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同样赞同李斯的计谋,他对嬴政笑道:“那腾不过是个南阳假守,大王尽可以财物、承诺赂其,行离间计,想来那假守腾定会上钩。臣来到大秦后,自忖自身未立功劳,王上却对臣信之爱之。这番看重之情,臣无以为报,不若臣替王上走一番,行这游说之计。”
嬴政本就是个用人不疑的人,他听了尉缭的毛遂自荐,不由拍案叫好:“国尉身怀大才,若是由你前去游说腾,那此计定然能成了!”
李斯也点头:“国尉行事胆大心细,您去游说一定能马到成功!”
赵瑶君看这计策一定,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父什么是假守啊?”
嬴政笑着摸了摸赵瑶君的头,温和解释:“这假守乃是郡守的一种兼官、试职,腾是南阳郡假守,说的是他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南阳郡守,只是个试官而已。不过,腾手里还是有几万兵马的,虽然他有些才华,但却并非死忠之人,不知韩王怎么就选了他来做南阳郡门户的假守。”
赵瑶君点了点头。
【原来腾是个的试用期的官员啊!韩国本来是六国里实力最差的,眼见前途不可能好了,腾对韩王又不是死心塌地给话,只要大秦的利益给得足够,那他反叛韩国归顺大秦,简直顺理成章!】
赵瑶君看向李斯,心里感叹。
【李大人啊李大人,你这么好用,为什么不能一直对我阿父死心塌地呢!你都年纪一大把了,偏偏还想搅弄风云,你看吧,站错了队,你最后不还是被胡亥、赵高腰斩弃市了。这还不算,以后后世的人说起你,虽然有褒奖之处,但骂你的更多啊!】
再次听一遍自己最后的结局,李斯还是忍不住捏紧了身侧的拳头,额头青筋鼓起,心绪难以平息。
腰斩之痛,弃市之辱,后世之骂,简直让他难以接受。
提起这事,嬴政大好的心情也低落了一点,虽然他现在也还愿意用李斯,但不代表自己看到他就不生气了。他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这股气被压下来了而已。
嬴政眼眸沉了许多,面上平静如水:“此事已经谋定,行事便要从密。国尉前行之日,寡人不去相送,带你马到成功归来之时,寡人为李客卿和国尉大摆庆功宴!”
李斯和尉缭闻言,笑着拱手:“诺!”
两人退了出去,还带了年轻秦王赏赐的菜肴。
李斯关了半个月的禁闭,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大秦因为四公主殿下而发生了许多变化。他手里的这些菜肴就是听了公主的建议,弃用青铜炊具后,用铁炊具做出来的。
听闻那青铜炊具有剧毒,用了人不仅会短寿,智力还会衰退,甚至可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傻子、疯子。他倒是不用太担心,他用青铜器物不多,之前常用陶器。
李斯坐上马车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闭目养神起来。
赵瑶君听完了几人的密谋,她又转身咬着笔杆子,去写她的国营造纸坊计划去了。
可惜她才学秦篆没几天,秦篆又弯弯绕绕的,识字还勉强可行,真要写字,那还是很难的,此时有没有字典那一类的书籍,遇到不会写的字,只能询问师长了。
时隔许多年,赵瑶君又有了写论文时的一些情绪。只是经过末世的三年洗礼之后,她的情绪更加波动和阴暗了,有时和发癫没什么区别!
赵瑶君提起笔来,却迟迟落不下一个字,她忍不住弯了弯唇,面上天真无邪,眼里全是发疯的情绪。
【我大抵是病了,横竖写不出来一个字。这忧伤和疯狂没由来,我只好看一看笔,又看一看竹简,我这个字也不会写,那个字也不会。我手痒痒了,想要拧人天灵盖,或给人做开颅手术,可如今却也不成了。罢了,我还是翻开一本书看看,我仔细看了老半天,才从这扭曲怪异的字里看出,满竹简都嘲讽的写着几个大字:你是个文盲。】
赵瑶君:【啊啊啊!我忍不了了,不想做作业,想创飞所有人!】
“咔擦!”
一声脆响,赵瑶君手里的竹笔被捏得稀碎。
嬴政满头雾水,听着小女儿有些奇怪又有些癫癫地十分不着调的话,他嘴角微抽:“瑶君,你发什么疯?胡说些什么,你快些写啊。”
【写写写,我一个字也不会写。】
赵瑶君抬头,朝嬴政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软声道:“阿父,我有些字不认识。”
嬴政早就猜到了,他心里欣慰,还是k有办法啊,用吃食作为奖励,吊着自己眼看就要不学无术的小女儿,让她现在也主动学习起来,再不说自己要做纨绔子弟的话了。
他笑了起来,走到赵瑶君身边坐下:“你哪些不会,阿父可以教你的。嬴政看着小女儿白皙红润的小圆脸上,眉头微皱的可爱模样,心里起来爱怜嗓音软和了很多。
除了给扶苏、将闾、高偶尔解惑外,他从未打算这样耐心的教导小娃娃。
嬴政心想,自家小女儿如此可爱,又如此聪慧有见地,半点不似那些幼稚迷糊的小娃娃。自己教起她,一定有趣又顺利吧。
嬴政忍不住笑了笑,用温柔的眼睛注视这赵瑶君,完全忘记她熊起来气人的时候了:“你入学不到半旬,我见你之前功课做得不错,想来学了许多字,但字海如云,你不会也是寻常事。告诉寡人,瑶君是哪些不会呢。”
赵瑶君小嘴张合,在嬴政鼓励催促的眼神下,有些嗫嚅道“啊这,阿父教我的时候我也识得一些字,单是写的话,我,我其实一个字也不会写。”
嬴政温和的笑意凝固:“什,什么?!一个字都不会?那你之前的功课,也分明写给我看了!”
赵瑶君有些尴尬的点头。
【是啊,我是认识一些字,能根据字的特征将它们读出来,但这些字弯弯绕绕的,我实在写不来!就算写出来了,下意识写成缺胳膊少腿的样子。至于功课,功课都是我口述,等扶苏阿兄帮我写好了,我直接抄的。】
【啊,其实我会认就好了,不一定都要会写对不对?】
对什么对,嬴政看着瑶君无辜笑,粗粗喘了几口气,捏了她脸颊几下:“好得很,这一回你还叫你扶苏阿兄来教你。写完你的计划后,里面的字但凡不认识一个,阿父就罚你和扶苏少吃一顿饭。”
这扶苏也是,分明是他在教瑶君读书。他偏要插上一脚,现在好了,他们两个还勾结在一起,同流合污,欺瞒于他了!
赵瑶君惊呼:“啊,为什么不识字就不能吃饭?阿父,我要弃文从武!”
嬴政冷笑:“就你,一点文气都还没拥有,又何谈弃文,此事没得商量,我这就传扶苏来。”
不给吃饭,赵瑶君维持不住跪坐的姿势了,她直接坐在地上,心里哀叹。
【呜呜呜,换了个地方还要读书学习,我要学的是平常的繁体字就好了,没想到是复杂得要死的秦篆。哎,什么时候秦篆才能简化一下,变成秦隶啊!猫猫流泪jpg.】
第19章
天朗气清,盛夏的燥热早已过去,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令人畅快的凉爽。天空高远,果实挂果,黍麦发黄,再过月余便要迎来大丰收。
咸阳城直道两旁种植的松柏依然青葱翠绿,但梅子、果树一类,已经微微泛黄。咸阳城如今已经有了集中的商业区、居民住宅区,两区都分布在咸阳宫的西南边。
咸阳成乃秦国都城,此处十分热闹。
上一回赵瑶君出城时是坐的马车,一路目标明确,直奔咸阳北郊的庄园,她没能好好看一看咸阳城的风貌。今日出城骑马,到了闹市下马步行,赵瑶君终于能够仔细看一看这座两千多年前古城。
路边有卖吃食的、木制品的、肉类牲畜也有,甚至有布料成衣卖,坊市里还算热闹。赵瑶君留心到,如今秦国在嬴政的强硬要求之下,竟然严格遵守《金布律》的内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秦国的《金布律》里就规定了:“有买及卖也,各婴其价。小物不能各一钱者,勿婴。”意思是有所买卖,分别系着标好价格的小木板。有些不到一钱的小物价,就不用系木板了。
赵瑶君抬头看自己身边身着玄色深衣的嬴政,眼睛里的崇拜溢了出来,冒这闪亮的星星。
【我阿父果然厉害啊!别的丰功伟绩不说,单说统一货币和度量衡,就是站在大统一格局下,对国家的顶尖设计了。这高瞻远瞩的眼光,古今未有的顶尖格局,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好帅啊!】
【关键他现在才二十三岁,看这一米九八的身高,这冷峻俊美的容颜,啊,街上好多人偷看我阿父!我阿父可真俊啊!】
嬴政实在太高了,五岁身材还矮小如同糯米团子一样的赵瑶君,只好一边走路,一边将头仰得高高的,脖子伸长,去看自家父亲的那张俊脸。
一旁牵马的蒙武,随驾的小少年扶苏、十七八岁的蒙恬也抬起一张激动得发红的脸,去看嬴政的样子。
于是父子俩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王上果然生得相貌堂堂,威仪光华!
嬴政不知到听了自家小女儿吹了他多少彩虹屁了,如今他心里虽有波澜,面上也能波澜不惊,甚至能拉进她乱动的手,语气淡淡的,有一丝警告:“瑶君莫要扭来扭去,太过跳脱了,好生走路,当心摔了你。”
赵瑶君嘻嘻一笑:“好哦。”
【嘿嘿嘿,他稍微愠怒,凶起来的时候也好帅!可惜我的金手指不是直播类的,要是有小说里连接未来的直播系统,这会儿我阿父说一句我秦始皇,打钱!想来,我已经发财得不能再发了!】
嬴政不大能理解什么直播,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赵瑶君,慢慢往前走。
走出闹市,他直接提溜着赵瑶君的领子,将她提溜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往西郊去,看一看你圈起来的地到底适不适合做造纸坊。”
蒙恬带着扶苏,蒙武带着一干护卫,一行人由西南继续向西郊边而行。
马跑得不快,赵瑶君窝在嬴政怀里,看着一路行来时,都能看见从从翠竹,为秋日的咸阳城增添了一抹苍翠。
赵瑶君满意地点头:“我果然做了个正确的决定,我们咸阳,乃至于整个关中沃野之地,都种了许多竹子。竹林随处可见,竹还摇曳也是一景!竹子可是个好东西啊,竹子不仅可以拿来做竹简,竹笋也可以吃。竹子还长得快,易存活,无论从成本、便利、种植习惯上考虑,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竹纸啦!”
蒙恬听了,不由赞叹:“四公主殿下年纪虽小,但却天资聪颖,考虑周全,真乃小神童!”
扶苏笑得扬起头:“瑶君可聪明了!”
蒙武也露出喜爱、赞叹的笑。
嬴政听了,不由低头看了眼赵瑶君圆润漂亮的眼睛,满意地勾了勾唇,微微抬起下颌。他线条优美,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有些得意。
小女儿有时候是顽劣了一点,好吃懒做了一点,但这本就是孩子天真秉性,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关键时候,她这般聪慧能干,真不愧是他的女儿!
嬴政看来看去,忽然觉得所有子女当中,还是小女儿最是可爱。其余子女对他不是恐惧,便是生疏,再不然就是如同扶苏一般,满心的尊敬。
也就只有小女儿,胆子大,性格活泼,赤子心性。将他当作父亲,敢与他淘气,敢同他撒娇,也会温心的关心他、安慰他。
这样一想,嬴政心里更加畅快了!
转眼就到了西郊,照耀君再次选下一块。临近大片广袤竹林,并且临近渭水的土地,打算在这里设置一个中大型的造纸坊。
郁郁葱葱的大片竹林,被渭河的支流分隔在了岸边。举目望去,皆是一片浓绿竹海,一阵风吹过竹林翻滚,竹海晃荡作响,倒是十分有观赏性。
这竹林乃是周遭水竹乡七百多乡民共同栽种的竹林,竹林已经有了五六十载的历史。水竹乡乡人因临近水源,竹林资源丰富,一乡人靠竹吃竹,春日、冬日卖笋,平日农事理尽后,便能制作竹简、书册,到咸阳城坊市内售卖,日子倒也还算好过。
赵瑶君要做一个较大的国有造纸坊,当然要调查一下咸阳城周边造纸原料的情况。虽然竹子栽处很多,但像水竹乡这样离咸阳坊市较近,运送大宗货物十分方便,又临近渭河支流较近,乡民民风彪悍但也淳朴,还拥有大片竹林的地方,还真不太好找。
她还是询问了上计吏,才找到了这样的好地方。
赵瑶君掏了掏,掏出一块轻薄的布帛,这里面大致画了国有造纸坊的建造图。她知道造纸流程,但本身不会专业的画图技能,画的只能是最粗糙的那一种。
反正只要规划好造纸坊里面腌池、水捣坊、纸槽、晒场、抄纸的地方,注意处理好石灰水,不要随意排放就够了。至于画图,她都是用简笔画的方式随手定位的。
赵瑶君根据实地,再次对照着图纸对应了一会儿,这才确定的点头,对嬴政道:“阿父,这水竹乡确实合适造坊。”
嬴政想到那轻薄无比,光滑洁白的纸张,不由笑了起来,眼里有些期待:“适合就好。”若是有那轻薄好书写,利于携带的纸张,那不知会有多少便利,想一想便让人开怀!
赵瑶君满意地收起自己的图纸,慢慢走向渭河另一端,一边说:“我让上计吏翻过去岁水竹乡的人口,原先水竹乡男女老少将将七百人。正值壮年的男子有两百多人,女子有一百多,幼童两百多,老人将将一百出头。今岁听闻男子有二十多人从军了,那剩下的男子可在秋收种麦后,同我要招的贫困黔首一道进行厂房建设。”
赵瑶君:“等冬日还未下大雪时,他们一部分先来尝试做纸张,暂时也不做很多。阿父和我倒是可以继续招工,让咸阳城内的生活穷困的黔首,全为我们去种越冬麦去!来年春日,再让他们去荒山上种竹子。等麦子大获丰收,竹子长成一些,再慢慢扩大纸张产量。”
她没有轻易说出让水竹乡百姓不种田,而全种竹子,不农耕,而专做纸张售卖之事。这并非她不体谅人,偏要让人在天冷的时候做工,而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赵瑶君知道农民种田辛苦,行商还能改善生活。但她也想过,古代重农抑商除了方便统治者统治外,也还是有实行的必要的。古代是小农经济,再是精耕细作,但归根结底都是看天吃饭,粮食收成受到当年气候、粮种情况、土壤、水源等因素的影响。
盲目大力发展商业、手工业,短暂上来看确实可以改善许多百姓的生活。但是当国家产粮低下,小农经济粮食产量连国家日常食用都难以覆盖时,大力发展商业,不过是无根只木,有害无利。
重农抑商,不过是权衡现实利弊后选择的统治手段。
赵瑶君虽然很想完成玄鸟主线任务,拿到一年的餐券和红薯,但她也知道,今年是来不及了。现在是秋日,当以秋收为要,冬日要开始第一次尝试种植冬小麦,虽然竹纸可以卖到别国换粮食,但自己国家今年先把种好的粮食收完,又尝试种冬小麦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竹纸扩大生产,只能等明年粮食种下,过了农忙时候再说了。
渭河另一端,是连片的田地,其中种着许多黍、麦,如今已经成熟,空气种一种谷物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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