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心地问道。
“阿珞,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司徒先生就这样被满门抄斩?”
裴珞疏摇了摇头。
“此事刚发生之时,我与温之衡就已经在商议,不止是你,我们也不希望司徒钰被杀,现在证据确凿,每一项在大邺的律法上,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我可以找到证据为他翻案啊!”
“十一,这种事很难翻案的,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这是张太傅设的局,那些证据,他准备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这一击,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我们往里钻。”
第304章 策划
裴珞疏看着发愣的陈十一,很是难受。
“十一…”
陈十一回过神。
“阿珞,你是这大邺的帝王,是权力最大的人,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裴珞舒缓了口气。
“十一,国法如山,就算我权力再大,也不能违背啊!”
陈十一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和难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裴珞疏忙喊道。
“十一,你要去哪里?”
陈十一红着眼说道。
“我去想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我而死,否则我寝食难安,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裴珞疏急忙喊住她。
“十一…”
只看到那匆忙的身影,黑色的衣角,掠过院内的门槛。
裴珞疏懊恼不已,急忙唤来岳直。
“去派人看着她,别让她出事了。”
“是。”
陈十一带着福大策马,准备返回青州。
“怎么样?”
面对福大的问题,陈十一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这点事,姓裴的还搞不定?”
“并非是他搞不定,而是张太傅设的局,司徒先生的罪名已经定了下来,十日后就要满门抄斩,我们赶回去,再加上要集齐人手,只怕十日不够啊…”
福大甚是惊诧。
“怎么就要满门抄斩了?”
“他牵涉反书,又和邪教搭上了关系,罪名一成立,必死无疑。”
“那现在该如何?”
陈十一策马急行在路上,忽然勒住了缰绳。
前面,京都外的官道上,温之衡穿着玄色披风,坐在马背上,神色忧忡地望着陈十一,身后,跟着青松。
温之衡策马到陈十一身旁。
“别想着去寻证据翻案,没用的,我只能在细节上将此案拖延三日,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十一抬眸,神色震惊地看着他。
“多谢。”
温之衡点头。
“快去吧,一路小心。”
说完,他便骑着马带着青松,返回京都内城。
陈十一回到青州府城,齐蓝双眸发冷。
“怎么回事?你走次日,上面就已经下旨要将司徒先生满门抄斩。”
陈十一现在思绪很乱,但她知道,自已必须镇定下来,司徒先生等着自已救,还有司徒夫人,还有,平儿。
他们坐在一馄饨摊上,离青州府牢不远。
“齐蓝,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司徒先生从牢里救出来,翻案什么的就别想了,时间来不及,你今晚潜入大牢和司徒先生说一声,福大帮我摸清府牢的衙役换班时辰,除了我留在青州的人,我还飞鸽传书从原州调了人手过来。”
福大抱着手臂问。
“劫出来不是问题,问题是要将他如何安置好,逃亡路线,他以后如何生活,难道一辈子躲躲藏藏?”
齐蓝冷声道。
“总比死了要强。”
“我们分三路走,青州水路繁多,还有一个走官道,当然这两个都是幌子,而最后,我将他们安置在凤鸣山上的那套别院里。”
“什么?”
两人皆是震惊。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平儿太惹人注意了,只要他稍稍一动,经过各个府城的时候必定会惊动他人,凤鸣山的那套院子,被人翻过好几次,他们一定也从未想到,他们还能壮着胆子回去住,而且,身后就是凤鸣山,山里是树林,如若真是遇到不可控的情况,退路也有,所以等这段风声过去了,我再安排他们去原州,乘船到那个小国去。”
福大想了想。
“好,就这么办。”
齐蓝也跟着附和。
“听云沧公子的。”
他们在附近租了一间农户院子,用作落脚点。
福大和齐蓝都各自忙活,留得陈十一在院子时,岳直找了上来。
“娘娘,陛下让在下接你回京。”
陈十一正在写字,看见岳直来了,很是开心。
“你来了便好,我刚好缺人手。”
岳直又轻声说了。
“娘娘,陛下要接你回京。”
陈十一点头。
“好,我知道了,等我忙完这段时日,就和你们回去。”
岳直呆呆地站在陈十一桌子前,也不吭声,就这么站着。
陈十一抬眸疑虑地瞥了岳直一眼。
“怎么,还有事吗?”
“陛下说,娘娘不要参与这件事,以免有性命之忧。”
陈十一哦了一声。
“能有什么事,福大在我身边,他能护我周全,再说,我自已也有自保的能力,不怕的。”
岳直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日,陛下甚是着急将自已召来。
“你安排人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事了。”
他准备去安排,却被陛下吩咐道。
“你自已亲自去一趟,务必将她带回来,这件事,让她不要参与了,张太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她若是动手劫狱,只怕会出大事。”
他此刻面对一脸沉静的娘娘,心里直叹气。
司徒钰的事他也知道,陛下的做法实属无奈,朝堂上的事,复杂得很,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明白的。
但他也很是欣赏娘娘的这种做法,以前跟在她手下时,下面的人都不怕她,总喜欢和她玩闹成一团,但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各个人都拼了命地要帮她做全做好每一件事。
在他这么多年看来,从来无人会处成这种关系。
可以是好友,又可以是亲人,但他们又将她视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以前,他也受过她的恩惠。
现在,她又在为司徒钰拼命奔走。
他们,都是有福气的人。
岳直想了想。
“娘娘,陛下希望你能现在回去,你能明白属下的意思吗?”
陈十一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明白,你回去告诉他,我做完事情就会回来,别阻拦我,你既然帮不了我,就先行回去复命。”
岳直愣了愣,拱手朝陈十一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院子。
陈十一抬头,静静地看着岳直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半晌。
深夜,齐蓝从外面翻进了院子里。
“云沧公子,出事了。”
陈十一猛地惊起。
“怎么了?你被发现了吗?”
齐蓝摇了摇头。
“不是,是司徒先生。”
“他怎么了?府衙里的人给他用了刑,生死不明吗?”
齐蓝也还是摇头。
“用刑是肯定的,不过那不重要,麻烦的是…”
他瞧了陈十一一眼。
“司徒先生不肯配合我们劫狱,他不走!”
第305章 舍身取义
“为什么?”
陈十一很是不明白。
“他为何不走?他不考虑自已,也要考虑夫人和平儿吧?”
齐蓝深吸一口气。
“当时我来不及问他这么多,但我看夫人的意思,好像也支持他这样做的。”
陈十一捏着手中的茶杯,思虑良久。
“今晚,我去府衙大牢见司徒先生。”
“你又不会功夫怎么去?”
夜深人静时,陈十一身穿黑色披风,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到了府衙大门前,亮出了岳直递给她的令牌。
府衙班直立即恭敬地行礼。
“对外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陈十一说完,便抬脚往大牢内走去。
阴暗幽深的甬道,一排排的斑驳壁上的灯火,飘忽着,甚是鬼魅,恶臭不断传来,陈十一面无表情地走到牢房的尽头。
陈十一在一处牢房外站立,只听得里面有一个童声传来。
“父亲,云沧叔叔来了。”
接着一阵锁链声响起,不一会儿,司徒钰的脸映入眼帘。
他苍白憔悴,眼眶凹陷,往常梳得极好得的发髻现被一缕缕分散开来,但他依旧清风傲骨,闲适淡然。
“你来了?”
陈十一看着他穿着白衣,身上是一条一条锋利的鞭痕,在昏黄的光下,黑得令人触目惊心。
“你不想出去?”
司徒钰没有回应陈十一,只问。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陈十一一听,心里满是疑虑。
“是,你想说什么?”
司徒钰似乎有一丝惋惜,又带着无限的怅然。
“当心齐蓝。”
陈十一很是不可置信。
“齐蓝是你的人。”
司徒钰点头。
“确实,他是我的人,而我也极度信他,但他最开始的身份,是张太傅的死土。”
陈十一沉思了片刻。
“所以,从凤鸣山书院搜出的那些反书,还有邪教物品,都是齐蓝的手笔?”
“是。”
“他,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一丝破绽都没露。”
司徒钰忙接话道。
“所以,你若是要将我带出去,引火烧身到你身上,将会万劫不复,这次,他们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陈十一叹了口气。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赴死。”
司徒钰轻笑了一声。
“在我被捕的次日晚,陛下已经派了人来,问我是何想法?是苟且偷生的活,还是舍生取义的死?大邺的律法已经置我于死地,而人的情意却能将我从大牢中解救出来。我当时想都没想,直接给陛下回了一个死字。”
大牢内的阴气绕着陈十一身上有丝犯冷。
“死?只为了舍生取义?司徒先生,来日方长,有命活着才能图将来,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司徒钰眼眸深深看了陈十一一眼。
“云沧,人固有一死,若我生活得好也罢了,苟且偷生也不枉一世,但我这一生,病痛的折磨,无穷无尽的追杀,面对世人的唾弃和谩骂,承受各路学子渴求但不得志的眼神,注定了,我活着比死了难受。”
“但,以我的死为棋,能掀起寒门与世家门阀的对抗,往后,他们也能在朝堂上能说得只言片语,为生活在底层的人民争得一丝希望与光明。”
“云沧,你我都是从底层挣扎着到了今日,你得要明白,这世间,想要淌出一条新路,总有人要开始迈出那第一步,路上的荆棘,尖锐的石子,甚是是悬崖,都是那个踏出第一步的先驱者,必须要经历的事,”
“云沧,你不必自责,不要觉得是你把我拉进这黄泉路口,腿长在我的身上,不是我自愿,谁都喊不动我。”
陈十一听了声音哽咽。
“你不为了你自已,那夫人呢,夫人怎么办,还有平儿,平儿才满六岁…”
司徒夫人的声音响起。
“我自然是追随我夫君而去,黄泉路上,我们整整齐齐一家人,也是幸福的,再说,我被疼痛了那么些年,如今也该解脱了。”
陈十一张了张嘴。
“平儿呢,他的病才好一点点,你让我把他带走,以后我来将他养大成人。”
“云沧,你觉得他以后会活成什么样,为了仇恨一生活在痛苦之中,还是面对父母双亡,一生都在汲取亲情的滋味?”
一生路,一浮屠,一青云,一虚妄…
以生为祭,以血铺路,以念为咒,以信为望…
陈十一仰起头,眼眸里朦胧着墙上的火光,那样跳跃炙热的,随着那滴泪落入不堪的牢地里。
“先生,大义!”
她右手猛地掀开黑色的衣袍,双膝直愣愣地跪下,给司徒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迈开腿朝牢房外走去。
刚一出牢房,她被一双手直接捞到肩上,腾空而起,屋顶上的瓦片踩出碎裂的声音。
后面,箭雨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福大的速度极快,提着剑,轻蹬屋脊,三两下,便消失在黑夜中。
前面,岳直带着一队人马,随着他手用力挥下,与追来的人厮杀起来。
等到了安全处,福大把陈十一放下。
陈十一忙问道。
“齐蓝呢?”
福大问道。
“他怎么了?”
“司徒先生出事,是他的手笔。”
福大冷声道。
“等我去杀了那狗贼。”
“你小心些,别弄得一身的伤。”
“你进去,那司徒怎么说?”
陈十一沉默片刻。
“把来的人都撤了吧,他,不想活了。”
福大似乎没多大惊色。
“文人傲骨,司徒那样的人,怎么愿意苟且偷生地活,他的信仰在生命之上,都是读书读的。”
陈十一很是伤神。
“以前,就想吃饱活命,如今吃饱了,却可以为了各种缘由死。”
福大笑了一声。
“有的人,活着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有时候死了,何尝不是放过别人…”
陈十一猛地抬头。
“什么人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
陈十一听得这话,细细思索着。
福大等了岳直前来,整个人瞬时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306章 书签
司徒钰是在三日后的午时,菜市口行刑。
那日,头顶上的烈日如打碎在岩石上的鸡蛋,烫糊了,边上都花得模糊不清,想要看清楚,却刺痛了人的眼。
陈十一挤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司徒钰一家人带着锁链,被官兵押着一步步往前走。
平儿举着手中的锁链问道。
“父亲,为什么我的比你们的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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