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点儿理智,实在太少太少,脆弱得一击就碎。
思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连结,更无法自控。
她几乎已然彻底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分明仍是温柔的,可是亲吻之时,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汹涌,唇齿厮磨间,她整个人都好似软成了一滩水,理智溃不成军,呼吸也越来越滚烫。
她的手抵在他胸膛,原本向外推拒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指尖刮过衣下肌肤,划起一道道斑驳的红痕。
他的衣衫比起方才更加凌乱,领口微微敞着,褶皱横生,宛如湖中骤然投入一粒石子,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呼吸越来越重,再也没有从前的清冷禁欲,就连一贯淡然冷静的眼眸里,竟也像是醉得微微发红,染上了浓烈的情欲之色。
夜色清寂,烛泪微颤。
静谧无人的玉塔上,紧紧缠着最为亲密的两个人。
一个因醉酒而失控,刻意放纵自己,一个懵懵懂懂地被引诱着,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
空气中满是缱绻旖旎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镜音始终学不会换气,微微仰着下颌,喘息间开始轻轻地哼,带着些微快要窒息的难受。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骤然惊醒。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兄长,苏镜音吓得周身一冷,理智瞬间回笼。
兄长是醉了,可是她没醉,她怎么可以任由事情就那么发生下去……
突然而至的心慌,在她心里迅速蔓延。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苏镜音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迅速从塌上翻身而起,也不再往内室去了,直接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去,当即就要跑路。
只是她才走到门边,脚步却是一顿。
迟疑片刻,苏镜音咬了咬牙,又回过头去,转身进了内室,抱了床被子出来,跑去给阖眼倚在塌上,看起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兄长盖上。
然后才迅速往门口去,毫不拖泥带水地开门关门,悄悄跑回了自己房里。
直到关门的动静传来。
躺在塌上的那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里一片清明,仍是一贯从容的冷静。
哪里有半分的醉意。
第77章 美人刀
苏镜音彻底睡不着了。
分明已经过去了有一个时辰,可是唇瓣上那种辗转厮磨的感觉,竟似还残留着,麻麻的,痒痒的,还有些滚烫,烫得她心里慌乱极了,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安生睡去。
只要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便都只剩下,那双近在呼吸相闻之间,醉得微微泛红的眼眸。
她心里慌得不行,可是藏在那慌乱之下,竟然有一丝苏镜音自己都无法忽视,无法否认的……
她忽然就不敢想下去了。
她大抵是魔怔了,竟对爱护养大她的兄长,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苏镜音只能推脱于,大概是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她才会如此心悸。
在床上蒙着被子,翻来覆去了许久的苏镜音,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小声地唤了一声,“夜叉白雪……”
夜叉白雪听到召唤,立马现出身形来。
苏镜音坐了起来,随意地用被子裹住身体,看向了悬空飘浮在床前,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夜叉白雪,迟疑了一下,又小声吩咐它,将房间与外界隔一下音。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人都快憋坏了,实在想找个人聊聊,于是没有嘴巴,又完全听从她命令,绝不会将她的话说出去的夜叉白雪,就正好成了个最好用的树洞。
江湖高手耳聪目又明,尽管住在隔壁的兄长已经醉了睡着了,但苏镜音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他醒来会不小心听到,所以让夜叉白雪将房间与外界隔绝起来,是最稳妥的法子。
毕竟那些乱七八糟,自己都还理不清头绪的心思,她是真的很怕被听到,被发现了。
“夜叉白雪,你说,兄长是不是醉糊涂了?”
苏镜音的心,这会儿是真的很乱,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有时还前言不搭后语。
“你说他就算是喝醉了,可是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我呢?”
若是正常人听了,大概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更别提一个生来只知杀缪的夜叉了。
夜叉白雪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好像听不太懂,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苏镜音也不在意,只是抬手扯了扯夜叉白雪的一侧衣角,又自顾自地接着嘀咕起来,“我从来没看过兄长喝那么醉过,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呢?”
“可是风雨楼最近也没什么要事,之前那件事,兄长也有了详尽稳妥的计划了,而且公务上若是出了事,他那样冷静的一个人,是不会放任自己喝醉的……那就只能是私事了。”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越想越觉得是,但是一转念又想,兄长会有什么私事值得他烦心呢?而且还烦到不顾树大夫嘱咐,偷偷喝了那么多酒。
喝酒就算了,还喝得那么醉。
喝醉就算了,还……还那样对她?
想到这里,苏镜音顿了顿,不知怎的,脑中忽然闪过了兄长唇角含笑,抬手拿下她簪子的那个画面……
那个时候,他漆黑幽邃的眼睛里,分明翻涌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似有几许情深,又有几许怅惘。
“难道……”
苏镜音心头一跳,猛然抬头,“那个时候,兄长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吗?”
夜叉白雪仍然睁着一双淡黄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它不会说话,自然也不能回应她,当然,苏镜音也不是很需要夜叉白雪回应就是了。
“可是不对啊……”她拧着眉头,仔细想了又想,接着自言自语道,“兄长一贯性情冷清,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曾跟哪个姑娘走的近些。”
“那个姑娘,会是谁呢……”
那样一个好似皑皑雪山云巅之上的人,会为了什么样的姑娘,而就此踏下云巅呢?
苏镜音心里酸酸的,几乎纠结到天亮。
直到破晓之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着之后,眉头仍然微微蹙着,嘴里还时不时的纠结地嘟囔几声。
杵在床头,当了大半夜树洞的夜叉白雪:“……”
它呆呆的,即便小主人已经睡了过去,它还是听话地继续干杵了小半日,直到门外传来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苏镜音恍恍惚惚地醒来,才将异能收了回去。
穿好衣衫鞋袜,苏镜音下意识摸向枕下,摸了个空,才恍然想起来,昨日她用来挽发的那枝碧玉簪,好像落在了隔壁房间里。
她心头一跳,这时才忽然想到,万一兄长醉酒醒来后没断片,那他会不会记得他对她做了什么……
然而不待她多想,门外已经传来了兄长的声音,“音音?我听到你醒来了,怎么不开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我马上就来!”她家兄长太过敏锐,看人观事又过于厉害,苏镜音生怕他本来都忘了,却因为她的纠结而想起来,也没时间多思忖其它,只得连忙急步走去开门。
只是毕竟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全都记得,更因梦中反复,一觉醒来,竟是记得更清晰了,她心里不自在,打开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也难免有些不自然。
这会儿已是日正中天,苏梦枕垂眸看向她,神色平静,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好似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轻声问道,“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
见她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并未绾发,他眼神微凝,不由得伸出手,拂向她散落在侧脸的几缕碎发。
苏镜音自己都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堪堪避过了他的手。
苏梦枕微微一怔,伸出的手也跟着一顿,僵在半空。
他眯了眯眼,看向她,却见她也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苏镜音的确是懊恼的,兄长的样子看起来,大概是酒醉后彻底断片了,应当是忘了昨夜那些事的,她这样子不自在,万一他心下一怀疑,忽然就想起来了怎么办……
苏梦枕唇角微微勾了勾,复又抬手,抚过她颊边的发丝,轻轻拨向耳后。
这一回,苏镜音没再避开。
苏梦枕放下手,指尖掩在袖中,不由自主地蜷了蜷,分明心里的情意不住翻涌着,已经满到快到溢出来,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平静。
“音音。”他垂眸看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日夜里,怎么忽然回自己屋里睡了?”
“……啊?”
听到这话,苏镜音心下一惊,下意识抬起头,可是下一刻,望进他那双深邃得像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眸里,心里一慌,嘴也不由跟着瓢了,“就、就是想着不能再打扰兄长了……”
“音音怎么会这样觉得?”
苏梦枕微微一笑,又如以往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俯下身来,稍稍靠近她,与她平视,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轻声开口,语气温柔而坚定。
“不论音音做什么,于我而言,都不算打扰。”
他这话说得认真,眼神更是认真得不行,实在太具有蛊惑性,苏镜音不由恍惚了一瞬。
然而下一刻,她立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兄长身体不好,也不能总是在塌上睡,而且从前那些记忆,虽然难免有些难过,但我已经逐渐能接受了,兄长可以放心的。”
苏梦枕目光微闪,只道,“是么?”
苏镜音连忙点了点头。
然而眼神却控制不住地飘了飘。
苏梦枕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然而,就在苏镜音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忽然一下变得探究,并且转而开口,又问道,“音音今日……好像脸色不太好?”
苏镜音那口气当即又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然而不等她回应,苏梦枕又抬起手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动作十分自然,语气也仍是惯常的关切,“是不是昨夜回自己屋里睡,又踢被子着凉了?”
和她这个人一样,苏镜音睡觉时还是很乖的,就是不知怎么的,容易踢被子,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改不了,好在父亲和兄长总是习惯忙公务忙到半夜,若是天气稍微寒凉一些,熄灯前总要先来她屋里看看,帮她盖好被子。
苏镜音那口气提到一半,又松了下去,“可、可能是吧……”
怎么说呢?感谢兄长倾情提供的借口。
然后下一刻,就听见他说道,“既然如此,今晚还是搬回来睡,我好看着你。”
苏镜音一口气就这么堵住了:“……”
不好意思,她申请收回刚才那句感谢。
最后,因为苏梦枕边咳嗽边说的一句“我近来习惯了音音在身边,音音不在,怕是会睡得不好……”,于是这天晚上,苏镜音还是被打包着带了回去。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明明他看上去像是并未记得昨夜醉酒后的那些事,苏镜音还是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好几次,最后才终于确认,他确实是不记得了。
她顿时放下心来,可是不知为何,心头之上,却又有那么一丝不由自己的失落感。
对此,苏镜音其实是不愿多想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告诫自己,也该早日彻底忘了昨夜那件事。
毕竟说到底,他和她,终究是做了十几年的兄妹。
那些本就不该有的感情,便都应当理智处理,趁着只燃起一丝苗头的时候,早点连根拔起,才是上策。
否则,若是任由它如同春日野草般疯长,或许从此往后,便再无回头路。
这是她不愿看到,也不愿去做的。
更不愿因为那点不确定的情思,而去撕下她与他在那些相依相靠、亲昵无间的漫长年岁里,早就变得不容分割的兄妹情意。
死皮撕下尚且会痛,更何况是生长了数年,犹如相连血肉一般的兄妹之情。
更别说,兄长他……
大抵是有一个真正放在心上的意中人的。
第78章 美人刀
心里揣了那么多事,苏镜音原本以为,今夜她还是会辗转反侧睡不着,却不曾想,躺下不过半柱香时间,她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然后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日醒来,穿衣时,苏镜音无意中看见案上摆着的青釉香炉,大概是熏香刚熄,只残余着一缕淡淡的袅袅轻烟。
闻着这极为熟悉的香气,苏镜音这才想起,前几日她因着梦魇而惶恐入睡,兄长就是点的这安神香,才令她夜里好睡些,昨夜她之所以一夜无梦,大概也是这安神香起的效用了。
慢吞吞吃过早膳,茶花进来说已经备好车马,随时可以动身,苏镜音愣了一愣,随即转过头,看向端坐在书案后,手执一卷书册的兄长。
她疑惑地问道,“这么早,兄长是要动身去哪里?”
“我去趟京郊。”苏梦枕放下书册,站起身来。
刚绕过书案,就被苏镜音给拉住了袖角。
“我也要去。”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在朝堂上官家、蔡太师、米公公三人一同失踪的情形下,汴京城这种暗流涌动的局面中,特意走一趟京郊,是为了找谁,做什么,不言而喻。
苏镜音对那些朝堂争斗之事,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她只是恰好有些事情,想去找石观音问一问。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街道上。
车厢内保暖又舒适,苏梦枕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密而黑的长睫如鸦羽般轻轻垂落,在眼下映出淡淡的影子。
苏镜音倚靠在另一侧,看着看着,竟不自觉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闭目休憩的人,忽然掀睫,直直看了过来。
那目光极为清醒,并未有一丝睡醒之时的迷离。
被那样像是在看猎物一般的目光看着,苏镜音心下一跳,猝然回过神来。
然而她下一刻又觉得不对,再定睛看去,却只能看见他已然柔和下来的眼神。
她就说,刚刚大抵是她不小心看错了,兄长怎么可能会用那么凛冽的目光看她。
“到京郊还有大半路程,音音今日起得早,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在车上再睡会儿。”苏梦枕说道。
“不用了。”苏镜音摇了摇头,“我不累,也不困。”
她说着,掀开窗幔看了一眼,这会儿正走到东三北大街上,街边热闹喧嚣声不断,前边不远处就是挂着个酒旗的三合楼。
放下帘幔,隔绝了外头的热闹氛围,苏镜音半靠在窗边,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苏梦枕轻咳了几声,问道,“可是有话想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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