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姐姐,玉儿每天都想跟公主姐姐在一块儿玩,也好想皇贵妃姑姑。”黛玉顿了顿,“只是就在今年夏天,将金钏儿接出去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就冲着玉儿而来。公主姐姐,玉儿感觉就来要知道谜底,想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恪笑了笑,“也行吧。”她跟黛玉也一样,一旦想弄清楚一件事,就会追到底。当年隔三差五去太医院请教医理的时候,温恪也是这般坚持。
“往后薛宝钗给的食物,邀请的宴席,或者别的小把戏,玉儿可千万留个心。莫吃、莫信。”温恪叮嘱道,“姐姐喊太医来,给玉儿调理一番,便无事了。”
黛玉道:“谢谢公主姐姐。中午的螃蟹宴,外祖母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去了,想她老人家也不大受湖风。”
温恪心想,这薛宝钗下出手真是一点情意都不讲。凡是挡着薛宝钗当宝二奶奶的人,她都要除掉。老太太向着自己的亲外孙女黛玉,一心想撮合贾宝玉和黛玉,而且老人家在宝玉的婚事上是能说上话的。而贾宝玉偏生就喜欢对他爱搭不理的黛玉。而老太太年纪大了,玉儿体质弱,薛宝钗布置这顿螃蟹宴就冲她们二人而来。
温恪回宫后便喊了太医,给黛玉祖孙二人拿脉,太医也跟温恪的意见一致,寒邪入体。
太医跟贾母讲了病症后,贾母已是心中明了,她看清薛宝钗这个人了。原以为薛宝钗识大体、温婉贤良,现在看来,她心机太深了。贾母只是碍着王夫人的面子,不明里赶薛家人,但已经对其冷下去了。
却说贾母喝了顿温补的药后,精气神好了那多,而且她并未在螃蟹宴上待多久,身体已无大碍。
且说刘姥姥这日也来了荣府。
刘姥姥今年家里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蔬菜也丰收,留着顶好的果蔬,扛了偌大一口袋,拉着外孙板儿,来到了荣府。
荣府的人一看,这不是那打秋风的刘姥姥吗?
正巧凤姐去了贾母处。平儿接见了刘姥姥,并且寻凤姐,告诉其刘姥姥到来的消息。
贾母听见了,便道:“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
平儿和周瑞家的便将刘姥姥带了上来,乐得叙了一番话后,留刘姥姥待了一夜。
次日,黛玉醒来,精神头已经全好了,昨儿受的些寒气,被汤药都已祛散。
贾母喝了药后,人也好多了,而且她昨儿并未在螃蟹宴上待很久。
贾母、王夫人等人商量着给史湘云还席。刘姥姥也被请了去。
这是黛玉第二次见刘姥姥,但却像见过她好几次那般。
刘姥姥为讨诸人开心,让姑娘们给她头上插花,还说自己是“老风流”,逗得府里上下直笑。
黛玉却打心里笑不出来,但也不将自己的心事外露出去,只淡淡地微笑地对着这位和善又很不容易的老奶奶。
贾母少歇了一会儿,便带着刘姥姥去大观园见识见识。
刘姥姥先来到了潇湘馆。紫鹃早就打起了湘帘,并着人引开了“二郎神”。
刘姥姥见案上设笔砚,书架上落着满满的书,便道:“这必定是哪位哥儿的书房了。”
贾母笑着道:“这是我外孙女儿的书房。”
刘姥姥道:“这哪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贾母又见黛玉窗上的纱颜色旧了,让人给黛玉换新。
就在诸人聊天之际,板儿摸到了黛玉案上的一个小玩意,拿在手里摆弄着。
板儿所拿之物,正是黛玉离开扬州时,她阿兄林炎又给她做的一个音乐盒。
那小音乐盒的背后有一个铁片做的发条。板儿随意拧了两下那发条,音乐盒便发出动听的音乐。
刘姥姥喝了一声。
那板儿本就顽皮,平素没少挨打,被姥姥喝一声后,手上一忙,便将那音乐盒上的发条给拧下来了。
刘姥姥见状便扯过板儿要打他。
黛玉忙拦住了,“姥姥,不打紧。这盒子原本一直搁置了,板儿要是喜欢,便送于他好了。”
刘姥姥忙道谢。
贾母笑眯眯地看着,心想,外孙女可真好啊。
那板儿摆了音乐盒几番,又将那铁片给还原处。只一拧,音乐盒便又发出了动听的音乐。
黛玉便知,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尚未开蒙。待诸人出潇湘馆后,黛玉让雪雁将现有的银子都清出来,让在刘姥姥回去的时候交给她,让板儿有个书念。
一行人从潇湘馆出来,同吃了早饭,一起继续逛着。
待一起逛到了薛宝钗住的蘅芜苑,便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蘅芜苑里种着许多不同于别处的奇草蔓藤,愈冷愈苍翠,有的还结了珊瑚豆子一般的果实。
原先大观园的花木都是建园子时种的,并没有这些花草。宝钗这里的花植应该是她自己种的。薛宝钗能在其院里种下这些有异香的药材,也可看出其是爱药植,懂药理的。
进了薛宝钗的房间后,如进雪洞一般,见不着任何有颜色的摆设。案上只有一个廉价的土定瓶,里边插着树支菊花。案上还有两本书,几个同样廉价的茶具。宝钗的床上也很朴素,帐子都是青色的。
贾母脸色变了又变,薛宝钗的节俭也太刻意了,弄得跟荣府怠慢她似的。且不说薛家商户之家万贯家资,一个大家闺秀的闺屋竟是弄得比小丫头子住的屋子还寒颤。她究竟是在硌应谁?
但贾母在深宅大院几十年,是何等人。她只是在诸人面前不发作,便对宝钗道:“这孩子太老实了。你的东西没有带来,没有陈设,何妨跟你姨娘要些?”说罢,贾母便让鸳鸯取些古董、摆件来,放薛宝钗这屋。
王熙凤笑道:“她自己不要,原给她的,都退了回去。”
贾母心中冷笑,面上却说:“年轻姑娘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合着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
黛玉闻此,觉得鼻子一酸。外祖母现在住的西南角,在普通人家,就是喂家禽,养马的地方。现在外祖母在西南角的屋子,看着修得漂亮。那修房子的钱是外祖母自己出的。而那低人一等的位置,却是二舅贾政跟二舅母王夫人给的。连王熙凤住的西北角小院、薛姨妈住的东北角梨香院,论位置上,都比外祖母住的西南角要尊贵。
贾母自是知道这些,但日子总要过,丰厚的私库也让她享了福,跟自己儿子和儿媳的私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贾母将薛宝钗房里换了个遍,省得她还住这里时,再有个外人来,还硌应别人。
最后,一行人来到缀锦阁,吃酒看戏,玩起了行酒令。
行酒令需要提一个字,接一句含那个字的诗,即兴的成本很大。
鸳鸯道:“左边一个‘天’。”
该黛玉了,她接道:“良辰美景奈何天。”
鸳鸯又道:“中间锦屏颜色俏。”
黛玉接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一时情急,黛玉脱口而出的两句诗,竟然不经意间,把她给暴露了。原来,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出处是《牡丹亭》,而那句“纱窗也没有红娘报”的出处是《西厢记》。
这两本书都是禁书……未出阁的女孩子看这种书被人知道,只要羞坏人的。
自从黛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又回头看了《牡丹亭》和《西厢记》,还看了好多次。每回品读里边的句子,都心扑扑的,脸烫烫的。
黛玉偷偷地看了诸人,还好在场的人要么不爱读书,要么没有这种书看,大家反应都淡淡的。
只有薛宝钗听了诗后,回头看着黛玉。
黛玉回应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眼神。宝姐姐你听出来了啊,说明你也看过小禁书话本子,咱俩最好谁也别戳谁。
薛宝钗便转移了眼神,那个迅速啊。
行酒令过后,大伙儿一起吃了午饭,总是些鸡鸭鱼肉和茄鲞。
刘姥姥饱餐了一顿,期间不断讲笑话给诸人逗乐,大家都乐得合不拢嘴。
黛玉吃得不多,待点心上来,吃了些藕粉桂糖糕,便觉得饱了。
点心里还有松穰鹅油卷,以及一盒一寸来大的饺子。黛玉并未吃。
贾母指着那饺子问:“什么馅儿?”
婆子们忙回是螃蟹馅的。
贾母眉头一皱,道:“这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这一幕落在黛玉眼中,她料外祖母也是对那天的螃蟹宴心生嫌隙,不愿再吃螃蟹了。
黛玉回头再看宝钗,但见其若无其事地吃点心,心叹这宝姐姐的定力可真强啊。
待吃了点心和茶后,贾母又带了刘姥姥等一同去拢翠庵。
那拢翠庵正是应了诗文,“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黛玉对此处也无比的熟悉。
一妙龄尼姑打扮的姑娘接了出来。
那便是妙玉了。
跟黛玉梦中所见竟然一模一样。
妙玉将一行人接入拢翠庵,对上黛玉,二人竟是说不出的对彼此眼熟。
妙玉多日之前曾做了个梦,梦见荣府大厦将倾,自己竟被一伙子强盗抢走。梦醒之后泪已阑珊,奈何自己是女儿身,走不出这荣府,也无计可施。
然她在梦中,又见到神前一株灵根破碎的仙草,正在不断地聚集天地间的灵气。那灵气将周遭的浊气驱散。
妙玉心想莫非那仙草便是改命的契机?
妙玉自那日梦见神谕之后,眼界就较前不一样了,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跟在后边宝姑娘,看着心宽体胖,实则寒气逼人。又比如走在前边的林姑娘,拢翠庵的花木灵气似乎都在往她身上聚,竟跟梦里的仙草修补灵根时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
黛玉见妙玉,亦是非常熟悉,因为这位妙玉小师父,在梦里说她不懂喝茶,说她是俗人来着。
果然,那妙玉小师父泡茶极其讲究。给外祖母跟刘姥姥泡的茶水,用的是旧年蠲的雨水,泡的茶是老君眉,茶具是云龙献寿小茶盘,成窑五彩小盖钟。给黛玉她们几个泡茶的是存在花瓮里的梅花上的雪水,茶具皆是贵重的古玩茶具。
只是一趟茶喝下来,黛玉至始至终都没有等着妙玉说她的那声“俗人”,总觉得差些什么。
妙玉也是奇怪,林姑娘怎么老是盯她看。而围绕着林姑娘的那些花草灵气又是什么?林姑娘和梦中的那株修补灵体的仙草又有什么关系?
妙玉一时不得其解,只暂时存在心里。但见旁边的薛宝钗时不时地瞅宝玉一眼,倒是正常得多了。
对上宝玉,妙玉的心又开始纠结起来,宝二爷其实是个翩翩公子,见到宝玉这样的人物,她免不了多想。只是妙玉梦到的自己的悲惨结局中,宝玉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更谈不上救她。妙玉心想着,罢了罢了,宝玉终究是靠不住的,况且荣府上下肯定有好些女子惦记着的宝二爷呢。
且说刘姥姥在大观园玩了一圈,给众人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临走之时,荣府诸人皆给刘姥姥祖孙二人留了礼物。
最后,雪雁将一大包银子送给了刘姥姥。“姥姥,这是我们姑娘给的。给板儿念个书。”
刘姥姥满载而归,回家置办了些田产,往后的日子自是不同了。她又依黛玉的话,将板儿送去了私塾。
刘姥姥回去后,荣府又恢复了昔日奢华又平淡的时光。
这日,黛玉也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拢翠庵。
妙玉见其来访,也是有一肚子话想问她。但两人只喝过一次茶,很多话都不适合直接开口。
就比如,黛玉想问妙玉,“妙玉小师父,你不是在梦里说我是俗人,怎么梦醒了就不说了呢?”
又比如,妙玉也想问黛玉,“林姑娘,我能看到你可以吸草木灵气,我也梦见过一株不知道是仙还是怪的草,也能那么干。你说的巧不巧啊?”
两人各怀心事,却只坐着默默地喝茶。
妙玉闻到黛玉甚是一股子异香,便问:“林姑娘可有佩戴香囊?”
不久前,小茶肆门口的合欢花落了花,胤祥陪黛玉一起,将地上零落的花瓣捡了起来。黛玉便将其制成了香囊,随身带着。
黛玉的脸微微一红润,道:“有的。”
妙玉问:“是什么花?真好闻。”
黛玉道:“是合欢花。”
妙玉疑惑地问:“荣府素来爱种些牡丹、芍药、菊花,这些开得浓艳的花。合欢花倒是少见的。”
黛玉笑道:“不是在府里捡的花瓣。我在外边玩的时候捡的。”
妙玉问:“难不成你还能经常出府?”
黛玉道:“不然呢?妙玉姑娘也想出去?”
“当然。”妙玉的心动了动,何止想,她现在就想离开,只是不知道天地之大,她能够去哪里罢了。
“妙玉姑娘,那我下次出去玩的时候,也带上你。”黛玉道。
待温恪再来接黛玉出去玩的时候,但见其带了一位脸生的尼姑打扮的姑娘,十分好奇。不过,黛玉的朋友,温恪一直是乐于交往。
三人一路上聊天、聊地、聊佛法,最后发现她们三人最爱聊的,还是女孩子所爱的那些花花草草、婉约诗词、甜点清茶。
不知不觉,车驾停到了小茶肆门口。
只是这天,小茶肆里竟然多了两位贵客。
“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温恪奇道。这间小茶肆在京郊,地方很是偏僻,两位哥哥是怎么找来的?
得知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诸人忙见礼。
九阿哥笑道:“无事,出来转转而已。”
九阿哥和十阿哥为何来此,还要从最近胤祥拒婚开始。
十三阿哥胤祥逐渐长成一位能文能武的男子汉,其又生得俊美,自然会被高门亲贵注意。尚书马儿汉的第七女兆佳锦儿,就对其倾心不已,却被拒绝了。这事儿在阿哥中都传开了。
那兆佳锦儿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胤祥都不要。十阿哥很不理解,如果他被这样的美人追着要嫁,高兴都来不及了。
十阿哥却发现九阿哥笑得高深莫测,问其缘故。九阿哥道出一段往事,胤祥当年为了“林姑娘”身边的一个被拐卖的叫香菱的小丫头,求到他跟前,让他给薛家大傻子少爷薛蟠打个招呼,让薛蟠不要为难人家。九阿哥那时候就好奇,胤祥怎么关心起一个小丫头子了,但也问不出来什么。
现在九阿哥发现了,胤祥是心里有人。九阿哥派人打听了胤祥的动向,便来到了这个胤祥常来的小茶肆。以九阿哥的阅历,胤祥的心上人应该是跟这小茶肆有关的。
没有想到,九阿哥跟十阿哥没坐一会儿,就看到了温恪一行人。还是胤祥的亲随护送的。
两人正在瞧跟着温恪的哪位姑娘比较像胤祥的心上人。
九阿哥老早就发现了黛玉,真是飘飘兮若羽化登仙,见过之后便不知人间是何物了。只听见那姑娘的丫鬟称其“林姑娘”,九阿哥恍然大悟,原来胤祥当年所求,都是为了她啊。
25/36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