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沈无恙,我第一次看你这么顺眼。”
沈无恙瞪了她一眼。
什么人啊,这是?
会不会说话?
福大脸上也泛出笑意。
“你的福报要来了。”
没想到,都尉府一直忙着理清海战的尾事,她想着去要点补偿,但也一直不好去开口。
想不到都尉府竟然还不错,没有贪墨自已的功劳,反而给自已求了赏赐。
不知道能得些什么。
陈十一还是希望,能得些实用的,金银珠宝之类的,虽俗气一些,但实在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财富。
她一进都尉府的门,就被带到议事厅内,厅内昏暗简朴大气,只看得主位上坐着一个气势浑厚的中年男子,络腮胡须,眼神如狼般冷厉,还有一伙人站在一旁,为首的人头顶黑冠,系着黑冠的墨绳在下颚处打了个结,眼眸精明,却带着内敛和顺从。
陈十一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连忙朝座上的那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女子陈十一,拜见都尉大人。”
都尉大人看起来很凶,说话的声音却极其绵柔,竟然带着奶娃声。
“你就是陈十一?”
“是。”
“上次的海战,你英勇无比,又果断大气,为了不使敌军逃离,以一条船的代价斩断了他们的生路,乃巾帼英雄是也。”
陈十一心里亢奋不已。
这么高的评价啊?
那等会的赏赐岂不是难以想象的多?
“这是作为大邺子民的分内之事。”
“谦逊又无畏,而且你还为大邺开辟了一条新的海航线,实乃大大的功臣。”
陈十一心想,别夸了,究竟是赏多少银两,直说吧,自已还想着再添些,另外再造一艘大船。
“谢都尉大人夸赞。”
旁边的黑冠男子尖着声说话。
“陈十一接旨。”
陈十一听罢,立即在堂下下跪叩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远号东家陈十一,英勇无畏,奋力杀敌,无惧生死,此心可嘉,特册封为县主,赐号勇毅。”
那黑冠男子说完,等陈十一接旨。
可堂下跪着的陈十一,还在等他把赏赐说出来,结果等了好一会,嗯,说完了?
“县主,起身接旨谢恩了。”
陈十一才将手举过头顶,将那明晃晃的圣旨接了过来。
她站起身,示意身后的福大,给了黑冠男子一包银子。
面前的都尉大人看着陈十一,面露笑意。
“勇毅县主,巾帼不让须眉,这是你应得的。”
陈十一心里嘀咕,我得什么了。
一个县主的名头,以后只能限制自已做生意,毕竟官不与民争利。
“县主似乎颇有疑问。”
陈十一恭敬地问道。
“都尉大人,这个县主有什么讲究?你知道,我一介平民,什么都不懂,比如得什么俸禄赏赐之类的。”
络腮胡子的都尉大人一听,便知道了陈十一的心思。
“你这个还暂时是旨意,你要进京后面见圣上,由圣上亲自嘉奖。”
陈十一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勇毅县主,在大邺史上,你是第四个册封为县主的,其他人家中不是功勋之家,就是亲王或者郡王的女儿,只有你,凭着功勋卓著,从一介平民获此殊荣,实在难得。”
第233章 福大离开
这道圣旨把众人吓了一个激灵。
特别是百灵。
本该供奉在灵桌上的圣旨,百灵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摩挲许久。
“阿姐,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福大抱着剑在一旁附和。
“姓裴的升官做了同知院事,你也成了大邺尊贵的县主,双喜临门,恭喜!”
陈十一听得福大竟然也说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恭贺之词,实在难得!
“我要走了。”
福大的声音沉闷,透着一股莫名的沧桑。
三人皆是一惊。
陈十一忍不住问。
“你要去哪?”
“你嫁人了,以后你们都在京都,姓裴的会安排人护着你,我也要做我自已的事情。”
陈十一急忙问道。
“那百灵怎么办?”
福大很是不解。
“百灵不是跟在你身边吗?”
陈十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看百灵和福大之间,好像并没有谁留恋谁的话,难道是她自已弄错了?
福大其实不喜欢百灵?
一直沉默的伯渊在一旁轻声问道。
“你要去哪里?以后还能再见吗?”
伯渊的话,似乎很是伤感,也是,伯渊和福大是同时来到自已身边的,大家都相处了好几年,自然感情深厚。
“不知道,天涯海角,到处走走,我是江湖人,不喜那些束缚。”
陈十一很是不舍,福大在她身边的时间比在裴珞疏身边还要长。
“倘若你在外面走腻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
福大笑了。
“行,我把你给的银子挥霍完了,就回来继续做你的护卫,挣银子花。”
陈十一点头。
“那你多花点,出门在外,别舍不得。”
“嗯。”
他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伯渊。
“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出了别院。
百灵在后面喊道。
“你还没收拾行李。”
福大摆了摆手。
“不必了。”
离别,在人心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也都有自已的路要走。
希望他以后恣意江湖,无俗世烦忧,自由翱翔,如那鹰隼一般,成为一方霸主。
进京之前,陈十一给远在京都的裴珞疏去了一封信。
接到信的裴珞疏正在忙着安置宅院的事,白鸽落在他的肩头,悠闲自在,绿豆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
裴珞疏取信,打开,看着看着,不可置信地失笑。
自从进京后,扶风就没见裴珞疏这样笑过。
他连忙凑过去问。
“夫人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
“嗯,福大离开了。”
扶风满脸笑意顿时停在脸上,随即慢慢消减下去。
“师兄走了?”
“嗯。”
“这有什么值得笑的?”
裴珞疏望着扶风脸上的不自在。
“你也不愿意他走吧。”
扶风点头。
“公子,当初答应把师兄诱骗过来,也是想着,他自已一个人在外,日子过得实在差劲,如今他又走了。”
“每个人的认知和想法总是不同的,自已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
裴珞疏又接着说。
“还有一件事,夫人被册封为县主了。”
扶风眼睛眨了眨。
“县主?”
“原州边上打了一场海战,夫人弓箭了得,定是创下了巨大的功勋,所以才被朝廷另眼相看。”
扶风笑道。
“夫人就是厉害,不靠男儿,自已也能闯出一片天。”
裴珞疏言笑晏晏。
“她啊,是最勇敢,最纯善的…”
陈十一回京都的那日,已锁深秋,进了京都时,天气已渐渐变凉。
她最近总是怕冷,百灵在马车里早早燃起了炭。
“阿姐,自从你上次病了后,身子可大不如前了。”
陈十一斜靠在马车壁上,懒懒地翻开着书。
“年纪大了,又不是年年十八。”
“老秦又给你换了一副药方,至少要喝个两月,回头再给瞧瞧是否有所好转。”
陈十一听到药这个字,就像听到鱼这个字一样敏感。
还要喝两月,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药苦就算了,问题它不是那种纯粹的苦,是苦中带着其他的五花八门的味,喝了能让自已一整日都食不下咽。
同行的还有都尉府的人,这次海战,要嘉奖的人有许多。
回了京都,她还没来得及找裴珞疏,就被都尉告知要先进宫一趟。
皇宫。
勤政殿巍峨壮阔,辉煌大气。
陈十一穿着紫红色金线绣缎面宫装,发髻高耸,簪了紫金步摇,整个人显得庄重又贵气,她跟在都尉身后,双手收紧,双肩端正,面色沉静如水,嘴角微扬,一步一步走进,这座只有男人出现过的宫殿。
她随着众人叩拜后起身。
听得上面的浑厚温和的声音响起。
“勇毅县主何在?”
陈十一立即叩拜回。
“臣女在。”
“你,好生眼熟,莫不是御史大夫府的那位表小姐?”
“臣女正是。”
“哈哈,老胡,你个老东西,教的不错,是个好孩子。”
胡老爷子笑道。
“她确实不错。”
“这次的海战英勇无比,凌厉果断,不顾自已生死,直面迎敌,为防止敌军逃离,将自已全部身家买的船撞上敌军的船,此举,堪比男儿,理应嘉奖。”
“来,赏黄金千两,赐玉如意一柄,食邑千户,可免行叩拜之礼。”
“臣女叩谢皇帝陛下。”
陈十一行礼时,眼眸抬起,瞧了站在官员队伍里的裴珞疏,眨了眨眼。
裴珞疏缓缓低头,抿着嘴角,遮掩溢出的笑意。
“据说,你还发现了一条新的海航线?”
“回禀皇帝陛下,正是,此海航线历经三十二日,到达另一个名为婆娑提的小国,此国盛产彩色琉璃,当地人用来制作屋顶,防止毒虫与野兽,臣女将当地的所见所闻,已用书记录下来,以供圣上品阅。”
“婆娑提国的皇室,特意嘱咐臣女将非常贵重的血色珊瑚进献给圣上,以表两国友好之意。”
说完,便派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血色珊瑚给抬上了勤政殿。
一米多高的血色珊瑚,红布被扯开的那一刹那,惊艳了朝堂所有人的眼。
血红色涌动,恍若光华流转,而珊瑚外的晶莹剔透的星星点点,犹如血色天空中飞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极为绚丽。
第234章 畏寒
坐在龙椅上的圣上笑得极为满意。
“勇毅县主深得朕心啊!”
他转头问了一旁安静着的温之衡。
“丞相觉得如何?”
“四方来朝,万国叩拜,是大邺朝受命于天,终将镌刻于史书,供后人瞻仰。”
圣上十分满意地点头。
“嗯,之衡最得朕心。”
后来,赏了宫宴。
陈十一不喜欢这些场合,但没办法,今日,她可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坐在都尉大人下首。
宫宴上,只留得一些人,陈十一都不怎么认得,除了胡老爷子,温之衡,还有那个一直没有正形的九王叔。
圣上偶尔问几声航海的事,没过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对面的九王叔举起酒杯,朝陈十一笑了笑。
陈十一当做没看见,往一边转过了头。
九王叔垂头低声笑了起来。
陈十一不胜酒力,喝了一点酒便起身要走了。
胡老爷子便带着她走了出去。
“你也没想着给我来封信,就这么直愣愣地走上了勤政殿,把我这把老骨头都吓得够呛。”
陈十一在一旁歉疚地笑道。
“我以为裴珞疏告知你了,他没说吗?”
“这段时日,他忙着收拾屋子的事,没空。”
“下次一定注意。”
“你啊,以后就别东奔西跑的了,封了县主,就该要警醒自已,注意自已的行为,不再像之前,想怎样就怎样,再说,食邑千户,你这辈子靠着这都能活得风光无比。”
“好的,舅父,我明白了。”
胡老爷子刚好遇到一位同僚,在一旁聊朝堂的事,陈十一静静站在一旁。
她抬眸看见温之衡和两个不认识的官员走了过来。
温之衡朝她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冷漠疏离,随即又和一旁的官员说话,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陈十一觉得,他们就如此般,甚好。
最熟悉的陌生人,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出了宫门,裴珞疏的马车正守在外面。
胡老爷子被金叔接走了。
陈十一被裴珞疏拉上马车。
他看着穿着紫色宫装的陈十一,眼眸都亮了几分。
“阿珞,快,帮我解开一下,我透不过气。”
陈十一的领口被收得紧紧的,裴珞疏给解开了颈脖的扣子,褪下了衣衫,然后给她换上青绿色对襟外衫,随即又在外面加了一件深蓝色披风。
“百灵说你越来越畏寒,京都的天也越来越冷了,如非必要,暂时别出门。”
陈十一乖巧地点头,捧着裴珞疏的脸亲了一口。
“相公,我好想你。”
裴珞疏嘴角上扬。
“我也很想你。”
他摁了摁陈十一的额头。
“你胆儿挺大的,竟然敢撞船,不要命了?”
陈十一认真回道。
“当时我问过许舟师了,我的御远号参与这场战事,被烧毁得厉害,失去了远航的能力,我索性就把它撞上去,说不定还能为我自已带来一丝回报,毕竟谁也不相信我敢这么做,说不得会换来一定的报酬。”
“你对这个报酬满意吗?”
“不满意,我喜欢真金白银,而且圣上好小气,只给我赏赐千两黄金。”
裴珞疏失笑了。
“你是自已有了钱,自然看不上这黄金千两,但你可知道,对于很多人家,这都是此生未见的数量。”
陈十一想了想。
“你说得对,我,慢慢地,就忘记了以前的初心,这是不对的。”
裴珞疏把陈十一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很好,十一。”
凌云阁内,温之衡正拿着剪刀给最近新得的绿菊修剪枝叶。
青松在一旁轻声说道。
“没想到,姑娘那么威武,二十多万两的船说撞了就撞了。”
温之衡神色淡然。
“以后别叫姑娘了,她现在是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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