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难得见到他有些窘迫的少年模样，忍不住逗他，故意装糊涂，“什么银子。”
桑落抬眼看了林Z，他知道林海知道，可林海却装作不知道，可见在林海心里，已开始把林Z当晚辈了。
“为了请武馆的人，我说太太出了一千两银子。”林Z忍着羞意解释着。
“哦，你还挺大方的。”林海话语中带着笑意。
吴安听了半截，刚好听到银子，大大咧咧插了一句，“Z弟，林大人还加了一千两银子。”
林Z才明白，林海故意逗他，便上前低眉说道，“我也是模仿老爷您行事。其实，我觉得这些银子配不上老爷您的身价，只是我不敢擅自做主。”第一句驳了林海，第二句捧了林海。
林海听了哈哈哈笑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林家下人把马车收拾出来后，请林海上了马车，林海正准备让林Z也上来的时候，发现林Z已经骑在马上了。
他有些好奇，“你小小年纪，竟然会骑马。”
林Z眨了眨眼睛，没有解释原因，自夸一句：“大概是因为我天赋异禀？”他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前世学过，见林海心情好，就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但林海却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林Z确实资质不错，如果好好培养一下……
林海一行人走到半路，就见着了兰生带着一群官兵。
兰生看着马车外头坐着的桑落，知道林海无事，立即勒马下来，跌跌撞撞跑来，声音里已带着哭腔，“老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海掀起了帘子，为首那人是扬州府的同知郁知元，主管刑罚、捕盗等事宜。他快步上前，额头都是汗，“见过大人，我们来迟了，让大人受惊了。”
“我还没到扬州府衙呢，你们来得不迟。“林海笑着说道。
郁知元听到这句嘲讽，也不敢生气，更不敢辩，“不知道大人可曾受伤，我带了大夫过来，给大人诊断一下。”
“没事。”林海挥了挥袖子，“我命大。”
郁知元低眉顺眼说道：“不知道那些匪徒在哪里？”
“尸首都在不远处的田庄里。”桑落回道。
郁知元听到后大吃一惊，呢喃一句，“没活口了吗？都死了！”
“我让桑落带你去，好好查一查，到底谁那么大胆绑架官员。”林海吩咐郁知元。
郁知元只能连连称是，他心中有疑惑，兰生说林海的护卫都受伤了，那么现在跟在林海身边的人是哪些人？
郁知元见这群人血腥气较重，气质内敛沉稳，体格健壮，一看就有功夫在身。
他硬着头皮说道：“不知道何人护卫了大人安全，可否去趟衙门，提供些线索。”
“我请了些江湖义士帮忙的，与他们不想干的，等他们送我到了扬州，便自行离开，你们如果想问话，就找林家吧。”林海一锤定音，放下了车帘。
“郁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出发吧。”郁知元嘴里发苦，退到了一边，让林海一行人离开。
林海让兰生上了车，兰生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贾敏打发人去官府里报案。
“我到了府里后，见到了太太，将老爷您遇袭的事情和太太说了，若不是姚黄扶着，太太就昏倒了。”兰生见林海无恙，便细细说来。
“太太让人把几位幕僚请来了，问他们怎么办？有人说不如让林家护卫慢慢寻找，也有人说要报官，有人不同意说官府里的人都磨磨唧唧的……他们吵成一团。”
“还是太太一锤定音，让人套了车去了扬州知府府衙。”兰生语气里满是敬意。
贾敏知道消息后，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幕僚不敢做主，还得她做主。之前让林Z偷偷带人去找林海，因为官府做事拖拉，怕是还没找到林海，就先打打草惊蛇，被对方知道。
但是眼下，林Z已经出发去找林海了，兰生入府报信，扬州城内熙熙攘攘的，兰生从城中驶过或许已落入有心人眼中，林海出事的消息或许已经走露了。
如果林海不出事好说，如果林海出事了，自己选择隐瞒消息，扬州知府真好借此脱罪，说是因为林家故意隐瞒，导致救助不及时。
而且比起林府不知道是否背叛的护卫，知府的人更可靠，因为他们更不敢让林海出事。每次盐运使出事的时候，扬州知府也会收到牵连。
现任知府周铎年富力强，从刑部到主政一方，本身就是为了“镀金”，今年又是三年一察，如果林海出事，周铎前程是别想要了。
贾敏当即拍板，去官府报官，她没有选择让下人拿着名帖过去，而是打算亲自过去，因为她要把事情闹大。
反正消息是瞒不住了，因为贾敏想着，如果自己是对方的话，肯定会在知府安插眼线。那不如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不仅让扬州城的人知道林海出事了，更要让整个江南甚至京城知道林海出事了。
这样的话，如果林海万一真遭遇不幸，朝廷会因为事情传播的范围广，好好查一番，如果林海没事，那更好了，越吸引越多人的目光，背后之人越难再次出手。
贾敏到官府的时候，周铎还在后头处理公务，知道贾敏的马车停到了府衙前，忍住不住皱眉，“林夫人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来寻我？不是寻我夫人？”
师爷一脸急切说道：“大概是林大人出事了，一刻钟前，城门的护卫看到林大人身边的小厮浑身是土、脸上带着血痕入城了。”
周铎立马明白过来了，“你快去让人请夫人过来，你亲自林夫人进来。”
“等等，你去接夫人，我去见林夫人。”周铎赶忙起身，见着府衙前已经围了些人，周铎心中一沉，让手下把围观的人赶走。
“嫂夫人怎么过来了，不如先去内院歇息。内子马上过来。”周铎上前笑着说道。
贾敏的声音从车帘外传出来，“我家夫君被绑架了，我是前来报官的，不是为了寻你家夫人。”
“还有这等事。”周铎声音里满是焦急，这焦急大都是真的，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林海出事，他也落不了好。
“我立马调度人手去找。”周铎立刻说道，“只是衙门口人多眼杂，而且涉及到官员之事，怕百姓听到了乱嚼舌根，坏了林大人和嫂夫人的名声，不如夫人先去内院。”周铎眼前最要紧的是瞒住消息，所以想先压制住贾敏。
“周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周大人还是先操心点哪些人，点多少人去找我夫君吧。至于百姓之口，是非黑白，我问心无愧，由他们去说吧。再者，我若不是看在蓝妹妹的面子上，在百姓围观的时候，就让小厮宣扬了，光天化日之下，距离扬州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朝廷命官被绑架。”贾敏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肯退让。
周铎暗道不好，只能先服软，“林大人遇袭，是我治下无方，我问心有愧，等来日亲自向林大人端酒赔罪。”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林大人，不如夫人坐下和我细细说到底什么情形，我让手下擅长追踪的官兵去找林大人。”
周铎递了梯子，贾敏便同意了。
马车便到了内院，周铎夫人蓝氏住在知府后面的官邸里，已经等在门口。
见着贾敏，忙上前搀扶贾敏。
贾敏一手握住她的胳膊，一手拿出帕子，擦着眼泪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遇到这样事六神无主，慌得不知道什么似得。”
“幸好周大人在京里的时候，就有断案如神的美誉，我就想着来找周大人，我也不懂就把马车停到了衙门外，周大人大人大量，看着我与妹妹交好的份上，请我进来了。”
贾敏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不是我夸，我家大人比起周大人不差什么，一心为民，怎么还会有人害他呢。前段时间，他还在信里和他座师说扬州民风淳朴，这才多久就出事了。”
周铎现在已经满是无奈了，贾敏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让他退步，该软和的时候就软和，让他不能生气，可最后又用林海背景、周铎官声来威胁周铎。
蓝氏在一边细细劝了，好在贾敏到了屋内，就擦干了泪，让兰生把情况详细说了，周铎不敢耽误，让同知带着官兵去找林海。然后一行人在半路遇到了安然无恙的林海。
听到兰生说贾敏还在官衙等着呢，林海心中有些焦急，催促着快些赶路，先去府衙接贾敏。
第23章 意料之外
林海先让吴安等人先行回去，后续让林Z把银子给他们送回去，又让大夫看了护卫的伤，重的去医馆，轻的回林府……
林海带着兰生还有两三个下人，并林Z一同去往府衙。
兰生有些后怕，“大人，不如多带些人。”
“不必，他们不敢动手。”林海眼中闪过一厉色，“他们本来是想打个我措手不及，即便我真死了，也能掩盖，如果在我逃脱一次后，在这扬州城内出手，陛下一定会震怒。”
林海的解释含含糊糊的，可林Z敏锐察觉到，背后之后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次夫人受到不小的惊吓。”林海自言自语一句，林Z耳尖听到了这句，没想到林海这种封建士大夫还会有这么一副怜惜妻子的柔软心肠，置担心贾敏，不觉得贾敏行事出格。
林Z上辈子没有结婚，不过他想过，如果自己结婚后，大概也会成为林海这样的人吧，娶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然后爱护她、尊重她。
“想什么呢？”林海突然开口打断了林Z的沉思。
“老爷，能查到背后的人吗？”林Z问题有些天真。
“真相是什么，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什么真相。”林海叹了一口气，他有种预感，这次他要白遭罪了。
林Z听到林好海这番话，有些泄气。林海见状觉得好笑，还是少年人，沉不住气。
林Z迅速调整过来，准备和林海去见周铎，他知道林海让他跟着，是在提携他，毕竟不是谁都能跟在林海身边的。
知道林海要来，周铎从未这么高兴过，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最难的已经过去了，只要人活着，万事都好说。
周铎本以为林海至少会因为此事叱责、威胁、嘲讽他，毕竟事关生死的事，但林海仿佛只是郊游回来一般，先是和周铎道谢，谢他派人去找自己。
周铎听着林海平静的语气，心里不仅没有踏实反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林海太平静了。但是他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林海的温文儒雅的气质。
因为林海的职位特殊，为了避嫌，俩人很少私下接触，但今日一瞧，林海目光清和，语气和缓，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感。
周铎主要注意力放在林海身上，可也分出一小部分放在了林Z身上，见到的第一眼，就心中赞叹真是耀眼，不仅是容貌上出众，还有气质上的沉稳，不见丝毫浮躁和稚气，尤其是一双眼睛，分明还是个孩子，可是如渊般深沉。
但林海并未介绍，周铎便也没问。
寒暄了几句之后，林海就提出告退。周铎注意到，林海并没有惊讶贾敏出现在府衙，因并未因贾敏的言行对他有任何歉意，反而觉得合该如此。
等林海和贾敏离开之后，蓝氏感慨一句，“往日，见林夫人只有一个女儿，觉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可是今日一见，才觉得流言害人，林大人一进门就先望向林夫人，等林夫人微微颔首后，林大人才和老爷您说话。”
周铎并不觉得有什么，“林大人是昔日探花郎，自然多情。”蓝氏白了他一眼，径自走了，周铎忙追上去。蓝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噗嗤笑出声，“林夫人那样的才貌，林大人这样待她也不奇怪。”
周铎只觉得莫名其妙，他顺着蓝氏的话说道，“林夫人出身荣国府，她出嫁的时候，荣国公还在呢，荣国府如日中天，林家比起贾家多有不如。”他潜台词是林海当年没少借荣国府的东风，蓝氏听了轻哼一声。
林海回到家先去了书房，林丛默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林海平安无事，林丛默也忍不住小声念了句佛，林海安抚了几句，便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他要好好梳理府里，夷白到底怎么打听出来他行踪，府里还有没有其他棋子，都是眼前紧要之事。
知道深夜，林海才回到内院，贾敏已经在门口等着，廊上的灯笼透出的昏黄的光笼罩在她身上，看起来十分温暖，林海这才察觉到身上的疲倦。
他快走几步，握住了贾敏的手，贾敏的手温热，才放下心，嗔怪道：“不是说了让你先睡么？”
一进屋，俩人在贵妃榻上坐下，林海将脸埋在贾敏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贾敏没有说话，一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要不先吃些东西？”不知过了多久，贾敏才开口说道。
“在书房吃过了。”林海咕哝一声。
“那就先泡泡脚，解解乏。”贾敏让丫头端了热水过来，林海没让丫头动手，脱了鞋袜，又对贾敏说，“一起泡下吧，你今日也受惊了。”他方才只顾着平息自己的情绪。
林海弯腰把贾敏的鞋袜脱了，夫妻俩人把脚放在热水盆。
“今日可曾吓到了？”林海柔声问道，贾敏轻咬下嘴唇，“害怕，可是却不能怕。”
林海握住她的手，“我对不住你。”
“老爷这是把我当外人了。”贾敏嗔怪一句，“从咱们来扬州的时候，我就知道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
贾敏把头靠在林海的肩膀，“虽然危险，可是却舒心。”只要林海和她心意相通，她就不觉得艰难。
“日后，或许还有波澜，我准备将这件事密奏圣上。”林海沉声说道，“内院的事情，还需要夫人费心，再过一遍。”
“放心。”
林海似是安抚贾敏，又似是想起往日，抚摸着贾敏的头发。
只有皇帝特许的下级官员才能上密折，缮写时须亲自为之，不可假手于人，一切听闻皆可上报。林海先是说了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线索，又轻描淡写说了自己被绑架，最后说幸不辱命，拿到了前任盐运使留下的线索，下一步准备顺着查下去。
林海写完之后，细细看了几遍，之后才装入特制皮匣，皮匣带着锁，除了上奏折子的官员手里有，另一把只有皇帝有，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开启。
林海派了皇帝放在他这里的眼线，让他安排着送到京城。
这封奏折未经内阁便直达御前。
送走密折之后，林海和贾敏便着手清理家里的事，林海那边查到了几个眼线，背后有京城的，也有金陵的，林海又上了第二封奏折，问建宁帝如何处置这些人。
建宁帝关于第二封奏折的批复很快，上面只有几个字：“诛。”这个字力透纸背，可以看出建宁帝很是生气。
林海看了信私下和贾敏说，“有几个是皇子的人，我一直觉得棘手，只能佯装不知，晾着他们，如今正好可以趁此处理了。”
林海不知道他的第二封折子很是及时，原来建宁帝知道林海遇刺之后，便想着派人去查，因为于公，为了安抚地方官员，于私，林海是他的心腹。除了刑部的人，建宁帝还打算派出位皇子，一来历练二来安抚林海，在这位人员上，内阁却争执不休，有说让在刑部当差的端王去，也有说在户部当差的定王，剩下的三位王爷也不甘示弱，表示自己愿意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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