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会意道。
“原来是表小姐。”
陈十一和胡老爷子把金叔带回府内,守在他床边发着呆。
“老爷子,镖局那边我先退了,暂时不去,等金叔身子好些了,我再动身,否则你一个人又要上朝,还要照顾金叔,肯定忙不过来。”
胡老爷子点头应声。
“行,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没事,金叔也算我半个师傅,我的箭术他还指点我一二了。”
陈十一这段时间有点忙,她不仅要照顾胡老爷子和金叔的一日两餐,每天还要给金叔熬煮大量的药。
有时候往外面跑,总带个帷帽,很不方便,也怕温之衡还在找她。
她决定,要买几个人。
好歹能帮她分担一些,以后她离开了,也能留几个人照应这两个老人家。
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她想去西郊,找之前的人牙子,蔡老婆子。
在一个巷子拐角处,她迎面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她连忙道歉。
说完,她正准备拐到一旁,让对面的人先行。
谁料,那人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依然站在她的面前挡着她。
陈十一细细思索,得出一个结论。
又碰上讹人的了!
当她准备撸手要好好争辩一番,抬头一瞧,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她脸色羞赧地笑着。
“好久不见。”
茶楼厢房内,尽管天气炎热,屋内却分外凉爽,清茶雾气袅袅缭绕,屋外,有琴声缥缈不断,伶人美妙的呢喃唱腔,令人心旷神怡。
陈十一有点坐立不安。
对面的男子举手投足尽是优雅,拂袖提了茶壶,给陈十一倒了一杯清茶。
“这里的茶是庐山云雾,清冽明凛,入口清香,回味悠长,尝尝?”
陈十一眨了眨眼。
对面的人,是那晚的黑衣男子,她虽有点醉意,但事情她都记得的。
“你,你是谁啊?”
“我姓龙,名沐川,字悠然。”
陈十一的脸色瞬间很是正经。
“龙,是国姓。”
说完,她提着旁边的帷帽就要转身离开。
龙沐川饮了一口茶。
“我可告诉你,旁边的厢房,温之衡刚到。”
陈十一站定,愣了一会儿,把帷帽放置桌上,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龙沐川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抿嘴笑了。
“被别人抓住软肋的滋味不好受吧?”
陈十一翻了个大白眼。
“确实不好受,所以,龙公子是想要做什么呢?”
龙沐川思索一会儿道。
“我在想,我究竟应该是报恩呢,还是报仇?”
陈十一叹了口气。
“随便你哦,我的底被你摸得透透的,自然由你说了算的。”
龙沐川笑了。
“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万一我生了同情心,放你一马也未可知啊!”
“言而有信的人少之又少,上一刻说放了我,下一刻说不得就想置我于死地。”
陈十一捻着几块点心不停地吃,龙沐川很是疑惑。
“你吃这么着急做什么,这里又没旁人。”
陈十一又喝了口茶。
“我现在多吃一点,我怕下一刻死了,好歹能当个饱死鬼。”
果然,这姑娘是极其有趣的。
“你说你怕死吧,你脸上倒是没有一丝惊惧,你说你不怕死吧,现在就把断头饭给吃好了。”
“有备无患嘛!”
龙沐川身子慵懒往椅背一靠。
“逗你玩的,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这怎么是我提呢,你看着给吧。”
“我若是给个几两银子把你打发了?”
陈十一点头。
“你若是同意,我也没有意见,我本来就没打算靠救人要银子的。”
“什么叫我若是同意?”
第94章 人与人
“我救的是你的命,你自已想想,你的命值多少银子?”
龙沐川真是想不到,这姑娘挖坑给他跳呢。
“你的药都过了几年,还不知道有没有药效,该是一文不值的。”
“那几颗药在我身上一文不值,可是在您身上就不同了,就像做买卖,一根绳子,绑在白菜上,就是白菜价,倘若绑在名贵的阳澄湖大闸蟹上,那可值很多银子,而且只上富贵人家的餐桌。”
龙沐川眼眸带着笑意,从袖口掏出一张契书。
“诺,给你的,燕州的一座山林,够你躲一辈子的。”
陈十一接过契书。
“燕州?”
“嗯。”
“燕州离京都不足三百里,还不如就待在京都,而且我要这个做什么,我打算去江南以南了。”
龙沐川眉头微皱。
“那边人迹罕至,无人文教化,贫瘠得很,哪里有京都这么富庶,要吃很多苦的。”
陈十一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龙沐川想到什么又说道。
“你在担心温之衡找到你?”
“什么?”
“放心吧,那么多人拦着他找你,他找不到的。燕州,你放心去住就行了。”
陈十一想了想,便收下龙沐川送的契书。
“想通了?”
“想通什么?”
“去燕州?”
“容我好生想想。”
龙沐川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
“胡志惟那个老东西,是你什么人?”
“什么老东西,你说话客气一点。”
龙沐川笑着妥协。
“好,好,御史大夫是你什么人?”
陈十一能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说出来吗?当然不能,否则胡老爷子定要找她算账的,他曾说过,如若有人问起,直接说是来京都投奔他的外甥。
“他是我舅父。”
龙沐川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一辈子鳏寡,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外甥女?”
“他鳏寡,又不是他父亲鳏寡,他以前有过一个妹妹,远嫁西北,亲人之间已经多年未见了。”
“一个小丫鬟,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御史大夫府的表小姐,果真人不可貌相。”
“没必要那么惊讶,不过只是说辞罢了,我待的时辰够长了,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先告辞了。”
“我带你出去吧。”
“好。”
陈十一戴上帷帽,就跟着龙沐川走了出去。
茶楼二层是极其静谧的,楼道中,除了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忽然,旁边的厢房门打开了。
陈十一心惊,右手不经意地揪着龙沐川的衣袖。
龙沐川嘴角上扬,拉过她就急忙下楼去。
摆摆手,让后面那个人不要出声。
坐在厢房内的温之衡,看着那一晃而过的身影,顿时慌了神。
他急忙跑出去追赶,却发现大街上再也不见了她的身影。
仿若如梦!
身后其他人追了下来,连忙问道。
“侯爷怎么了?”
“刚才从我们厢房过去的是什么人?”
“是九王叔。”
温之衡怔愣。
后面的人继续说道。
“九王叔怎会带女子在身旁?听说,刑部现在都是他在负责,前段时间被人追杀,差点身亡。”
温之衡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再说。
“皇室中人,不可胡言乱语。”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声音极轻。
“走吧。”
陈十一与龙沐川分开后,走到一条非常安静铺满青石板路的街道。
她手上,是刚刚在茶楼里打包的精美甜食。
大包小包的,胡老爷子估计也好吃这一口。
“姐姐…”
“姐姐…”
陈十一听得,这好像是在唤自已。
她转身,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十四五岁少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提着她打包的甜食,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慢慢地靠近陈十一,小心翼翼地把甜食递给她。
“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陈十一打量着这个怯生生的小少年,眼神纯净,脸上黑乎乎的,应是很久没清洁过,身上的衣衫破旧,身子瘦弱,该是在附近讨吃的小乞丐。
“给你吃吧。”
小少年摇摇头。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陈十一笑着。
“给你就拿着。”
说完,她就直接离开。
走了很久,她才到了京都西郊,找到了蔡牙婆子的地盘。
“你可还识得我?”
蔡牙婆子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陈十一抿嘴笑了。
“我想要买几个人。”
“姑娘想买什么人?小厮,护卫,管家,丫鬟?…”
“我先挑挑,先看看人,有中意的就买。”
蔡牙婆子一听,连忙堆起笑意,这可是个大买卖。
待陈十一看到一排等待挑选的姑娘当中,看到一个人中,忍不住惊叹命运的奇迹。
她当初待在被卖的屋里,有一个姑娘,提醒她要尽早被卖出去。
而今,那个姑娘再一次站在被卖的行列中,等待被挑选。
陈十一问她。
“你被卖几次了?”
姑娘的眼睛瞪得溜圆。
“小姐应是有慧眼,你怎知我被卖几次了?”
蔡牙婆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小姐问你说什么你就回什么,如何轮得到你胡言乱语?”
那姑娘有点讪讪的,低声说着话。
“被卖五次了。”
“为何被卖那么多次?有什么缘由吗?”
“我,我…”
陈十一看她悄悄瞧了蔡牙婆子一眼,会意地笑了。
“嗯,她,我买了。”
姑娘瞬间抬头,眼眸晶亮晶亮的。
陈十一还买了个二十多岁,能干重活的憨厚男子,还让蔡牙婆子去弄了一辆马车。
陈十一给他们赐名,姑娘叫元西,男子叫元忠。
元忠是个憨厚的人,不爱说话,但办事很沉稳。
回去的马车就是他赶的,赶得又稳又好。
还未等陈十一细细问过元西的事情,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前面,是那个捡了她甜食的小乞丐。
他似乎等了自已很久,看见陈十一的身影,连忙追上马车,要把手中的甜食还给陈十一。
看着那倔强又纯净的眼神,她莫名地想到自已的十四岁,当时的她,也是这样的。
她试探着问道。
“你住哪里?”
小乞丐低头回道。
“在护城河桥下的石洞里。”
“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
“我是跟着家人逃荒来的京都,但他们在路上都饿死病死,到了京都,只剩了我一人。”
“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乞丐面露喜色,又沮丧地摇头。
“我会弄脏你的屋子。”
陈十一笑了。
“快上马车。”
小乞丐见陈十一也不嫌弃他,他开心地爬上马车,坐在车辕边上,怎么也不肯进车厢内。
第95章 令余山庄
胡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几人发呆。
“你买人做什么?”
陈十一饮了一口水,连忙回道。
“金叔病重,得有人照应吧,你经常上下朝,都是圣上派专人接送,但有时候总有自已的私事吧,有辆马车,配个车夫,不是更省事吗?”
“我可没有银子养马养人的。”
陈十一皱着眉头问。
“你一年五百两的俸禄,究竟用到哪里去了?”
胡老爷子闭嘴不吭声。
陈十一又接着说道。
“人买都买了,不要也得要。”
胡老爷子又忍不住问。
“元忠就算了,那个元西,年纪一大把,哪里还能当丫鬟,说不定早有自已的小心思,调教都调教不好,还有一旁的小乞丐,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那两个你莫管,我离开的时候要带走的。”
那两人跟着陈十一回到梨落院。
梨落院,石凳上,一人坐,一人站,一人跪着。
陈十一很是不解,面对跪着的小乞丐问道。
“你好端端地跪什么?”
小乞丐颤颤巍巍地说道。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会很乖的…”
陈十一记得老爷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连忙安慰道。
“没事啊,我会让你留下来的,快些起来吧?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本名姓傅,名旭文,姐姐可以另外给我赐名。”
陈十一笑道。
“你这名字就挺好,我不太会取名字。”
她转而又对元西说道。
“你之前在牙婆子院子里,想要对我说什么来着?”
元西神色略带歉意。
“买我的几个主家,一个生意败落,一个被罢官,有个伺候的主子病死,还有一个跳河了,我想说,我这个人霉运特别重,你买了肯定要倒大霉的,蔡老婆子不准我说…”
陈十一眼神炯亮。
“你这个特别准吗?”
元西点点头。
“要不你再把我卖了吧!”
陈十一笑着说。
“若是真的,那你简直就是一个宝贝,我若是有仇家,直接把你往仇家那里一放,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他倒霉,又省事又省心,还不费力气。”
元西听了,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日子你们把府内收拾一下,过段时间随我离开京都。”
晖华苑,柿子树下的石凳上,坐着胡老爷子和陈十一。
桌上,是几碟下酒菜,还有一壶陈年花雕。
“什么事,说吧?”
“龙沐川是什么人?”
“先皇第九子,你怎么认识他的?”
“有天我喝醉了,无意间救了他的命。”
陈十一掏出袖袋里的地契,递给了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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