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他身前,眼眸欣喜含泪,上下打量着他。
“崔大哥。”
来人正是多年不见的崔永安。
福大听了后,更加震惊不已,不是,这里是她老家吗?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蓝家军的骠骑将军。
崔永安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十一。
当时打探的消息是从安州过来的陈东家,具体名字没有透露,但没想到竟然是陈十一。
记得她以前还是温之衡的一个小小丫鬟,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方商贾,有钱得很。
果然不能小觑这小丫头片子。
长高了,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以前的十一像个没吃饱饭的孩子,现在的十一,是个气质清幽的女子,变化颇大。
“十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崔永安倒没有陈十一那样激动,巡视了周围一圈,忙问道。
“你这里有吃的吗?”
陈十一忙点头。
“有。”
转身便对店家说道。
“店家,上最好的酒菜,我要招待我的故人。”
四方桌上的饭菜简单朴素,一大碗的清汤擀面,一大盘的熟切牛肉,还有一坛好酒。
这已经算得上很好的伙食。
毕竟,到了冬日,缺衣少粮,又是贫瘠之地。
崔永安很是满足,他似乎很久没吃一顿好吃的了。
陈十一看着他吃完,忍不住问道。
“崔大哥,够吗?我让店家再上一份。”
崔永安摇了摇头。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多谢你的招待。”
他缓了缓,接着说道。
“十一,我们相熟,那我就开门见山,你带来的粮食给我吧,我有用。”
陈十一拿起酒杯往唇边送,双眸微阖,挡了眼眸中的惊诧。
她放下酒杯说道。
“崔大哥,你要粮食做什么?”
“自然是军中要用。”
“我运送这趟粮食过来,花费了太多人力物力,冒了很大的风险,路上遇袭都不下七次,过一个州府我就要打点,所以我的粮价会很高。”
崔永安笑了。
“这是自然。”
说完,他朝在外站立的军土打了个手势。
土兵走了进来,解下身上背着的包裹,打开后,是一大堆的金银首饰,玉佩之类的。
陈十一拿起金簪,银饰大致看了一番。
这都是女子戴的旧物,而且花色款式参差不齐,倒是这块玉佩,还算上乘,不过在她的粮食前,根本不值一提。
陈十一把这些金银放回原位,朝崔永安笑了一下。
“崔大哥,你打算要多少?”
“你运来的全部粮食。”
陈十一叹了口气。
“你这点银钱只怕还差得远。”
崔永安面露难色。
陈十一又问道。
“军中自有粮草,为何还需你出来自备?”
崔永安重重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啊。”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
“十一,不瞒你说,我现在没有多少银钱,但你的粮食我全部都要。”
陈十一抿嘴笑了。
今天,谈旧时的感情可以,但粮食,没有足够的银钱,是无法谈下去的。
第181章 粮食
屋内燃了足够的炭火,热气十足。
崔永安把头盔给摘了下来,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水。
陈十一拿了把火钳,拨了拨通红的炭火。
“崔大哥,不是我不肯,这批粮食,我一半以上的家当都投在里面,我来的时候是抱着大挣一笔的心思,我们虽然相识,你曾经也帮我极多,我自会在其他方面回报,但一码归一码,我下面还有很多人靠着我养活。”
崔永安似乎有点懊恼。
他这次出来,是下了军令状的,筹不到粮食,他回去要领五十军棍。
本来,他带了那么多人,这些粮,就是抢,也要把它抢回去。
如今,碰到陈十一,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等事。
就如当年,她怯生生问。
你们是土匪吗?
当然不是,可,他现在,就是准备好了做土匪的心思。
“今日若是其他人来…”
陈十一笑道。
“动静闹大了,对于军队来说,才更是致命的不是吗?”
崔永安低头摸了摸鼻子,坚毅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怔仲。
“十一,蓝大哥也在,你去见见他吗?”
“好。”
青墙红瓦,厚重的雪掩盖了原本的粗犷大气,只留得一片清白。
陈十一披着红色的头纱,站在巍峨的大门下,头顶,蓝府两个大字苍劲有力。
这次,福大,还有莫寻烟跟着他一起来了。
其他的人,还有粮食,留在云州和凉州交界的客栈,崔永安留着一队人马在那里守着。
他们几人被土兵引到府内的会客堂。
一个眉眼温和的妇人接待了他们。
“他尚在军营未回,你们在这稍坐片刻。”
陈十一仔细打量面前的妇人,素衣木簪,身上隐约透露出沉稳华贵。
“您是蓝夫人?”
“正是。”
陈十一笑了。
“我是陈十一,同蓝大哥在房陵相识,曾听蓝大哥提过,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还有一个调皮但是害怕毛毛虫的儿子愿风。”
蓝夫人笑起来,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你便是十一?看起来还这么小,当初在房陵时,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蓝大哥向你提起过我吗?”
“自然,小崔来家中吃饭时,你蓝大哥总是惋惜他,说当年应该把十一要过来,至少十一不嫌弃他,如今到了这般年岁,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
“嫂子,你在说谁呢?”
醇厚的嗓音从门外钻了进来,厚棉布做成的门帘掀开,走进来两个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极强的冷风,吹得陈十一打了个激灵。
蓝清河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陈十一身旁,忍不住地点头。
“不错,越长越秀丽,看来温之衡待你极好。”
陈十一面露尴尬。
“我,我不在侯府了,现在住在安州。”
蓝清河愣了一下,转而对蓝夫人温和说道。
“萍贞,晚膳准备好了吗?多弄点下酒的小菜,我们几个喝一杯。”
蓝夫人温和地笑着,给蓝清河取下头盔和铠甲。
“放心吧,你快去招呼客人入座。”
六人都落座后,身后的婢女给他们依次倒了酒。
陈十一忙说道。
“别太多,我喝几口就该醉了。”
崔永安大大咧咧道。
“醉了便醉了,蓝大哥府上还少了你一个客房不成?”
蓝夫人接着说道。
“女子在外,是该少喝点,这是常识,小崔别胡乱说话。”
蓝清河招呼着陈十一,指着白瓷碗中的浓稠汤汁。
“这边的人常喝羊肉汤,冬日暖身子最好不过了。”
陈十一看着旁边温润儒雅的蓝清河,赞叹岁月在他身上似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尝了一下,入口即鲜。
眼眸瞬间明媚。
“嗯,真好喝。”
崔永安在一旁笑道。
“嗯,没什么变化,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蓝清河夹了一口菜吃着,随即又搁了筷子。
“十一,你在安州,没跟温之衡了吗?”
陈十一摇头。
“没有。”
蓝清河脸上带了笑意。
“甚好,小崔也没成亲,他当年和你说的话,如今都可以作数了。”
崔永安忙厚脸皮地说道。
“就是就是,咱俩也能凑合着过日子。”
陈十一抿嘴一笑。
“想娶我?得排队。”
崔永安眉毛轻挑。
“这么多年前说的话,现在还记着呢,你瞧瞧,得多记仇。”
莫寻烟和福大对看一眼,一人面露笑意,一人脸露疑惑。
“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果不其然,一个女子如何在这纷乱的世道上挣得一份如此大的产业?”
陈十一放下酒杯,脸色凝重道。
“蓝大哥,你以前不是在漠北吗?如何来了凉州?”
蓝清河无奈笑道。
“这是朝廷的决定。”
陈十一以为蓝清河会和她说粮食的事情,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和她讲述凉州的风土人情,谈论这边寒冷时节民众的艰难,还有守护大邺边疆战土的故事…
蓝府的客房,陈十一褪了外袍,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飞舞,簌簌声仿若精怪在耳边低喃轻语。
屋内,炭火通红。
莫寻烟早已躺在炕上,嘴里唤着陈十一上床休息。
床上暖和。
陈十一似乎没听见,只瞧着外面的风雪出神。
莫寻烟披了衣裳走到陈十一身旁问。
“十一,你怎么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
莫寻烟疑惑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是说粮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给钱就行了。”
陈十一叹气。
“你说一个军队,怎么还需要总帅去筹粮,书上总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吃饱穿暖,这是一个军队的命脉。”
莫寻烟点头,正色道。
“我听过一些关于蓝家军的事,讲给你听听?”
蓝家本是大邺的开国功臣,封疆大吏,蓝家的军队更是雄鹰之师,长期驻扎漠北使得敌军不敢进犯大邺的国土。
只是二十万的蓝家军,一直成了当今圣上的心腹大患。
蓝家军深得民心,又长期居于漠北城池,使得边境只识蓝家军,不知当今圣上。
君王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当有了心病的圣上,总是变着法子来弄权,不是将蓝家军分成几部分,分别调至各地,重新委派新的将领接手,就是随便提个由头,将蓝家第三代子嗣蓝清河派至房陵,而如今又将他派至凉州。
“我虽不懂得朝堂大事,但圣上这样做,无异于是将自已的边境裸露在他国眼皮子底下,蓝家军调走,那其他接手的军队如果不熟悉他国的作战习惯,如何能打胜仗?”
第182章 姑姑
“这得要看君王的度量,他若心怀天下百姓,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如若他想要集中权力,那蓝统帅自是挡了他的路,卸磨杀驴,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蓝大哥为何不问粮草的事?”
莫寻烟沉思片刻,炭火映红了她眼里绝美的半边莹白的脸庞。
“他的想法或许与崔永安的不同,崔永安只想着找到粮草,而他,不想以边疆大事为难你一个女子。”
“寻烟姐姐,我在想,如若我与他们不相识,或许直接了当地拒绝,可是,他们曾经待我极好,但这些粮食也是我的身家性命,我…”
莫寻烟搂着陈十一的肩膀说道。
“十一,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没人会说你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别多想了,早些休息吧!”
次日,蓝清河要提出带陈十一去军营看看。
“会骑马吗?”
崔永安狼兽般的双眼笑起来很是柔和,他骑在马上,伸出苍劲有力的手朝向陈十一。
“我骑马又快又好,不会让你摔跤的。”
陈十一抿嘴笑了,她攀上马鞍,左脚踏了马镫,右腿一翻身,牵住缰绳,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崔永安目瞪口呆,蓝清河也露出赞赏的神色。
“你这个样子,很是熟练啊?”
看着崔永安的神色,陈十一觉得很是有趣。
“这几年,一直在外做买卖,到处跑,马车有很多地方到不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骑马去的。”
隆冬大地,雪色苍茫,有几人策马急行。
他们走过去的路,等冬日过去,雪水一融,泥泞和肮脏就会显露出来。
西北的雪就像一场谎言,揭破了,却是连脸面都没有了的。
他们几人来到军营,有哨岗吹哨,守在大门的土兵立即推开大门,将几人给迎了进来。
女子不能入军营,当大营中的土兵看到他们的蓝统帅亲自带着一个女子进了来,甚是疑惑。
一个站在营帐外的老将,拍了拍崔永安的肩膀。
“怎么回事?”
“她手上有粮。”
那老将惺忪的眼眸顿时闪亮。
“崔将军果然智勇无双。”
崔永安抱着双臂摇头。
“别笑得太早,不一定能拿得下,朝廷那帮狗杂碎商议个事情竟然三个月都未下定论,如今,因着那个事儿,就连粮草都扣下了不发,一群吃干饭的…”
老将冷笑一声。
“也就是统帅能忍,要是搁到老子手上,早就反了那个狗皇帝。”
崔永安低声道。
“小声点,蓝帅知道你嘴上又把不住门,你可仔细些,上次的五十军棍还没好全,长点记性吧!”
营帐中,卫兵给上了几碗热茶。
蓝清河对着陈十一说道。
“喝碗茶暖暖身子,我再带你去转转,愿风这会估计在靶场练习弓箭,或许,你愿意见一见他?”
陈十一双手抱着碗中蒸腾的热茶。
“愿风应是有十二了吧?”
“是的,虚岁十三。”
军营的校场上,有排队列阵的,呐喊声震耳欲聋,挥舞着旗帜的战马不断从他们身边来回穿梭,近身搏斗的,挥舞着银枪练习的,比比皆是。
严寒的冬日,这样的场景,让人看了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穿过宽广的校场,到了靶场。
一个小小的少年郎,衣着单薄,额头上绑着黑巾,眼眸冷肃,踩在马镫上,任由马匹载着他飞奔至靶场的每个角落。
手上的弓紧紧被左手紧握,右手一翻动,箭矢如急雨般直朝箭靶飞射而去,直中靶心。
“好…”
陈十一眼眸露出笑意。
“愿风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出彩,以后必然横扫千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一会儿,那少年郎朝着陈十一他们策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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