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那异常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回道。
“她是流放回来的,谁知道在外面是不是已经脏了,要不是看着她背后是忠义侯,而且温之衡的手段厉害,她给我做妾都不配。”
温之柔听到的那一刹那间,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不可言喻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明白,既然嫌弃她,为何平时与她温情缱绻,又极具温柔,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平静地将一个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难道那青涩的少年郎君,浸淫官场多年,已经可以做到情意来去自如,变脸犹如家常便饭?
她想嫁的是那年的少年郎啊!
可如今,物是人非。
那些纯粹爱慕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远去,留下的只是戴着面具活着的傀儡。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看着他再次来到她面前嘘寒问暖,但依旧未留在房内一宿。
后来,她慢慢打听到了,她收到的那些不值钱的小礼物,是他的那些妾室挑剩下了,才丢到她这里来的。
而他每次来她的院子,是因他的母亲,她的婆母。
第237章 忘记的礼品
“你不要把她冷落了,你能得到一个好差事,还有那同族的几个堂弟混得风生水起,都仗着侯府在后面帮衬,你若不待她好,以后这些可都没有了,你要仔细掂量清楚,白家现在没落,嫡系男丁就剩你一人,你撑着这个伯府,就要笼络住她这个助力,明白吗?”
“可是母亲,她流放回来,只怕已失了贞节,谁要碰别人碰过的女人,太脏了。”
“那你当她是个物件就行,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别出了差错。”
“唉呀,烦死了,天天面对那张脸,真是厌烦至极。”
她听到这些,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她总觉得很虚幻,总觉得里面的那个她不是自已。
因他每次与来见她,或者在外,都对她情深似海一般,但他找了很多借口不与她同房。
至今,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真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是可以装出来的?
后来的这些年,她静静地看着他演戏,静静地看着所有人对她的鄙夷和嘲笑,静静地把自已这份年少懵懂的痴情硬生生从心里挖了出来,鲜血淋漓。
她回了伯爵府,回到了初雨院,搬了个摇椅躺在廊下,披了床小绿毯子,微眯着眼,感受着京都的深秋寒意。
一阵寒风凛冽,她干涸的泪水划过的脸庞被吹得有丝疼痛。
她觉得面对寒意,脸上的泪水不应再留,换上极润的香膏,让自已恣意了,才是最好的日子。
门外,有婢女来报。
在外办差事的伯爵爷回来了。
温之柔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身后的贴身丫鬟又说道。
“老爷回来了,夫人你去迎一下吧,免得老夫人到时候又要责罚你。”
是的,自已但凡行差踏错一步,每次都要被搬到台面上被训斥一番,以便更好地拿捏自已。
她睁开了眼,把被子掀开,起身,带着贴身丫鬟去了老妇人的鹤归堂。
堂内,所有人都在,温之柔是最后一个到来。
她站在堂外安静的看着老夫人,白嵩霖,纳的三个妾室,还有前夫人给他生的一子一女,其乐融融的,在观赏自已手中的礼物。
她永远都是外人。
“老爷,夫人来了。”
堂内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眼神里有不屑,恼恨,嘲笑,没有一个人对她有一丝善意。
白嵩霖怔愣过后,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柔儿,快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温之柔缓缓地走了过来。
白嵩霖朝一旁的苗云说道。
“快把我带给夫人的礼物拿出来。”
老夫人是一尊玉观音,成色极好,三个妾都是精心打造的金簪,儿子是文房四宝,女儿是极其昂贵的头面,就连老夫人养的那只肥猫,脖颈上都带着金铃铛。
果真是有心的。
苗云神色尴尬地说道。
“老爷,没有礼物了。”
白嵩霖愣了一会。
“怎么可能,不是有一只青玉簪吗?我明明记得放箱子里了。”
苗云讪讪说道。
“哦,哦,是的,是有一支青玉簪,可能是老奴忘记放了,夫人,是小的错,做事不小心。”
白嵩霖恼怒地说了他。
“算了,下不为例,夫人不会同你计较的。”
他转头便要哄着温之柔,却看得她双目猩红,满脸的悲伤,倔强地瞧着他。
他被看得略微有点不自在,他从未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不自在地疼了一番。х
“柔儿,你莫伤心,这次是我不好,没有仔细查验,以后…”
“你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却唯独忘了我的。”
白嵩霖急忙解释。
“不是的,我只是不小心忘了放,我真的给你买了,你不信问苗云。”
“是的,夫人,老爷专门到首饰铺子给你挑的。”
“就连老夫人的猫都有了金铃铛,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却没有礼物?”
白嵩霖看着她悲伤至极的神色,慌忙抓了她的肩膀。
“不是的…”
还没等他说完,他的衣袖上便沾染温之柔口中吐出的鲜血。
他瞬间慌了。
“柔儿,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要礼物是不是,我现在就去买,我现在就去。”
温之柔口中的鲜血吐完,感觉这么多年的郁气都烟消云散,心里顿时畅快多了。
她擦拭了嘴角的鲜血,漫不经心说道。
“算了吧,何必惺惺作态,我早已不稀罕了。”
众人在她吐血的时候皆是惊了一下,听到她如此说,比她吐血的时候都要惊讶百倍。
她可从没有对伯爷说出这样的话。
白嵩霖顿时哑口无言,平时,温之柔只要哄一下便好了,他未曾想过,哄完的第二句话该要如何说。
温之柔平静地对他说。
“我等会给你写了和离书来,你在上面签字盖印。”
白嵩霖一脸懵。
“柔儿,你说什么,我,我只是今天忘给你带礼物而已,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温之柔冷笑一声。
“究竟如何,你心里会不知晓吗??”
“我是真的…”
“够了,你撒谎的样子我还不知道吗?这样多年,撒了这么多谎,累不累啊?今儿个就放你自由,免得说我权势逼人,逼你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我这个从流放地回来的女人。”
堂内的一个妾室说道。
“唉哟,姐姐还受了委屈,我可是从菊花宴被龙图阁直学土夫人被请了出来,白伯府的面子全让姐姐都丢没了。”
白嵩霖忍着心底的不舒服问道。
“什么?”
另一个妾室说道。
“夫人仗着认识的县主,给我们使绊子,让直学土夫人给我们赶了出来,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白嵩霖神色复杂,紧紧锁住温之柔脸上的平静。
“柔儿,是真的吗?”
温之柔讥讽地笑了,双眸冷厉地巡视着两个妾室。
“我要弄死你们,还需借助他人的势力,别往自已脸上贴金了,自已是一坨什么东西,自已心里没点数吗?不想死得太难看,就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
白嵩霖何时听过温之柔说过这样的话,她从来温柔贤淑,从不在自已面前说重话。
“柔儿,你怎么了?”
第238章 撕破脸
温之柔瞥了一眼白嵩霖,眼眸里尽是淡漠冷厉。
“希望伯爷顺利签下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否则撕破脸就不好看了。”
白嵩霖听得很是不舒服。
“什么和离书,我不同意,你今日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
“你就怎样?把我关起来,或者杀了我?”
“你怎会变成如此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这么多年,你摸摸你自已的良心,问问你自已做了多少缺德事,我当时只恨我自已没有眼瞎,嫁了你这等货色。”
白嵩霖被气得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你给我说清楚,我究竟怎么你了?”
温之柔气笑了。
“你母亲贪墨我一套铺子,你在旁边告诉她,我还有十八间铺子,两个庄子,拿了一间没关系,你的小妾害我掉水里,大冬天的,你没把我救上来,反而在一旁指摘我小气,没有主母的大度,你的两个孩子人前喊我母亲,人后,拿着一个布娃娃一直扎针诅咒我,上面写我的名字的字迹是出自你的手,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老夫人唰地站立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贪墨你的嫁妆铺子,那是你自已送我的。”
温之柔冷笑道。
“我送你?是你自已说你自已手头上的铺子都做满了,还想开一间酒庄,就借用我手上的铺子,这么多年了,酒庄没开起来,铺子倒是一点要归还的声响都没有。”
白嵩霖忍着怒气说道。
“她是你的婆母,你…”
“马上就不是了。”
白嵩霖清了清喉咙。
“我不会同你和离的,柔儿,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混蛋事,我都改了,你,你不是想要圆房吗?我们今晚…”
温之柔打断他。
“你可真够恶心的。”
堂上的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温氏,你作为伯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辱骂自已的夫君,你以为你自已很高贵吗?你从流放地回来,身子都脏了,霖儿愿意娶你,你就烧高香吧。”
温之柔冷厉地注视着堂上的老夫人。
“我清不清白,由不得你这等老虔婆来质疑,倒是你儿子,轮流被三个女人睡来睡去,呸,真脏!”
白嵩霖的脸瞬时变得五颜六色。
“温之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难道你没听清吗?”
白老夫人听得头疼,连忙大声喊道。
“拖下去,拖下去,把她关进祠堂,好生反省。”
温之柔大声喝道。
“我大哥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我的好友是圣上亲封的勇毅县主,谁敢动我?”
顿时,场上谁都不敢动,白老夫人嚣张的气焰弱了些,就连白嵩霖的脸色,也稍稍柔和了些。
“柔儿,你懂事些,回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觉得你的承诺是很值钱的东西吗?”
白嵩霖压着声音小声说道。
“柔儿,你以前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了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以前那个温之柔已经死了,活生生给你逼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一个温之柔爱你了。”
温之柔看着白嵩霖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顿时畅快淋漓。
她挥洒了衣袖,忙转身往她的院子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
“白嵩霖,记得签字盖印,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就当做陌生人。”
她回到自已的院落,回头看到中间那扇月亮门很是碍眼。
“去找个人,把门给钉上,别让人进来了,另外,再从外面围墙打通,装一扇门,说不得要从那里进出,免得看到他们一家人就心烦。”
丫鬟问道。
“小姐,不是要和离了吗?”
温之柔叹了口气。
“他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的,可能还需要再折腾上一段时日。”
鹤归堂,白嵩霖双眸微闭,但胸膛微微起伏,双手紧握,指关节隐隐发白,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白老夫人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想到是这么个性子,我就说了当初不该娶她。”
白嵩霖面无表情说道。
“当年我极力拒绝,不是你说,娶了她,仕途顺遂吗?”
“但你这几年不该冷落她,让那些所谓的妾室越过她头上去,也不该这么多年,都没和她圆房,当年圆了房,有了孩子,她就走不了了,如今,她身后权势颇大,又铁了心,以后可该怎么办?”
白嵩霖听着自已的母亲埋怨自已,他无力反驳。
他一直对她冷淡,偶尔给她一点小恩小惠,都开怀得不得了,逢年过节带了别人出去,没带她,随便买个东西哄一哄,她就原谅自已,然后一如既往对自已好。
他习惯了她的温柔依顺,喜欢她看着自已爱慕的神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没了这种神采,她眼里的光慢慢消失不见。
她对自已在外做的任何的事情都不再过问了,他再也没喝过她煮的清茶,再也没穿过她亲手缝制的衣衫,他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渐渐有些慌了。
他想找她说话却闭门不见,他想带她去看烟火她也拒绝,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可是今日的那枚青玉簪,他真的给她买了。
他从未知晓,她竟然,用他以前臆想她的言语,毫不留情地骂他脏。
门外,一个丫鬟禀告,说初雨院送来了东西。
白嵩霖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和离书。
他愤怒地撕毁了。
“温之柔,你休想。”
随后,他大跨步地朝初雨院走了过去。
走到月亮门处,门被横七竖八的木板子给钉得死死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差点被她气死了。
“来人,将这门板给我拆了,快。”
等好不容易拆完,又听得下人说道。
“老爷,后面还有一堵墙。”
白嵩霖忍着怒气,无力地指了指那面墙。
“拆掉。”
夜晚,他走进了初雨院。
他想,他是不会与她和离的,她不是想要与他同房,想要一个孩子,那他今晚便成全她。
他推开房门,里面冷冷清清的,什么东西都不见了,只留得一张乌黑的雕花大床,与他面面相觑。
第239章 初雪
转眼初雪到来,繁华的京都落了白,红墙上的金瓦被堆了银色,越发显得宫墙的富丽堂皇。
洗梧宫内,酒香缭绕,歌舞飞扬,皇庭的初雪宴办的有声有色。
裴珞疏静静地坐在矮榻前,修长莹白的手指捏着酒杯,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热闹的推杯换盏。
115/158 首页 上一页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