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知道您回来了,心里很是开心,瞧着精神也别往日好多了。”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只觉得身子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幸好贾敏和金嬷嬷扶住了她。
“姑奶奶风尘仆仆,先去休息一下,等公主醒了,我再叫您。”金嬷嬷关切的说道。
“公主让人把您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了,知道您喜欢花草,特意嘱咐我挑些好的给您摆进去。”
黛玉闻言只觉得眼眶湿润,若是公主身子还好,一定会亲自挑选,亲眼盯着人给她布置房间。
金嬷嬷察觉出她的情绪,佯装看不见,继续说,“姑奶奶饿了吧,饭都摆好了,先垫一口。”
在金嬷嬷的安排下,黛玉用了饭,洗漱了一番,躺着床上休息,本想着浅浅眯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半下午。
她想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似是听到她的动静,贾敏忙从次间走进来,眉眼带着一股喜意。
“娘亲,是公主身体好转了吗?”黛玉带了点希冀说道。
“不是,是你。”贾敏在黛玉身边坐下,手覆在黛玉的小腹上,“是你要做母亲了。”
原来,见黛玉一脸疲惫之色,金嬷嬷和贾敏都放心不下,想着反□□里有太医,就请了过来给黛玉把脉,太医一号脉,便诊出黛玉有身孕了。
听到消息那一刻,金嬷嬷眼泪奔涌而出,她慌乱的用帕子去捂,却止不住,她带着笑意说道:“公主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真好真好。”
公主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黛玉成亲生子,如今要得偿所愿了,金嬷嬷自然又心酸又高兴。
贾敏便让金嬷嬷去守着公主,以便第一时间告诉公主,而贾敏守在黛玉身边。
黛玉有些懵,她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有孩子了。
一条生命逝去,一条生命诞生,循环往复,命运就这样如同车轮一般往前进。
黛玉潸然泪下。
第134章 晋江文学城
听到安平公主醒了,黛玉忙下床去见她,贾敏等人拦不住她,只能陪着她一起过去。
黛玉刚一进门,屋里氤氲的热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黛玉捂着胸口,也只是一顿,便继续往里面走去。
安平公主在床上靠着,身上的衣服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穿得整整齐齐的,只是没有像往日那样梳得一丝不苟,而是垂在身后,银白的头也不见往日光泽,透着淡淡的灰色,往日保养得宜的脸庞此时也显得有些松弛。
而安平公主脸色灰白,虽然精神不算好,但是眼睛却很明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黛玉。
“玉儿,你回来了。”
黛玉几乎是小跑过去,扑在她跟前,双手微微发颤,握住了公主交叠在锦被上的双手,咬了一下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力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道:“公主,我回来看您了。”
安平公主缓缓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细细打量她,半晌露出笑意,“好孩子。”
黛玉终是克制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安平公主有些无奈说道:“往日我怎么教导你的。”
黛玉不吭声,安平公主扭头看向贾敏,“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倔。”
这些日子贾敏尽心服侍安平公主,俩人也处出几分情意。
贾敏眼眶微红反驳一句,“那还不是您往日惯的她。”
安平公主闻言笑起来,抓住黛玉的手,问道:“你可是母亲了,要照顾好自己。”
她拉着黛玉的手不舍得松开,话也多了起来,问起了黛玉去宣府时候的情形,巨细无遗,问她在那边住的怎么样、吃得怎么样,姜Z待她怎么样,下人伺候得怎么样,又问起她还怀上孩子之后的情形。
听到黛玉是到京城后才诊出身孕,如今都快三个月了,也就是说她早在宣府就怀上了。
常言道三个月前是最为危险的,要好好静养的,黛玉竟然毫不知情一路奔波回京城。
安平公主想起来就有些后怕,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冷意,说道,“田嬷嬷没有发现吗?”
田嬷嬷心中一惊,忙跪在地上,垂手不语。
安平公主满是怒意:“我当时想着玉儿身边都是年轻不懂事的,特意只派你这个老成持重的人过去,想着你处事要周全老道一些,可你呢,连玉儿身孕都没有发现。”
安平公主语气有些快,说完便激烈咳嗽起来,额头、鼻尖、头发、后背都开始冒汗,尤其是额头上的汗水凝结成水滴,黛玉连忙伸手替她拭汗,手帕几乎被浸湿了。
黛玉有些心惊,一下子愣住了。
还是贾敏过来,动作很熟练的给安平公主拍背。
安平公主平静下来,对金嬷嬷说道:“你去处理吧。”
黛玉开口求情,“我小日子一向不准,而且回京之前,我刚来了月事。”
安平公主摇了摇头问道:“那你可有一月诊一次平安脉。”
黛玉低头呐呐:“我一忙给忘了。”
安平公主气笑了,“合着我给你安排的人,你都没用上。”
黛玉听到安平公主这么说,心里有些委屈,脸上也挂了几分,老老实实立在一边,不敢吭声。
贾敏心疼女儿,对黛玉说道:“公主只是担心你。”
“我明白的。”黛玉看向公主,“我知道公主是心焦我,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才会如此着急、生气。”
安平公主叹口气,见着黛玉,她才觉得原来时间那么宝贵,她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交给黛玉。
安平公主对着贾敏说道:“以后还得你来教她。”
黛玉听出安平公主心里的悲戚之意,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忙低头掩饰。
“怎么又哭了?”安平公主语气柔和,有些无奈说道。
安平公主让金嬷嬷把田嬷嬷带下去敲打,又让人请了白大夫,她最为信任白大夫,不让白大夫替黛玉诊断,她就不放心。
一屋子的人都盯着白大夫,他进屋后,对着众人笑了笑,看着一片仙风道骨,张口却要噎死人,“之前不让我诊脉,现在倒把我拉出来了。”
安平公主瞬间拉下脸,“我还没追究你的错呢,你倒是委屈上了。”
白大夫也有些心绪,在宣府的时候,他忙着开医馆搞药材,忙得不亦乐乎。
白大夫一边替黛玉诊脉一边说道:“她的身体一直是我照料,没什么问题。”
贾敏却还记得当年黛玉落水的事,问道,“当年您说有碍子嗣。”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白大夫反问噎住了贾敏。
“那公主?”黛玉下意识问道。
白大夫依旧直言不讳,“我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他刚回来,就替安平公主诊断了,知道安平公主的状况。
他抬头看向安平公主:“只是但凡是个人,总会有未了的心愿,若是意志坚定,或许就有转机。”
黛玉听到这些话,眼睛亮起来,看向安平公主,说道:“公主不想看看我的孩子吗?”
安平公主脸上带着怅然之色,她比谁都想看着黛玉生子,只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看着乖巧站在一边的黛玉,心里虽然涩然,可还是缓过劲来,点了点头。
黛玉得到承诺,仿佛看到希望一样。
安平公主转移话题,问白大夫,“她和孩子怎么样?”
“稳稳当当的。”白大夫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或许真是有了念想,安平公主的身体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黛玉也开始安心养胎,令人十分欣喜的事,她的肚子一点点隆起来,姜Z的书信也一封接一封没有断过。
知道黛玉有了身孕的消息,亲朋故友也开始上门,黛玉也陆陆续续见了昔日的好友。
王熙凤是带着迎春、探春、惜春过来的。
“三妹妹婚期马上就到了,想着成亲后姊妹再相见也不容易,所以趁着还未出嫁好好聚聚。”王熙凤说明了来意。
黛玉好奇问道:“嫂子没跟着琏表哥去任上吗?”
“等三妹妹出嫁,我就过去。反正宝玉也定亲了,等新媳妇进门,我就没事,自然是要跟着我们家爷的。”
黛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便问定的谁?
“是湘云。”王熙凤说道,”老太太觉得两家知根知底的,俩人又青梅竹马。”
“倒是件好事。”黛玉微微颔首。
王熙凤见黛玉没有露出不耐之色,和黛玉继续说着闲话,“薛表妹前不久也出嫁了。”
“是太原首富阎家。”王熙凤一点没遮掩,“是阎家二房,只有一个独子,性子软和,想找个能干的媳妇,相中了宝钗。”
“薛姑娘确实挺能干。”黛玉对薛宝钗谈不上喜恶。
众人又说笑一会,才散了
黛玉又陆续见了章凝、林从婷等人,每个人都步入了正轨。
黛玉甚至还见到了范渺渺和永平郡主,俩人都是聪明人,日子过得也算是顺遂。
只是让黛玉诧异的是,周碧没有嫁给敬王,当年她和敬王有私情,不肯嫁入东宫,闹得整个周家都灰头土脸的,皇上看在周钊的功劳,已经默许着门亲事了
可周碧却忽然换了个人一般,遁入空门,带发修行起来了。
周钊恨得牙痒痒,可偏偏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为她找了道观,随她去了。
周碧仿佛真的抛弃了七情六欲,见着黛玉也是淡淡的,说起当年的事,只道:“我并不是因为他娶侧妃,而是因为他为了权势娶侧妃,为了权势也没什么,可偏偏他眼瞎选了一艘破船。当然,我也眼瞎。”
“我委实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周碧继续说道,“我发现周边的男子都是这样蠢笨的,就不想嫁人了。”
“我这样生活也蛮自在的。我爹娘也给我留了钱,那怕日后我兄弟不养我,我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可你也得有个庇护。”
“这不是我来讨好你了吗。”
黛玉瞪大眼睛,“这叫讨好,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碧瞥了她一眼,黛玉捂着嘴笑了,觉得和周碧亲近了一些。
“我也不是空手来的,我知道赵家商队背后有你们支持,想着也投份钱。”周碧说明了来意。
黛玉却道:“你也知道赵家商队往来九边,生意是有起有落的。”
“我知道。”周碧喝了口茶,“我现在也自由了,还想着跟着商队走一走。”
黛玉知道她主意大,只能道:“改日我引荐你。”这事就说定了。
这些事,黛玉都一五一十和安平公主说了,安平公主一点都不意外周碧的变化,“这倒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安平公主也瞧不上敬王。
因此这些日子,敬王来探病,都被安平公主直接拒绝了。
“我听说姜家给姜Z送了几个伺候的人。”安平公主随口说道。
“是太夫人的意思。”黛玉心里有些腻味。
安平公主冷哼一声,“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黛玉不想安平公主再动怒,说道,“人还没到宣府呢,就被阿Z安排着嫁人了。”
安平公主微微颔首,和黛玉说:“怀光还是有定力的。”
黛玉笑道:“之前您还不信他呢。”
“此一时彼一时。”安平公主缓缓说道。
日子就这么一闪而过。
黛玉有时候有种错觉,觉得公主会一直陪着她,可现实很快给她重重打击。
安平公主忽得给宫里上了折子,皇上派了自己的心腹孙悯,而太子则是亲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黛玉大惊,继而想清楚缘由,开始惊慌起来。
她月份也大了,金嬷嬷怕她受不住,忙安慰她:“公主只是想见见娘家人了。”
黛玉弯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着,许久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去了公主屋里。
安平公主瞧着精神很好,见着黛玉诧异说道:“不是让你在屋里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不等黛玉回答,安平公主叹口气:“你在一边也好,阿渊,你来说吧。”
安平公主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手里捏着俩个册子,他和黛玉解释,“这一个折子是公主当年出嫁的嫁妆,是宫里添置的,若公主无子嗣是要还回宫里的。”
“这一个折子是公主这些年的私产,可由公主自己做主,她分成了五份,一份给公主,一份给我,一份给我的长子,剩下的两份,是你和你的孩子。”
听到公主的安排,黛玉下意识抱住肚子。
太子见状,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公主为你求了个恩典,让宫里给你个封赏,父皇答应了,给你一个县主的爵位。”
黛玉知道公主给自己的保障。
公主让黛玉过去,说道:“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黛玉心里更加不好,说道:“您如今身上不好,就不要老是操心了。”
安平公主笑着说道:“我觉得今天精神还好,也不困倦了。”
黛玉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安平公主慢慢说道:“玉儿,天命不可违,我以为你懂得这个道理了。”
黛玉摇了摇头。
安平公主想要摸黛玉的头,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她无奈笑了笑,“怕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黛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耳边轰鸣,脑海里一片混乱,身上也一寸一寸软下去了,只朝着地面滑落。
“玉儿。”
“林淑人”
恍惚之间,有人接住了她,有人喊让大夫过来。
黛玉是被痛醒了,她原本就到了预产期,又被公主的事刺激到了,这次发作起来了。
幸好周围的人都准备好了,又有贾敏坐镇,黛玉被她安抚住,虽然思绪混乱,还是按着稳婆的指令行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响起洪亮的哭声。
贾敏喜极而泣,黛玉从来觉得从来没有那么累过,眼皮一直在向下坠,一直坠。
等黛玉醒来的时候,贾敏正哄着孩子,察觉到黛玉醒了,便抱到黛玉面前说道,“玉儿,是你孩子。”
黛玉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转头看向贾敏怀里的孩子,皱皱巴巴的。
黛玉想要抬手去触碰,可没有力气,贾敏把孩子抱进,放在床上,拉起黛玉的手指,让黛玉的手指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黛玉想起昏迷前的时候,有些焦急问贾敏:“娘亲,公主……”
贾敏见女儿满眼的希冀,有些不忍心别过头,“公主去了。”
黛玉愣住了,贾敏深吸一口气说道:“公主一直强撑着你生产,见到你的孩子之后,才去的。
“她没有遗憾。”
黛玉压抑不住内心的酸涩,可是她有遗憾呀。
第135章 晋江文学城
安平公主薨逝,皇上亲临公主府祭奠,和内阁说:“朕姑安平公主,淑慎持躬、性敦孝友,闻薨逝,良深悼惜。派太子前往奠^。下葬时,朕再行亲往赐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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