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点头赞同。
“东家说得对,这个办法确实行得通,毕竟,就算一直恭维着他,敬着他,说不定中途某一日就要到处游学去,哪里还管得书院以后会如何。”
次日,陈十一前去叩响群玉院的门。
抠了很久,也没见人来开门。
福大阻止了陈十一。
“别敲了,院子里没人。”
陈十一眨了眨眼。
“不会是为了躲我走了吧?”
“置办一座这样的宅院也不容易,谁有能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家。”
那倒也是。
陈十一想了会。
“我觉得,可能是因他孩子的病。”
两人去了最近的医馆,发现司徒钰真的就在里头。
他抬眸看着找到这里的陈十一,显露出一丝不耐。
陈十一没有说话,静静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旁边的大夫给平儿扎了几针后,平儿才悠悠转醒。
“父亲,平儿好累,想睡觉。”
大夫语重心长地告知司徒钰。
“还是得找神医,我这真治不了。”
陈十一立即问了大夫。
“是鹤发童颜,一位姓楚的神医吗?”
大夫眼眸清亮,甚是惊喜。
“这位公子你识得楚神医?”
“自然,他是我的好友,以前也为我看过病。”
陈十一的头转过去,看向司徒钰。
司徒钰神色含了怒气。
“不必。”
陈十一哦了一声。
“我也没想着为你找,你别多心。”
司徒钰被噎了一下,脸色就更加不好了。
陈十一又在一旁说道。
“平儿不一定就是病了,只不过他的习惯与我们旁人不同,我们大多数人是白日劳作,夜晚就寝,他只是与我们不一样,喜欢白日休息,夜晚读书劳作,他若吃饭很好,也能长得高,长得壮,这样也挺好,为何要将他改变过来,这世间,不过是少数服从多数而已,规则,自然也是服从多数人而定,但那少数不同的人,难道就错了吗?”
“你坚持平儿有病,他下意识得也会认为自已生病了,人,大多数生病,都是臆想出来的。”
司徒钰脸上的神色平静了许多,似乎把陈十一的话听进去了。
陈十一又说道。
“我修书一封给楚神医,让他过来瞧上一眼,如若真是病了,就治,如若不是病,那么平儿顶多只是不合群,一样能长命百岁的。”
第287章 茶花
回了落樱苑,陈十一提笔给温之柔去了一封信,想请她把楚神医邀过来一趟。
后来,她又给裴珞疏去了一封信,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并且问他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几天过后,温之柔带着楚神医到了来。
温之柔住进陈十一的宅子,左逛逛,右逛逛,很是开怀。
“十一,这果真是个好地方,我很是喜欢。”
她转而又对楚神医说道。
“我们就住在这儿吧,这段时日走了许多地,就数这最合我心意了。”
楚神医点头。
“好。”
次日,温之柔找陈十一借银子。
“我们没想过在这边买住宅,银子带得不多,你先给我们垫着,回头到了京都,就把银子还你。”
陈十一很是惊奇。
“你买什么宅院啊,就住落樱苑,和我做个伴。”
温之柔揪了揪陈十一的耳朵。
“谁要和你作伴,我和老楚已经写了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妇,自然不能住你这了。”
陈十一揶揄地笑。
“还是你行,你看上了哪套,我给你买了,当做给你们成亲的贺礼。”
温之柔笑得很是开心。
“行,那让你破费了。”
“说这话,也不知道你是客气还是不客气。”
群玉院,司徒钰接受了陈十一的安排,让楚神医给平儿看诊。
“他并未有大碍,只是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处在黑暗中,而这种黑暗至少有两年之久,襁褓而起,他惯了黑,便认为黑夜才是他该睁眼的时候,他的身子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黑夜,突然有朝一日,白日到来,反而让他无法适应,他的身子就会沉睡。”
司徒钰焦急问道。
“那要如何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楚神医收起诊治的药箱子。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事,我回去琢磨一个药方,服药针灸的同时,你们作为父母的,才是最大的良药,好好照顾他。”
司徒钰一听有救,脸上露出喜色。
“多谢神医。”
“不必言谢。”
“请问您的诊金?”
楚神医摆了摆手。
“有人已经付过了。”
司徒钰向神医行了一礼,便起身将楚神医送出了门。
一直坐在旁边抱着平儿的司徒夫人微皱着眉头说道。
“老爷,他们都是带着目的来的,万一是那孙…”
司徒钰一身白衣,缓缓站起了身,轻叹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
次日,陈十一被司徒钰邀请进了群玉院。
陈十一身穿青绿色圆领袍,俨然一副书生装扮,手上还持了一把玉骨扇,装得风流倜傥模样,惹得寡言的景然都忍不住蹙眉。
“你这副样子,莫不是跟伯渊学的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莫要受了他的影响。”
一旁抱着剑的福大就不乐意了。
“伯渊怎么了,他招你惹你,你这么说他?”
景然忙解释。
“并没有,只是东家这般模样,实在太过招摇。”
景然又接着说。
“司徒钰先生,本来一看就是十分肃然严谨之人,东家穿得这样花哨,只怕更会惹他不痛快,留下坏的印象更深。”
福大蹙眉。
“不是说了要让他留下坏印象吗,这样刚好。”
“楚神医到来,可以治平儿的病,这已经是示好了。”
“挟恩以报,只怕会适得其反。”
陈十一看着他们争论,眼睛眨了眨。
“我,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件衣衫好看,没想到你们有这么多顾虑。”
陈十一带着福大去赴约,衣衫没换,她觉得这不重要,而且,这次,她本来就没想过要提要求。
司徒钰是文人墨客,群玉院中,跨过那次没能跨过的门槛,见主院内,花团簇簇,廊桥阁楼,相互辉映,特别是一处花圃,里面栽种的,都是名贵无比的花草。
是不是年纪大的男人,都开始有这种爱好?
司徒钰面无表情地请陈十一喝了茶。
“云沧公子,多谢你请了神医前来,不知道公子需要我司徒钰做些什么?”
陈十一笑着问。
“司徒先生是想还我的恩情?”
“难道云沧公子不想要?”
“云某觉得,要还恩情的不应该是平儿吗?毕竟是治他的病。再说,我请楚神医给平儿治病,可不是什么恩情,只是孩子可怜,受病痛的折磨,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司徒钰冷哼了一声。
“是吗?这世上,还有如此心善之人?”
陈十一轻笑道。
“司徒先生饱读诗书,皆知这人世繁杂,人性更是繁杂,你身处高位,拥有名望,能让天下学子一呼百应,皆以为这天下都是趋利之人,识不得真心,人,不可一概而论的。”
司徒钰笑了。
“你几次三番来找我,我不相信你没有目的。”
“我自然是有目的,但目的也分好坏。”
司徒钰显然不信。
陈十一又接着说道。
“司徒先生一定要划清界限的话,那你能送我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我看到你花圃中,有一株花,长得十分好看,你能赠与我吗?”
陈十一让福大搬走了那株开得最好的十八学土茶花。
司徒钰怔愣许久。
他不明白,这位云沧公子明明知晓,平儿的病就是他的软肋,何不趁此机会提出他的要求,为何,却仅仅带走他的一盆花。
或许,她往后的要求,必定会极为苛刻。
唉,罢了,该来的,躲不掉的。
陈十一坐在书房内,静静地看着盛开着的十八学土,惊艳的大红色,像极了温之柔那日的唇角,红得发亮,将人的心熏得火热。
她拆开了裴珞疏的回信。
“只要你选的,我都喜欢。”
这样的信,她已经收到好几封了。
都是如此简短,精悍,一如旧时,她给他回信的姿态。
寥寥几字。
他的字迹一向沉稳,而此时,带了些许不耐和催促。
欢喜的欢字,最后收的一笔,长点似乎更有韵味,而信上的字,结束得那样快,戛然而止。
她收起心中的惆怅,折了书信,又把景然唤来。
“何事?”
“帮我把这盆花送去京都丞相府。”
“这么精心养着的花,你不自已留着吗?”
陈十一摇头。
“送给赏识它的人,会绽放得更加美。”
“倘若丞相府问起,是谁送的…”
“你就直接说是丞相要的花,放门口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说。”
“是。”
第288章 水凳
温之衡看着盆中的十八学土,怔愣了许久。
花朵有点恹恹的,看来是历经千山万水运送过来的。
青松不解地问。
“爷,这是谁送来的?还好是一盆花,否则这都进不了凌云阁的。”
温之衡展露笑意。
“这盆花,是她送我的第一份礼。”
青松沉思了一会,震惊了。
“她不是因病薨逝了?”
温之衡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端详着这盆花。
“青松,这花好看吗?”
“颜色好看,不过要好生打理一番才是。”
温之衡点头。
“我会好好珍惜,浇水,修剪,御寒,沐阳这段时日,享天地甘露,和着微风,才更有灵气,花才能开得更艳,不是吗?”
“正是。”
“你说,我去青州看温之柔怎样?”
青松会心笑道。
“也是,小姐身子弱,定然不会好生照料自已,爷,你也是该去提醒一二。”
“他们感情甚好,万一惹人厌烦呢?”
青松只低头说了一声。
“去岁秋,陛下发妻薨逝,爷只是去见小姐,怎会惹人厌烦?”
温之衡低声呢喃。
“是吗?”
陈十一这段时日,跟在楚神医后面提箱子,跟平儿渐渐混得很熟。
平儿也愿意和陈十一玩,有时候也很崇拜她。
因她的箭术实在出神入化。
他指哪射哪,无一失手。
但大多数时候,陈十一跟在司徒钰后面走。
并不是为了山长一事,而是,她发现司徒钰家中居然有水凳,刻玉刀。
这些都是琢玉的工具。
想不到司徒钰还有这一手本事。
有时,见他得了一块好籽料,他可以在水凳上坐个三天三夜不下来。
陈十一觉得这也挺有趣,景然给她找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玉石,她跟在司徒钰身后也学着怎么用水凳打磨一只簪子。
她要送给裴珞疏做生辰礼。
司徒钰原是很嫌弃陈十一的,她总是来烦他。
但时日久了,相处下来也不错,主要是大方,很是舍得,特别是对平儿,总三番四次地到处搜寻好玩的给他,仿若早已忘记与平儿首次相见的剑拔弩张。
司徒钰有时候在想,这么个俊逸的少年郎,天天堵着他,估摸着是还没成婚,也没找到喜欢的姑娘,否则,他的大好时光,何必浪费在自已这样的人身上。
翠玉通透,切割开来,还要仔细打磨得油光水滑。
陈十一在水凳上,踩着踏板飞舞,砣头旋转,在解玉砂蘸水后,愈发熟练丝滑。
刻玉刀她使用得不是很熟练,给玉簪子刻纹之时,手上不小心多了好几个口子。
“琢玉就是如此,手上没点伤,都不好意思说自已会这门手艺。”
每次回去,总是要被温之柔责骂一番,然后从楚神医那里取了药膏给涂抹上。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她回了屋,发现景然福大他们都不在,也不知去哪里了。
再走进后院的时候才听得几人说话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发现所有人都在,而且…
温之衡和青松来了。
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试着笑了一声。
“你们怎么来了?”
青松见温之衡没有开口,便说了话。
“听得小姐在这边,爷不放心过来瞧瞧。”
温之柔也笑着说。
“是我写信让他过来的,你知道的,我和老楚就定居在这,他过来认认路,以后好找一些。”
陈十一笑着点头。
“好,我先去把东西放一放。”
“行,你去吧,等会我做东,去迎客楼走一趟,他家师傅烧的鸭子甚是一绝。”
厢房内,陈十一坐在温之柔的旁边,她的右边有个空位。
温之柔立即朝温之衡喊道。
“哥,来坐这。”
话还没说完,福大的身子已经坐在陈十一身旁,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福大似乎看不见他们的眼神,只冷冷说道。
“可以上菜了。”
陈十一抿嘴笑了。
这个福大。
冷酷的福大,在这次宴上,就像变了个人。
平时讥讽陈十一犹如家常便饭,此时,献殷勤的也是他。
给她端茶递水,夹菜盛汤,虽然动作生疏,但没留一丝让别人插进来的机会。
温之衡看了他们一眼,细嚼慢咽地吃饭,旁边的青松就很不是滋味。
陈十一忙阻止道。
“你歇会吧。”
青松也接着说。
“这位兄台,听说你功夫极高,宴后,想找你切磋一二,你看?”
福大摇头。
“不要,你太弱,没意思。”
陈十一手指捅了捅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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