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然听不太懂,但既然得知了这个方法,就像在绝境中看到了曙光,剩下的半碗面都等不及吃完,对小姑娘深深一个作揖:“谢姑娘教我,等在下讨来银子,约定的报酬一定双手奉上。”
说完急吼吼的就要往外走。
“诶?这位兄弟还请留步。”
一身白衣少年在拐角处拦住了他。
他眉眼如画,嘴角的笑意看着亲易近人又自带几分狡黠,摇着扇子,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了。
然而那位少年看着朗月清风,说出口的话却是:“那死老头用下作手段骗钱在先,又倒打一耙坏你名声,你此去就算成功要回欠账,也平白少了九十九两九百九十九文,兄台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蓝衣少年一愣。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笑眯眯的把手里的扇子合上:“在下倒是可以陪你演一出戏,包管叫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事成之后,你可到手一千三百两,而剩下的多要来的银子,就当在下的辛苦费了。”
不等他答,又对一旁跑堂的道:“小二,我看栅栏里有几只羊,帮我弄一碗羊奶,再取一只干净的小楷笔。”
说着把一小块银子抛了去。
然后就见那白衣少年走到他之前吃面的桌子上,把碗碟推到一边,取出一张纸,火折子距离其两寸,在下面晃动烘烤,等到依稀能看清几个字形,又吹灭了火,用毛笔蘸取羊奶,模仿看到的字迹,在纸上书写起来。
等等,那张纸―――!!
蓝衣少年一摸衣兜,欠条果然不见了,竟不知何时被他摸了去。
而之前的小姑娘吸溜着面条,看着他写字,便自来熟的问:“到期不还,几倍奉还?”
“三倍,叫那老登出出血。”白衣少年道。
“哦,你写几个字,便要赚一千两,看来你爹言出必行,果真给你断供了。”
白衣少年放下笔,吹吹纸面,“你爹不也给你断供了?”
小姑娘左手筷子夹卤鹿肉,右手给自己倒酸梅汁,胃口相当之不错:“但我娘偷偷给我塞了五千两。”
白衣少年吹纸的动作一顿。
在旁边围观呆立许久的蓝衣少年看着他们知根知底的相处模式,终于反应过来,讶然道:“你们,你们是朋友?”
“认识而已。”小姑娘答得干脆,又瞥了他一眼,“他曾在我家养伤半个月。”
准确的说,其实是她家的地牢。
本来她爹想要直接把人关进笼子的,但在她娘的极力反对下,她爹退而求其次,才改成了外面布有奇门八卦和大祭司牌密码锁的地牢―――虽然最后还是被他跑了。
她娘当时是这么说的:“你更年期到了吧?打伤了人家还要这么侮辱人,不嫌掉价吗?棠儿多好一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父母,看见有人牙子拐小孩,就以抢妹婿的名义把俩人贩子打趴了,谁家孩子有这种急智?他还把第四部反派直接毒成半格电了,这下子又省了不少事……你倒好,打不赢虹瑁就欺负他儿子,说出去也不怕被江湖耻笑―――何况他不仅是虹瑁的儿子,也是宫主的儿子啊!”
她爹在吵架上一向是弱势群体,但还是不服输的据理力争:“什么更年……?明明是他先来招我的啊!?他是没惹你,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比虹瑁还可恶百倍!他都缺大德了!还有他那张破嘴……要不是考虑到他是蓝荼宫主的儿子,我真想骂他一句‘狗娘养的’啊……”
*
江湖至今也不知道魔教的新任教主是谁。
包括魔教内部的诸多自己人。
虽然当年的教主解释过,但解释的不像汉语,让人听懂又没完全听懂。
他们只知道魔教的每一步棋,每一个大动作小动作的发号施令,都来自于魔教圣女姜琥。
但偶尔也会接到同级别的密令―――频率不高,一年也就一两次,圣女对此也没说什么,让他们照做,那就来活儿就干呗。
看来当年的小少主真的落选了,掌权的是他的妹妹,但因为过于年轻,大家还是习惯称她为圣女。
象征教主的虎令牌在她手上,而那位小少主―――据说他十五岁时其黑心煞掌就已经突破第八层,武林很少有人能出其之右―――如今却不知所踪。
豪门的竞争真的很激烈啊!在利益面前,亲兄妹也要争个头破血流。赢家通吃,输的人失去所有。
而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武功再高也没用,据说那位圣女饱读诗书,饱览古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就怕流氓有文化’。
五年前,曾有一位来自西域的驭蛇高手―――肩膀盘着蛇,护肘绕着蛇,还有一条双头黑蛇直接把他的发冠当成盘龙柱
―――但其本人也是一位武学泰斗,他来黑虎崖下战帖,要与当今教主一较高下。
和手下们见到蛇人、或多或少能看出生理不适的嫌弃表情不同,圣女问清楚是比武不是寻仇后,淡定的出手了。
数十招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伴随着穿云裂石之声。
“神蛇如梭――!”西域高手的袖口闪电般地窜出几条黑色的小蛇,同时右掌凝力,大手一挥。
围观的魔教长老们都是瞳孔一缩。
此等招数中原少见,相当于比武中刀剑猛地增长一寸,且训练有素的蛇是生物不是死物,有其瞄准伤人的狩猎本能,圣女年纪轻轻,怕是反应不及。
“等等――”圣女大喝一声。
西域高手愣了下,以为对面要喊停认输,内力一滞,出手的势头也随之一缓。
却是一只白貂猛地从圣女怀中凶猛跳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把最先露出蛇牙的黑蛇咬掉了脑袋,一咬就是三个,还把其中一个蛇头一爪子扇回西域高手的胳膊上。
圣女的内力已聚于五指,朝那方寸大乱的西域高手就是一掌。
……
“中原人果然阴险狡诈!”受伤的西域高手坐在地上,捧着黑蛇头身分离的尸体,心疼又愤怒得无以复加,愤愤不平的唾骂。
“??我怎么阴险狡诈了?”圣女皱眉,坐在镶金的椅子上高高在上的指着他,鄙夷:“输了就是输了,西域人都愿赌不服输吗?”
“你还倒打一耙?你叫我等等,却趁我不备―――”
“叫你?你也叫等等?你不是说你叫查木如吗?我那分明是在喊我的白貂,我八岁那年在十里画廊捡到的它,因它炫饭太快所以给它起名为等等。况且因为你先用的蛇,我才用的貂,我堂堂教主行事光明磊落,凭什么说我阴险狡诈?”
“………………”西域高手傻了十多秒,然后回过神咆哮,“谁家好人管宠物叫‘等等’啊?!这和拿‘住手’当作行动暗号有什么区别?等你真想让别人等一等的时候又说什么?”
“且慢啊。”圣女天经地义的语气道。
“……”
言归正传。
子世代也有子世代既定的命运和敌人。
这一次,七剑传人面对的敌人比曾经的辛琥还要狡诈和难缠,他先是自导自演的获得了七剑传人的信任,然后又撕毁面具,狠狠地背叛了他们。
如今的七剑之首已尽最大的努力力挽狂澜,他武功智谋与勇气皆有,可惜没有虹瑁对武学的领悟天赋,火舞旋风始终不得真正奥义,止步于当年白瑁大侠的水平,紫云剑更是被人算计得跌入地心岩浆。
然而,反派总是话多,就在其自以为局势尽在掌握,得意洋洋的细数自己多年的心路历程与奋发图强时,一只手从地上捡起打斗中跌落的长虹剑。
刚刚还在猖狂大笑的某人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猛地警惕回头,见到棠瑁,先是惊讶,又是不屑:
“原来是你,听说你因为行事狂妄,不择手段,早就被你爹厌弃,他宁可把长虹剑传给外人也不给你,你来做什么?啧,该不会是想阻拦我吧?你这样的人,外人抢了你的东西,他快死了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你还真是天真。”棠瑁笑了下。
这几年他销声匿迹,不知道去哪儿晒黑了一圈,白衣服也变成了灰衣服,只有一双招子在漫天黄沙中闪闪发亮,“手段分黑白,结果却不分。就算我如此,我也知道什么是令人作呕的邪恶。”
长虹剑’唰‘的直指对方喉头:“你应该还没见过火舞旋风吧?知道火舞旋风的真谛是什么吗?”
棠瑁正经了没两秒就开始发颠:“心中无我,方能无惧无畏。没脸没皮,方能人贱合一……”
虽然但是,天空火红远胜晚霞,火舞旋风真的被他使出来了。
…
…
…
芥琥呆呆的看着火山口下热得发亮、咕噜咕噜冒泡的岩浆。
剑掉到这里,肯定是片甲无存了。
芥琥眼睛微微湿润:以后想给剑哭坟只能来这儿哭了。
“哈哈哈哈,现在你就是杀了我,紫云剑也回不来了。没了紫云剑,看你们还怎么合璧?”五丈外,一个疯狂的声音大笑道,几乎笑出了泪花。
芥琥站起身,自言自语起来:“没事哒,没事哒,都是身外之物。”
然后情绪稳定的从怀里取出信号|l弹,连放了三个。
“??”对面哑然,好奇道:“这是……象征魔教教主的蓝色六角烟花?”
芥琥点头:“是。”
见他这么诚实,对面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芥琥道:“我说我出三千两,让姜儿拿紫云剑替我去合个璧。”
那语气就像“困得起不来了,点名帮我答个到,回头哥们请吃饭。”
“……”对面闻言惊愕不已:“紫云剑?你家有两把紫云剑?……不对,我听说你胸无大志,一心乐于山水,宵琥一怒之下把教主之位传与了你妹妹,一文钱都不给你留,让你拿着紫云剑滚一边凉快。如今你妹妹是教主,她如何能听你的?”
芥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了同情的眼神:“你妹妹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的吗?”
“……”
“况且法人是法人,监事是监事,股东是股东,教主是教主,我在魔教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呢……再说她武功头几年都是我教的,哥哥的身份不好使,我还可以用师父的身份…”芥琥说段子一般,自以为往事可追,嘴角微微带笑,奈何对方根本听不懂。
远处的天空回应一般炸开一朵烟花,图案是几个奇怪的字符,焰色由蓝变紫。
芥琥话音一转―――虽然已经克制了,但语气依旧能听出几分快乐,好像敦煌景区即将下班吃草的骆驼:“恩,她同意了,让我留下来解决你。”
火山灰被火光照亮,在四周飞舞。而他的眼睛清澈的倒映出一张细思后浮现惊恐的脸。
他嘴上说着杀伐决断的话,偏偏笑得温润,尽管对方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他眼中却没什么报复的快意,与其说此人是笑面虎,倒不如说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听说这家伙被七剑传人找到时正在戈壁滩放羊,带着一只牧羊犬,大晚上无聊就吹笛子,引得狼群呜呜直叫,羊也睡不好,狗也睡不好。加上离群索居,风餐露宿,要多落魄有多落魄,完完全全一副笨手笨脚竞选失败黯然离场的模样,如今想来,莫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套中套,障眼法?
第96章 番外几来着
少主睡着了。
其实是喝醉了,黑虎崖来了客人,是天狼门大当家伯琅。
酒量没人家北方的汉子好,还逞能,喝着喝着就多,送走天狼门大当家后,直接就在黑虎崖崖顶的大殿里迷糊了,还是以一种熬夜学习熬不动的姿态,单手肘支着头,在他各种鎏金镶嵌的椅子上睡了。
以至于我都走他旁边了还没有醒。
虽然他派人过来通知了一声,说他醉了懒得折腾,今晚不回来直接在山顶睡,叫我不用等他也不用担心。但―――他说是这么说,我要是不上来关心一眼,真就摆摆手说知道了然后独自熄灯困觉了,他回头肯定很失落。
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
反正轻功很快,就满足他吧。
大殿里外都是灯火通明,我提着醒酒甜汤,跟外面执勤的左护法点点头,算是示意,他就放我进去了。
我把醒酒汤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轻手轻脚的给他披了件衣服。
――恩,他不需要这些,但他肯定需要我这么做。
话说,我还真的很少见过他睡着的样子,一般情况下我只要一靠近他就睁眼,更别提在他睡着的时候对他上下其手。
要不怎么说无聊生事端呢?
嘿嘿…
黑小虎!
我拿起案上的毛笔,正好还有一碟未干的金墨,蘸了蘸,在他脑门上画了个王,让他变成真的黑小虎。
不过画完我就疑惑了。
话说老虎的脑门上真的有王吗?
没有吧?
我又努力回忆原著,黑小虎脑门有“王”吗?
好像也没有…但是脸旁好像有对称的黄色条纹……
刷刷刷刷,我画了四道。
还有啥来着?哦,还有个黑色鼻头,这个就得用黑色的墨汁。
我在墨碟里倒了新的墨汁―――对,现在已经不需要磨墨了,大祭司弄出了即倒即用的墨汁,我换了只笔,蘸了蘸,点上。
画完了,我捂着嘴笑得直不起来腰。
这下他总会知道我偷偷来看他了。
又欣赏一会儿,我简直笑得肚子疼。
好了,我该跑了,不然等他醒了洗脸照镜子肯定要跟我算账的。
*
我在天香楼盘库的时候,掌柜出去又进来,然后与我耳语几句,说是黑虎崖总坛来人了,被店小二安排在了西角的雅间。
我快速忙完手头的活儿,然后兴冲冲的上了楼梯。
推开门,我满面笑容:“夫君?”
说真的,逗少主玩实在是真有意思,就喜欢看他气得不行还没辙的样子,就跟逗一个伸不出爪子的大猫一样。
然而屋里不见人影,只有珍珠的帘子在微微晃动。
我想了想,来了主意。
我像个和良家少妇玩捉迷藏的恶霸一样,搓手,越bb越大声:“宵宵?虎妞?妈妈的好大儿??躲起来也没用,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吃掉的…”
然后居然是蚕小丛受不了的滚出来了。
“求求了,快住嘴,这要是被人听到传到少主耳朵里,我就惨了…”
我一下子冷了脸:“怎么是你?”
蚕小丛望天花板,道:“因为少主没办法见人了啊。”
“??他怎么了?”
“你在少主脸上画画…”
“对,”我点头,然后奇怪的看着他,“但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洗干净不就好了?”
“关键是洗不净啊…那是大祭司刚研究出的防水的油墨…专门给走水路的兄弟传信用的…”
“……”
据说,少主在寅时准点起床洗漱,顺道抬头照了下镜子――镜子也从铜镜改良成更清晰的琉璃镜了,那个瞬间,少主就跟刚刚拆了伊丽莎白圈的猫本想一如既往舔毛却突然发现自己太监了一样发出凄厉绝望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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