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雾气升腾,氤氤氲氲,宛若仙境,江的两旁,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由随意的杂草丛生,或蒹葭摇曳,变成了杨柳荡荡,黄鹂婉转,再往前行了一段,两旁尽是一排排正娇艳欲滴的垂丝海棠,青绿,嫣红,揉碎了颜色,仿若一片片飘在天际的云彩,朦胧又璀璨。
大船的前后,不知何时围上来几只轻舟。
前面四艘,后面四艘。
似乎为了给大船保驾护航。
船上,都缠满了正红的花枝,上面除了船夫,还有两位身穿红衣的人。
江面上,有且仅有他们一艘大船,前后共八艘轻舟,压根就不见其他船只的身影。
墨绿的江面上,清波荡漾,徐徐开来,趁着清扬的河风,疾速往前飞去。
百灵感叹道。
“好美啊,就像八抬大轿一般,要将您娶进门呢。”
陈十一眼眸带着笑意,心里甜滋滋的。
陌上,海棠花开。
岁月不经赞,红了晚霞,相思恒久远,深了根芽。
她和他,云开月明,跨过千山万水,终得相逢。
她微闭双眸,感知上苍眷顾的朝露,湿润了人心。
黄昏时,大船停了一会,有船只慢慢靠了过来,搬了许多东西,上来了很多人,然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次日醒来,打开舱门,发现外面围满了人。
百灵带着她们挤进小小的客舱,然后把陈十一押着坐在床上。
“阿姐,裴公子带了封信给你,你拆开来看。”
陈十一打开红色的信封,里面赫然是裴珞疏的笔迹。
“小生姓裴,名珞疏,表字谨言,吾爱慕汝已久,浮生迢迢,愿与君相知相守,予君欢喜,长歌暖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应否?”
百灵笑着说。
“阿姐,裴公子等着你回信。”
陈十一抿嘴笑了,取了笔墨,写了一个字。
“可!”
传信的人收到信后,立即消失在人前。
随后,船舱内的人忙着给陈十一穿衣,梳妆打扮,还请了全福人给她唱祝祷词,梳发,洁面,场面忙碌不堪,却有条不紊。
往船舱窗外望去,两旁的海棠树上绑满了红绸,随着清风飞舞飘荡,船上也挂满了红绸大花,船的地面上,是精致的红毯,铺满整条走道。
外面的船头之上,是一位大儒,拿着书,唱着祝祷词。
“凤凰于飞,梧桐相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唱完一句词,鼓声震天,唢呐盈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
陈十一静静地坐在船舱内,享受着属于自已的这份热闹。
总是盼望这一天快些到来,而到来之时总觉得不真实。
或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惶惶之心吧!
只听得外头的热闹掺杂几人的声音。
“怎么办,我都没准备东家的新婚贺礼?”
“老子也没准备,谁知道啊,姓裴的不按常理出牌,成亲都要搞出个惊喜意外,这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受得了?”
陈十一抿嘴笑了。
这两人啊…
第220章 可缓缓归矣
大船平稳地靠了岸,陈十一早已被喜娘盖了盖头,搀扶进了大船早就准备好的花轿之中,八人抬起,晃晃悠悠地下了船。
陈十一坐在花轿里头,又蒙上了红布,只听得外头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偶尔听得,蓝清河和崔永安的声音,他们从西北过来了?
陈十一的眼眶顿时噙满了眼泪。
这都是她的亲人。
“十一,我在。”
她听得裴珞疏的声音,顿时心里的紧张和不适立即消散不见。
“好。”
整个江州府城都知道知州老爷今日成婚,街道上人山人海,都等着抢喜糖喜饼,沾沾喜气。
从码头到知州府宅,一路上铺满了红毯,两旁的店铺,全部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裴珞疏黑发束起以鎏金发冠固定,一身的大红直坠婚服,腰背挺直,成亲的好心情浸染他的容色更为好看,丰神俊朗中又带着贵气从容。
他朝所有恭贺的人抱拳回礼,而后转头看了身后的花轿,那八抬大花轿中,是横亘了他的少年,现今,乃至以后整个人生的爱人,是他几次求而不得却坚守初心,最终得偿所愿的信念。
心想事成,洞房花烛,他的人生,在这一日圆满了。
领头的几个少年,提着篮子,到处给行人散发喜糖,喜饼,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一条巨型的长龙,顺着他们开路的街道缓缓走来。
喜牌,马车,金碟,妆台,挑担,侍女…慢慢地涌进了裴珞疏精心准备的宅院门前。
陈十一在花轿内晃了很久,不知道何时,终于停了下来。
花轿倾斜,她搭上了一只手,宽大的手掌掌心湿润,紧紧握住她,生怕她摔了。
她今日的脑袋有点懵,别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她下跪就下跪,尽管她不知道下跪的是何人。
拜天地后就送入洞房,陈十一双手握着红绸,却被一只宽大湿润的手牵了进去。
他把她安坐在细软的喜床上,江州有撒帐的习俗,棉被下面,铺满了花生枣子桂圆莲子等寓意吉祥的事物。
陈十一盖着盖头,听得裴珞疏清澈的声音微有点沙哑。
“十一,你且坐着,我先去外面宴宾客,等我归来饮合卺酒。”
“好。”
喜娘一直在一旁说着吉祥话,那么久,词都不带重复的,她没说够,陈十一听得都要昏昏欲坠了。
百灵在一旁守着陈十一,想私底下塞点小点心给陈十一,被喜娘发现了。
“不能吃,要等新郎君给新娘喂吃的,娘家那边给的吃食是娘家的,嫁了人,自当要食夫家的饭菜。”
百灵跟着陈十一东奔西跑,早就不在意那些墨守陈规。
不过阿姐的婚事,她是重视再重视,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即便陈十一小声说着要吃点,百灵也不肯给了。
但没过多久,裴珞疏便回了喜房。
他用秤杆挑开了陈十一的盖头。
被遮住视线很久的陈十一,眼眸随着盖头的打开,看到眼前的裴珞疏,惊艳极了。
两年未见,他的容颜愈发的俊美,双眸又黑又亮,眼角隐隐泛着红,显得更为楚楚动人,墨发金冠上绑着红色丝带,穿着大红色直坠喜袍,手指修长葱白,整个人又温润又贵气。
“阿珞,你真好看。”
之前,屋子里那么多人,而今,却一个不见,只留得满室的龙凤花烛,摇曳生辉。
裴珞疏执起陈十一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湿润的双眸紧紧锁住陈十一脸上的神色。
“十一,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陈十一笑着点头。
“夫君,我实在太饿了,从早到晚才吃了一块糕片。”
这声夫君把裴珞疏给哄得眉开眼笑。
他把陈十一头上重如千金发冠给取了下来,拉着她坐在早已准备好的餐桌上。
桌面,菜品琳琅满目的,令人食欲大开。
“还好没有鱼,不然这顿饭我也是吃不下的。”
裴珞疏取了汤勺,给她装了一碗汤。
“这是三年的老鸭炖的汤,极为鲜美,尝一尝,看喜欢不喜欢?”
陈十一尝了一口,眼眸闪亮,嗯,炖得极为入味。
“特别好喝。”
裴珞疏眼眸闪亮,甚是欣喜。
“我从昨晚开始炖的,星火炖了一天一夜。”
陈十一很是惊讶。
“你要准备我们的婚宴,还要自已炖汤,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
裴珞疏笑着又帮她装了一碗。
“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他端起一杯酒,递给陈十一。
“娘子,我们饮合卺酒。”
裴珞疏抬手绕过陈十一的手臂,和她共饮。
这酒,有一丝辛辣,有一丝醇香,入口丝滑。
陈十一在外很少喝酒,她这个酒量,喝点就不行了,不过今夜是她大喜的日子,可以多喝几杯,没事的。
“还有吗?”
裴珞疏眼睛眨了眨,抿嘴笑道。
“傻瓜,这个不能多喝。”
陈十一放下酒杯,边吃边问。
“我听见蓝大哥和崔大哥的声音,他们是你请来的?”
裴珞疏点头。
“是的。”
“你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有一段时日了,喜服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江边的海棠,我刚上任这边没多久,就着人移植过来…”
陈十一抿着嘴。
“你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我好歹有个准备,至少我可以把肌肤养白一些,每日少吃点,把身子养好一些,这样就更完美了。”
裴珞疏手肘靠在桌上,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陈十一吃东西。
“你在我眼里,怎样都好看。”
陈十一笑了。
“就属你嘴甜。”
“是真的。”
裴珞疏等她吃完,给她净了手,漱了口,又打了热水来擦脸上鼻尖的细汗。
陈十一笑着问。
“你现在是江州知州,这些事你都要亲力亲为吗?我之前给你的令牌,你怎么不用?你公务繁忙,闲余时让自已好生歇息一番,别太累了。”
裴珞疏笑着说。
“我要求不高,没那么多需求的东西,自已和扶风都能做,请几个打扫院子的小厮,寻几个护卫就行,而且为你做这些事,都是我喜欢做的,你若是不自在,只管同我说一声,下次我注意就是。”
第221章 洞房花烛
陈十一觉得浑身有点燥热。
她想起在婆娑提国吃下的那颗青果,感受都极为相似。
她望了望桌上的那杯酒,怪不得裴珞疏说不能多喝。
裴珞疏见她脸色绯红,眼眸不自觉地流露出情意,这让他很是心生荡漾。
“是不是热了?”
陈十一神色羞赧。
“嗯,有点。”
裴珞疏帮她解开颈脖的扣子,被陈十一阻挡了。
“我自已来。”
裴珞疏趁机亲了她酡红的脸一口,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
陈十一怔愣住了,又想着夫妻之间应是如此亲密的。
裴珞疏看着她发愣的模样抿嘴笑了。
褪下厚重的喜服,陈十一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裴珞疏坐在她身旁,温润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庞,眼眸里尽是闪烁的光。
陈十一静静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她的相公就是好颜色。
“你身上怎的没有酒气?不是宴宾客去了?”
裴珞疏给了她解释。
“崔永安仗义,担心我今晚要洞房花烛,我要喝的酒他全部帮我挡了。”
陈十一点头。
“崔大哥够义气。”
“十一…”
“嗯…”
“我很想你,日思夜想,你有没想我?”
陈十一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的味道清香,很是好闻。
“想,那次在原州出海,风暴来时,第一个就想到,我不能出事,我还没嫁给阿珞呢。”
陈十一是很少将思念的话挂嘴边的人,但裴珞疏很喜欢听她说着最朴实的情话。
他左手环着她的腰背,右手扣着她的脑后,亲吻了她。
他好闻青竹的气息盈满她的思绪,心口甜丝丝的,仿若含了蜜糖。
裴珞疏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呼吸有点急,他看见陈十一双颊通红,但眼眸闪过疑虑。
“怎么了?不喜欢?”
“就感觉很是熟悉,阿珞,你以前是不是亲过我?”
裴珞疏笑了。
“嗯,梦里亲过你好多次。”
陈十一还想问什么,裴珞疏怎肯让她胡思乱想。
他的唇舌堵了她的嘴角,褪了她的衣衫,把红纱帷帐放下。
屋内,龙凤呈祥的长明灯,灯芯噗嗤炸了一丝轻声,轻晃的帷帐后,是极其压抑的呼吸。
帷帐的缝隙中,一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双手紧紧拽住挂在顶上垂坠下来的紫红色流苏,指关节发白,似乎极其隐忍,而后,一只健硕有力的手臂也绕了出来,把拽紧流苏的手给抓了进去。
他的手指扣着她的手,滑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握。
她被他闹腾得快要疯了,全身恍若火烧一般,又觉得被焚烧后被纡解的感觉很是不错。
原来,有一种痛,是可以快乐的。
被子凌乱不堪,四只脚滑出被窝,秀气的小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圆润的脚指头绷得紧紧的,他勾起脚背让她受力,谁料,她又去蹭他的脚踝,交织混乱,却又缠绵不断。
不知道闹腾了多久,她总觉得时间漫长,好不容易能睡了,却被身后一直抱着她的大火炉给热得满头大汗。
她推了推他,声音嘶哑。
“你往旁边睡睡,实在太热了。”
后面的他被推到一旁,顿时有了丝凉意,被褥掀开,他似乎下床去了,不一会儿,床的一边又有了响动,被褥掀开,他又靠了上来,紧紧抱住她,头顶上,却多了丝凉意。
她一瞧,竟然是他拿着扇子给她纳凉。
她被气笑了。
他宁愿给她扇一夜的风,也不愿往一边睡去。
“现在还没到端午,谁家这么早用扇子。”
“扇子只在热的时候用,哪还管春夏秋冬。”
他撩开她汗湿的黑发,附在她耳边轻声问。
“你现在还有力气说话…”
“我没有了,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先睡了。”
她闭嘴,转过身子,背靠着他,不再说话。
身后,贴紧她脊背的胸膛轻震,他似乎在笑。
陈十一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她全身酸疼得不行,起床坐起身,帷帐被打开了一条缝。
裴珞疏把准备好的衣衫放在床头,眼眸尽是笑意。
“我来帮你更衣?”
陈十一神色羞赧。
“不必,我自已来吧。”
等她穿好衣物,掀开帷帐,就被裴珞疏带到一旁的净室,他早已把洗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牙刷,香露,香胰子,热水,面巾…
“你怎么自已准备这些?百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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