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到底还是因为疲惫,昏昏欲睡。
接近凌晨零点,终于有了动静。
沈h看到一辆轿车,从军政府门口缓缓驶离。
夜色厚重,两盏车灯射出刺目的灯柱。
倒映着树影的车窗,楚伯承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与雾气融合在一起。
深邃神秘,危险迷人。
沈h下车,挡在车前。
胡副官踩下刹车,淡淡道:“少帅,是沈小姐。”
“让她进来。”楚伯承淡声吩咐。
有人给沈h拉车门,沈h坐上车,胡副官将车开往城外。
进来的第一秒,沈h开口,“伯承,洪嫂她…”
“嘘――”楚伯承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我会让你见她,现在闭嘴。”
他嗓音又沉又凉。
破碎的光洒在他脸上,他眼眸刺骨的寒意。
沈h心惊肉跳。
其实她早就听说,她未来的丈夫,是头不好驾驭的狼。
狡猾危险,暴戾残忍,薄情冷酷。
跟楚伯承认识那会儿,她觉得传言不真。
他虽然沉默寡言,可对她还算温和。
可现在,沈h没那么笃定了。
她有些害怕,瑟缩僵硬着身体,随楚伯承一起出了城。
乌云黑压压的,月色透不进来。
一座废弃钢厂像张开獠牙的野兽,在昏暗中等待着将人吞噬。
混着铁锈的潮湿气,站在钢厂前的沈h,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脚灌了铅似的,突然迈不动。
第58章 他是头狼
胡副官请沈h往里面走。
沈h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因为年久失修,工厂门窗漏风,呼啸的风声像鬼哭狼嚎。
楚伯承随手脱了外套,搭在一张椅子上。
他坐下裁剪雪茄。
烟丝洒下,一簇火苗燃起,映着他清冷凌厉的面孔,英气逼人。
烟能提神醒脑。
楚伯承深深吸了一口,偏头道:“给沈小姐拿张椅子。”
卫兵搬了一张过来。
又用袖子擦了擦。
可仍有很多灰尘,在一缕光柱下游离,染了沈h一身。
沈h颤颤巍巍坐下,“伯承,你说让我跟洪嫂见面。”
“大小姐――”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突然传来。
那是临近崩溃的垂死挣扎,以及在深渊看到一丝希望的惊喜。
说不出的诡异凄厉。
沈h吓了一跳。
她循声望过去。
轰的一声,几盏煤油灯被点亮。
沈h看到,一团挣扎的影子,正摩擦着地面,在不断蠕动。
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得沈h作呕。
她抖着腿,起身靠近。
当看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人时,沈h惊声尖叫,踉跄后退着跌坐在椅子上。
椅子擦过地面,刺耳的尖利声,在寂静空旷的厂房格外突兀。
却远不及眼前景象给沈h带来的刺激与震撼。
“大小姐,救我…”那团血糊糊的人影,沙哑凄厉地叫着。
沈h胸口起伏剧烈,“洪嫂?”
洪嫂手指抠着地面,艰难爬到沈h脚下,乌黑的血迹顺着她爬过来的方向蔓延。
她充斥着鲜血和脏污的手,抓住沈h的脚腕。
尖锐的石子摩擦,直接划破沈h的玻璃丝袜,血渗了进去。
与此同时,沈h也看清了洪嫂的脸。
像发胀的包子,注入的血腥丝丝往外渗,说不出的恐怖。
沈h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
她大惊踢开洪嫂的手,跑到角落干呕。
洪嫂不堪重负,昏死过去。
沈h来不及咽下的酸液卡在喉咙,咕噜咕噜响,她崩溃大哭,“楚伯承,你放了她。”
似是享受眼前这一幕,楚伯承唇畔勾起,“放她的理由?”
他眼眸淹没在一片浓雾间。
分不清是温和,还是阴鸷。
沈h声音全堵在喉咙里。
楚伯承冲她招手。
她犹豫片刻,腿哆嗦地直起身体,无力朝他走过去。
他狠狠扯住她的小臂。
顷刻间,他的脸近在咫尺。
厚重的烟味浓烈逼人。
“知不知道我抓她的理由?”楚伯承逼视着她。
沈h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那日姜止和高衍在蕾西番菜馆约会,洪嫂买通后厨,给姜止下了料。
楚伯承有所察觉,派人将洪嫂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望着楚伯承阴鸷的视线,颤唇开口,“知道,你给姜止出气。”
“我为什么给姜止出气?”楚伯承直起身体,笑着掸了掸烟灰,“她是我什么人?”
胆战心惊之余,沈h糊涂了,“那…”
楚伯承把她扶到椅子上,又抬手抹去她脸上的灰尘,动作格外轻柔。
像受到蛊惑一样,沈h眼里没了血,鼻息间没了腥。
视线所及之处,是楚伯承那张温柔到极致,又俊美到极致的脸。
像带刺的玫瑰,明明危险,却令人心驰神往。
沈h从没见过像楚伯承这样的男人。
明明薄情危险,却令女人甘之如饴,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楚伯承笑了笑,撤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洪嫂挑拨我未来妻子,用下作手段算计楚家表小姐,她这样居心叵测的人,留着有用吗?”
第59章 警告她安分
乍一听,楚伯承是因为洪嫂挑拨沈h,而发怒。
实则还是在替姜止出气。
沈h捏了捏拳头,不敢反驳,“我从小吃洪嫂的奶长大,她是我半个娘,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放了她。”
楚伯承掸下裤腿的烟丝,他深邃的脸晦暗不明,“她不安分,万一带累坏你…”
“不会。”沈h声音缠着,“她已经得到教训了。”
“是吗?”楚伯承指尖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
他阴冷的视线掠过她。
比夜风还凉。
沈h身子一抖,嗓音嘶哑无力,“我保证她以后会安分。”
空气沉静片刻。
楚伯承唇角渐渐溢出一丝笑意,“嗯,好歹是未婚妻的乳娘。你说放她,我不拂你面子。”
他抬了抬手。
胡副官心领神会,“来人,把洪嫂带下去,找最好的医生和保姆伺候着。”
话落,几个卫兵抬起洪嫂血淋淋的身体,离开了厂房。
楚伯承起身,踩灭了烟,抬脚离开。
沈h跟在他身后,“姜止…”
他脚步一顿。
“你和姜止…到底有没有?”沈h壮着胆子问。
楚伯承微微偏头,面无表情的脸孔夹杂着冷冽,“你觉得呢?”
头顶黑压压一片,他的嗓音随寒风飘来。
渗入肌肤每一寸,沈h冷得窒息。
她手指微蜷,脖颈间的青筋鼓胀,又落下,“是我多想了。”
楚伯承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h追问:“我们的婚事,会不会有变数?”
“取决于你。”楚伯承嗓音性感又低沉。
沈h明白楚伯承的意思。
只要她安分、温顺、贤淑,做好未来妻子该有的模样,他不会抗拒这段婚事。
可是沈h不甘心。
尤其是当脑海中闪过姜止那张可憎的狐狸精脸,以及洪嫂血淋淋的样子,她就生出想鱼死网破的冲动。
她会嫁给楚伯承,但姜止,她绝不会放过。
指甲抠进手心,沈h突然想到什么。
她道:“洪嫂一时糊涂,办了蠢事,没有影响到姜止吧?”
沈h不知道,楚伯承是怎么察觉到,洪嫂给姜止下料这件事的。
可她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试探望着楚伯承。
楚伯承一贯的寡淡清冷,让人看不透,他说:“不知道。”
沈h身子微微发抖。
她记得,自己和楚伯承离开之后,高衍和姜止还没离开。
他们之后肯定是在一起的,而那药性,很凶猛。
高衍又是个淫魔,她不信姜止能抗住。
唇瓣微勾,沈h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洪嫂的牺牲,值了。
两人上了车。
一前一后。
沈h被送回她的别馆。
楚伯承回了督军府。
他有些疲惫,眉心是深深的倦意。
胡副官打开车门,将风氅披在他身上,“今儿我回你书房拿文件,碰到了姜小姐在附近,她还问我你在哪。”
眉心微松,楚伯承望向不远处的最后一栋小楼。
小楼二层某窗户,隐约有灯光闪烁。
那是姜止的房间。
她从小就有个习惯,爱留一盏小灯睡觉。
因为这妮子怕黑。
想了想,楚伯承从车里拿了什么东西,朝小楼方向走去。
第60章 噩梦
最近洛川城的天气潮湿,不冷,却闷热。
姜止开着一扇窗户,卧床酣睡。
她睡得不太安稳,额头渗出一层汗珠,唇瓣一开一合喃喃着,“姆妈…”
姜止做了噩梦。
梦里,她刚十三岁。
稚嫩的脸蛋布满泪水,泪水顺着下巴滚落,将白色软滑的布料打湿。
布料底下,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握着藏在底下的手,刺骨的冷,怎么捂也捂不热。
姜止哭喊着姆妈,渐渐晕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门外是佣人的窃窃私语声。
“终于得手了,这个薛兰音,惹怒楚家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被毒死也活该。”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洛川城?”
“大小姐明日让人来接我们,以后进洛川城享清福喽!”
“那姜止小姐怎么办?”
“小贱蹄子,就不是享福的命,直接丢给她外祖家,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佣人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不断往幼小的姜止身上插。
血淋淋的,无助,疼痛,怨愤。
一时间,仇恨像长满獠牙的藤蔓,陷入身体每一寸,撕扯着,怒吼着。
姜止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
画面一转,姆妈那张温柔慈爱的脸,一片青白阴沉,用力抱着她的肩膀晃,“阿止,你一定要替姆妈报仇,把楚雪萤拉进地狱,我恨不得喝她的血…”
姜止面色惨白,猛地惊醒。
她睁开眼睛,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才意识到,她又做了同样的噩梦。
从十三岁,到现在,这场梦已经成了执念,让她饱受折磨。
“做噩梦了?”
一阵突兀低沉的嗓音,飘忽不定。
姜止脸颊的触感微凉。
她吓得险些尖叫。
还好一只大手,及时捂住她的唇。
姜止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影,一时忘了呼吸。
楚伯承撤开手,指腹掠过她额头上的汗水,“是我。”
像泄了气的皮球,姜止狠狠松了口气,下一秒,她又警惕起来。
赤脚下床,用椅子抵住门板。
姜止一阵手忙脚乱。
楚伯承好整以暇瞧着她慌张模样,掩唇闷笑。
“你怎么进来的?”姜止大口呼吸。
“从正门进来。”
整个督军府都是楚伯承的地盘,他来去自如。
姜止不疑有他,“没人看见吧?”
“都看见了。”
姜止脸色白了一个度。
楚伯承不忍吓她,失笑,“胆小,没人看见。”
她身体一软,险些跌倒。
楚伯承过来抱她。
她不声不响推开,跟楚伯承保持着很远一段距离。
姜止屈膝坐在床上,拉起被子挡住裸露的肌肤,下逐客令,“别再来了。”
他故意来找刺激,而她却心惊胆战。
万一被人察觉他们曾经存在过的关系,她会万劫不复。
楚伯承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
他从旁边拎出一些药,“怕你嗓子肿,给你送药。”
姜止咬唇,耳尖红了,她抓着被子,低声道:“搁那吧,多谢阿哥,阿哥慢走。”
楚伯承没走。
他大手探入被底,将她的小手捏在掌心揉了下,“胡副官说,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第61章 隔阂,阿哥最疼我
男人宽厚粗糙的手寸寸围拢。
姜止被他包裹,细腕凸起的骨节,勾连着她乌黑发丝。
随着她动作,发丝掠过他虎口。
绵延的酥麻感。
楚伯承喉咙微滚,掌心不由又拢紧了些。
姜止想抽出手,但没挣开,抬眸看他,“是你找人伤了高衍。”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泛起波澜的黑眸,归于一片平静。
静默片刻,楚伯承唇角噙起一抹笑,“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找人伤他,一来教训他的出言不逊,二来教训他在我饭食里做手脚。”姜止平静陈述着。
楚伯承坐在床边。
柔软的床凹陷,他面孔离得近,手掌拨开她微攥的拳,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手心,“要怎么谢我?”
他专注看着她,眼底的绮色在熏黄的灯光下,无比撩人。
良辰美景,姜止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阿哥,你要骗我多久?”
楚伯承按在她手心的指腹,微微僵了一下,半秒又恢复如常。
他撤回手,从椅上的外套,摸出一根雪茄,垂眸裁剪。
刺啦一声,火柴划过,橘黄色火光把他脸映得深邃。
“事情过去了。”他吐出丝丝缕缕烟雾,模糊了清俊的脸,“我给你出了气。”
姜止微笑,“根本不是高衍做的,是沈小姐。而沈小姐,作为给我下药的幕后黑手,现在还安然无恙。”
楚伯承盯着她。
她亦盯着他。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自己,在夜晚显得那样深不可测。
“她不能动。”楚伯承唇瓣轻启。
清洌的烟和浓烈的苦茶香,徐徐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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