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笑了。
“既然如此,燕州府城我们就不去了,直接前往京都。”
他很是不解。
“去京都做什么?”
“放火。”
陈十一看着呆滞的福大笑了。
“你不是查到饮鹤楼的东家与振兴镖局的二当家有交情,饮鹤楼帮他在沁韵楼放了火油?”
“他放我的火,我自然也可以放他的火,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福大冷笑。
“你知道京都是什么地方吗?天子脚下,那是守备最森严的地方,如果京都出了一点命案,都是要追查到底的,何况是一场大火?”
陈十一勒停了马,看着不远处京都巍峨的城门。
城墙上的土兵,正在交换班次,一个个井然有序,红色的旗帜翻飞,猎猎作响,城墙青砖陈旧,渗透岁月的沧桑。
雄伟守候的围城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藏污纳垢?
第170章 放火
“打探到了吗?”
包厢的门被打开,福大的身影现了进来。
“下次别让我去那些地方,真够恶心的。”
福大扫了扫衣袖上,似乎嫌弃得很。
陈十一笑了。
“那你倒是愿意和伯渊说话。”
福大眉头微皱。
“那是自已人,能一样吗?”
陈十一挑了挑眉。
“言归正传,饮鹤楼的东家一般什么时辰在?”
“大概黄昏过后,那个时候灯火通明,正是生意好。”
陈十一点头。
“好,天一黑我们就动手吧。”
福大摸不着头脑。
“动手,动什么手?”
“放火啊!”
福大不可置信的问道。
“如何放,怎么放,什么都没准备!”
“你看…”
陈十一指着饮鹤楼的位置。
“京都地势平坦,每家每户应该都留有排水沟,屋浅外深流入大街的沟壑之中,现在未下雨,沟中无水,我只需把饮鹤楼外面的排水沟堵上,再倒入火油,那么火油就可以由下往上蔓延至饮鹤楼内院的排水沟…”
福大惊恐地看着她。
“那得需要多少火油?”
“无需要多少,需要水倒是真的。”
“放火和水又有什么关系?”
“火油味道重,而且漂浮于水面之上,我只需多在后面灌水,再和上火油,就可以轻易点燃。”
“只烧沟里的火油有何用?其他地方呢?”
陈十一指着饮鹤楼院后那棵粗壮的树。
“它就是火引。”
“难不成又要我去一趟吗?”
福大不知道陈十一的摇头是什么意思,她要如何点燃这场火?
还有那些火油,在她与他谈话不久,就看到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后面。
当夜色降临,陈十一和福大上了那辆马车,里面两个巨大的桶子。
两根巨大的竹管深入排水沟中,慢慢地溢进饮鹤楼里。
他们驾着马车离开后,又上了附近一家茶馆的二楼。
对面的饮鹤楼里,灯火通明,酒香帐暖,琼影叠翠,缥缈婉转的歌儿悦耳动听,琴声悠扬,附庸清月,宛若仙境…
陈十一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
福大在一旁抱臂,鹰隼般的双眸瞧着箭头。
“你用竹子磨成的箭头?”
她没有说话,只专心地凝视着远处。
须臾之间,右手一松,羽箭嗖地一声,凌厉地往饮鹤楼飞去,刹那间,那棵树的枝桠断了一半折断下来,有一两枝,已经伸入排水沟中。
陈十一再次开弓,箭头,点燃了一簇明媚的火焰,拉满,松手,箭头犹如流星飒沓般刺入排水沟中。
星星之火,借着排水沟,犹如一道火蛇,瞬间蔓延至整个饮鹤楼。
树枝,瞬间燃烧,蔓延至整棵树,然后二楼屋顶也开始着火。
陈十一神色如常地再次快速拉弓,屋内的酒坛嗖地一声被射中,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瞬间,房内也燃起了火焰。
稳,准,狠…
福大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可多得的赞赏。
“不怕烧死人吗?”
陈十一喘了一口气。
“死不了,如若要是想要人死,我只需晚点动手就可以。”
饮鹤楼火光冲天,众人大声惨叫惊呼,不断地喊着救命。
门口,不断有人涌了出来。
陈十一静静看着这一切。
“走吧,去逮人。”
饮鹤楼的东家仓皇逃出火场,站在门口时,混乱中被人拖上了马车。
他看着马车里,陈十一神色如常,嘴角上扬,便猜到,今日的火,定是她放的。
“你就不怕饮鹤楼后面的人追究?”
“东家在说什么?我今日不过是来和你叙旧,不懂你说的追究是什么意思。”
饮鹤楼东家不屑地笑了。
“我劝你把我放了,否则…”
“啪…”
陈十一重重扇了他一个巴掌。
“你记住,你现在是阶下囚。”
饮鹤楼的东家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除了自已的主子,还没人敢这么对他。
可是,现在还是要识时务,也不晓得这女子把自已掳走,究竟要做什么?
“姑娘气性真大,我只不过想要回伯渊而已,至于打打杀杀的吗?”
“啪…”
陈十一又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想好了再说话。”
饮鹤楼东家嘴角溢出血,腥气味直往嘴里钻,他舔了舔唇角,笑了。
“沁韵楼的火又不是我点的。”
“你是在为自已开脱?”
“我说的是事实。”
陈十一沉默了一会。
“我想知道,你当时给沁韵楼投火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饮鹤楼东家不明白陈十一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就是自家的朋友,喝酒时说了这个事,然后我就给他办了。”
“所以,你其实与我毫无冤仇,只不过朋友的随口一言,就投火油将沁韵楼给烧了,也不管这场火会不会烧死人?”
“当时没想那么多。”
“人命,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饮鹤楼东家顿时哑口无言。
忽然,驾马车的福大停了下来,他低声朝车厢内的陈十一说道。
“我们被包围了。”
饮鹤楼东家得意地笑了。
“我的主子来救我了。”
陈十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头,福大坐在一旁,右腿弯曲着,一副懒散的模样。
对面,一排排的马匹并排而立。
马背上都是银色铠甲装备精良的军土,为首的,一身黑色锦服,发髻高耸,簪着白色玉冠,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上等人。
他看到陈十一出来的一瞬间,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不在家好好睡觉,怎么跑出来绑人了?”
听得对面的人说出如此熟络的话,福大慵懒的双眸瞬间睁了开来。
陈十一恭敬地朝来人行礼。
“民女叩拜九王叔。”
龙沐川策马来到陈十一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她。
“起来吧,你最近是不是瘦了?看你脸色都不怎么好。”
陈十一眼睛眨了眨。
“看出来了?这都拜九王叔的手下所赐。”
龙沐川眉头一皱。
“出了什么事?”
饮鹤楼东家听后,瞬间满头大汗。
那个姑娘,竟然认识自已的主子,听起来似乎很是熟稔。
而且,他什么时候听自已的主子,如此和颜悦色同一个女子说话?
糟糕,自已这次做的蠢事,不死也要脱层皮。
第171章 世事无常
“给我滚出来。”
饮鹤楼东家看着自已被绑住的手脚,心想这要怎么滚?
陈十一看着龙沐川笑了。
“他同之前令余山庄的土匪,也就是振兴镖局的二当家相熟,帮他放火烧了我沁韵楼,你说我该不该绑他?”
龙沐川脸色甚是凝重。
“你受伤了没?”
“死里逃生。”
他抬脚怒踹了一下马车车厢。
“出来。”
“别催他,等会我好好的马车都给踹坏了。这个人,烧了我的沁韵楼,我要自已亲自处置,如若是你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龙沐川笑着说。
“不要脏了你的手,交给我,我帮你出气。”
陈十一静静地看着龙沐川。
“九王叔,他差点置我于死地,我不会饶过他的。”
龙沐川神色肃然起来。
“十一,这个人我还有用,你把他给我,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倘若我不想给呢?”
陈十一静静地看着龙沐川,龙沐川也静静地看着她。
满街上都是人,却在这正浓的夜色中,寂静无声。
最后,陈十一嗤笑一声。
“九王叔想要的人,陈十一自当奉上。”
说完,钻进了马车把饮鹤楼东家给提了出来。
龙沐川让人把他给解开了手脚,笑着对陈十一说。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过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得到,都给你办好,夜色这样深了,去我府上休息,我好生招待你一番。”
陈十一摇头。
“我是御使大夫府上的表小姐,不劳烦九王叔了,先行告辞。”
说完,给福大使了个眼色,便钻进车厢离开了。
龙沐川静静地看着陈十一的马车离开,很是憋闷。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饮鹤楼,她就这样烧了,胆子真大。
“主子,多谢主子搭救。”
龙沐川眼眸森冷地看着他。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她不杀你,我都要把你剁成肉酱。”
饮鹤楼东家脸色发白。
“是,是,求主子饶命。”
胡老爷子坐在石凳旁,与陈十一饮茶。
“日子过得真快,几年时间转瞬即逝。”
“嗯,我几十年,现在回头一看,也是一瞬间。”
陈十一很是伤怀。
“元忠死了,元西也死了,元树不知去向,旭文,唉,不说也罢,以前总觉得,自已有个家,几年过去,也只剩下自已了。”
“世事无常,谁又能逃脱生离死别呢?”
陈十一忽然之间很是难受。
“舅父,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已活着究竟做什么,好像就是为了活着,有银子活得好,没有银子也能活,忽然之间觉得好没意思。”
胡老爷子笑了。
“你年纪还小,没活明白,有这样的苦恼理所当然。人生下来,就是一无所有,死后,也是一无所有,所以,人活这几十年,就是来感受这个世间的,你冲动也罢,善良也罢,糊涂也罢,烦恼也罢,都是你走在路上的一个选择,没有对错快慢之分…”
“你觉得没意思,是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所以才会觉得没意思,你要把你所期待的降低,写一个好看的字,吃一顿自已喜欢的饭菜,读一本有趣的书,看柿子从绿到红,地上的草从荒芜到茂盛,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寻找乐趣,你啊,就会越来越充实,你会发现,得到和失去,不过尔尔。”
陈十一撑着下巴,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处置了诱拐元树的辛家婆母,火烧饮鹤楼,她好像并没有特别开心。
那些失去的,终是回不来了。
次日,她站在侯府门前,静静地看着侯府的牌匾。
守门的护卫很有眼色。
“请问这位姑娘,你有何事?”
陈十一抿嘴笑了。
“麻烦你通传一声,陈十一想拜见忠义侯。”
守门护卫听得很是欣喜。
“你是陈姑娘?侯爷说了,只要是你,无需通传,直接可入府。”
“还是麻烦你通传一声。”
护卫点头。
“姑娘请稍等片刻。”
正在凌云阁案桌翻着上报事宜的温之衡,眉头微蹙。
青松慌忙闯了进来。
“侯爷,姑娘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温之衡一听,怔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惊喜弥漫了他的心头。
“还不快请进来。”
片刻,他把笔搁在笔架上,胡乱收拾了桌上的卷宗,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站起身,抚平了褶皱,心里不由得忐忑。
他看见她穿着黑色衣衫,身后跟着一个抱剑的男子,踏进了凌云阁的门槛。
本应和颜悦色的他,想起了前段时日同她说的话,脸色又严肃起来。
陈十一缓缓走近他身旁,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陈十一拜见侯爷。”
温之衡听得她如此生分地称呼他,心里很是不悦。
“你我之间无需行这些繁文缛节。”
他将她引进了书房内,又觉得不妥,他觉得应该是要带她去月影轩的。
“你今日来找我,是想好要回来了吗?”
温之衡给陈十一倒了茶,看着她忍不住的欢喜。
他把茶推到陈十一面前,轻声说道。
“小心烫。”
陈十一从袖口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推到温之衡面前。
温之衡一看,心里甜滋滋的,没想到,她竟然会买礼物送给自已。
他故作正色道。
“是什么?”
“银票。”
温之衡很是不解。
“什么银票?”
“玉茗茶庄开业,经过侯府邀请过来的客人,总共两百二十八位,购置茶叶总银钱为二千七百八十两,你派护卫一直护着我,这三年来,折算五千两应该也够了,礼品钱就不算了,我也没收,盒子里总共八千两银票,希望你能收下。”
温之衡沉默了半晌,心内的火被陈十一泼的冰凉。
“陈十一,你什么意思?”
“侯爷,我不能平白无故受你的恩情,我银子也不多了,你别嫌少。”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
陈十一肯定地点头。
“是的,我要与你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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