没有多的爱可以给旁人了。
再言，只有爱才是生下孩子的唯一由。
而不应该是庇护姐姐这样荒唐的由。
况且，生男生女也并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事情。
见她一直都是面色严肃的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宋怀川便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终于许久之后，姜明月回过了神来，眼眸中似乎是闪动着什么迫切的光亮，“宋怀川，你说我们的婉音能不能当太子？”
婉音当了太子，日后就是陛下，陛下大权在握才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与其寄希望于旁人，倒不如依靠自己。
闻言，宋怀川的眼眸幽深了一些，这件事情他从前不是没有跟她提过，但那时候姜明月拒绝的很干脆利落，她说她只要婉音平安快乐，婉音若是以一介女儿身称帝，光是天下读书人的口水就足够将她淹死了。
可是如今她又改变了主意。
天下自然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会万无一失，可自从她拒绝之后，他就又给宋婉音准备好了其他的出路。
只是没有告诉姜明月罢了。
宋怀川自然是答应了，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姜明月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她希望他能再给宋婉音找几个暗卫。
是暗卫，不是侍卫。
闻言，宋怀川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姜明月，暗卫和侍卫可是不一样的，暗卫的训练极为严苛，往日她一向是极为反对这些事情的，可是现在竟是主动开口了，看来这次宋婉音确实是太过胡闹了。
果然不出意外，当夜宋婉音就发起了高烧，这孩子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可是这次受寒之后却是病的很严重，接连烧了三天三夜，姜明月也在旁边守了三天，等到宋婉音好不容易退烧之后，姜明月已经称得上是喜极而泣了。
可是同时她的心中也下定了决心，日后决不能再如此纵容宋婉音了。
等到宋婉音醒来以后，父皇和母后对她的管教就严厉了许多，每日虽然没有让她五更天就起来，但是每日睡醒之后就有太傅前来给她上课了，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册，宋婉音听了就觉得很是头疼，她自然是不愿意，又向往常那样吵闹起来了。
可是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吵闹，母后都没有心软。
母后一向是最疼她的，可如果母后都没有心软的话，她的父皇就更不会心软了。
于是纵然再不愿意，宋婉音也只能乖乖前去上学。
与此同时，她的身边多了两个暗卫和两个侍女，暗卫的年岁要比她大上一些，侍女的年岁与宋婉音相仿。
宋婉音刚开始看见他们的时候还很是高兴，以为他们都是她的玩伴，可后来她发现了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只会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句“主子。”
不是公主，而是主子。
她是他们这些暗卫唯一的主子。
第111章 心病。
只是宋怀川并没有打算去将宋婉音册封为太子，以后等他死了，她就是皇帝,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再去封为太子,只会在朝中给她树敌，多生事端。
可是如果她将来要当皇帝，本身就是会有许多反对的事情,她要面对的压力一直都有,危险也都有。
生在帝王家,纵然宋怀川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皇帝之位，却也不得不承认,宋婉音的路就是要比寻常人难走一些。
她即便是没有什么野心,恐怕那些人也不会容许她安生度日，明争暗斗都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不等他开口,姜明月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寻常人家都不能做大安稳度日，即便是王侯大臣也都要听命于陛下,或许当皇帝会受到一些束缚，但皇帝是这世间权力最大的人,只有当了皇帝，命运才能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几日宋婉音总是有些不高兴,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什么玩伴,好不容易身边有了几个年岁相近的人,可惜他们总是对她恭恭敬敬的，每次只有她主动开口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些极为敷衍的回答。
宫女们虽然都会陪她玩，可也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从前整日都是懒懒散散在玩,宋婉音就觉得也无所谓，可现在整日都要跟着太傅去上课，她整日就忙碌了许多，虽然那些书她看一两遍就能记住，可是哪有小孩子会喜欢读书的？
她觉得日子沉闷了许多，自然是不愿意。
况且母后似乎总是很担心她，每日去送她书房学习还不够，更是恨不得一条十二个时辰都要守在她的身边，况且宋婉音总是觉得她现在需要整日念书肯定都是母后的主意，毕竟父皇从来是最听母后的话了。
如果不是母后开口，父皇也不会如此严厉地去管教她。
于是那一天四岁的宋婉音就对母后发了脾气，“母后，我以后可以自己念书的，母后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
闻言，姜明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随后回过神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好。”
语毕，她便转身动作有些仓促地朝着乾清宫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忍不住掉了眼泪，转眼已经到了夏日，日光照在了身上，姜明月却觉得有些冷，如果不陪着婉音的话，她还能去干些什么？
她做的那些衣服，婉音总是嫌弃做工太粗糙了，就连绣出来的图案也是歪歪扭扭，做工自然是比不上宫里面的绣娘，婉音从来都是不穿的。
她渐渐便也不做了。
离开了婉音之后，姜明月总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这些年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忘了自己还能去干些什么事情了。
她生活所有的重心都落在了宋婉音身上。
其实有时候姜明月都会忍不住想，或许不是宋婉音离不开她这个做母妃的，而是她都离不开宋婉音。
从前姜明月以为自己只要有了孩子就能拥有爱人的能力，可是现在却发现即便是她已经当了母亲，可她似乎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做的一团糟糕。
她当然是爱宋婉音的。
可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宋婉音。
她有爱人的本能，可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回乾清宫的路上，姜明月早就是泪流满面了，婉音只是四岁便有些嫌弃她了，那等她年岁再大一些的时候，只怕就会更不需要她这个母妃了，那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姜明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恐慌当中，就连一旁宫人说的话都没有听到。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类似的空心病，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说应该是双向情感障碍症，她以为得到爱和付出爱之后，她的病情就已经逐渐好转了，可没想到现在看来反倒是更加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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