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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赔礼。”
叶知行指了指奶茶，如此解释。
桑榆讪讪一笑，尴尬地将奶茶往外推。
“学长，不用的。之前那些敷袋和药你说是治伤，我都收下了，但这哪至于还要什么赔礼。”
“那要不……你去和赔罪的人说？”
说着，叶知行侧了侧身，角度刚好能让桑榆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几个男生。
一行人中，站在正中间的人正是当日肇事的男生。
他接收到桑榆的视线后，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着她点了下前额，隔着空气，以动作加口型的方式再一次道了歉。
“我和他说了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不过既然都买了，这杯你就喝吧。”
叶知行再度将奶茶推回，唇畔仍带着笑。
待人走后，旁观全程的邓佳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我就说这是朵桃花吧，你还不信。”
几米之外的餐桌上，空气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刚刚扫过。
林斯言瞥了眼陈东隅紧握筷子的右手，因太过用力，青筋已然突起。
他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对方的餐盘，小声提醒：“淡定淡定，一杯奶茶算什么，咱以后承包桑妹的所有吃喝。”
强忍着收回视线后，陈东隅将肉放进了嘴里咀嚼。
不知为何，明明是偏咸甜的一道菜，此刻于他而言却是酸得发涩，让人难以下咽。
从食堂出来时，太阳已经高挂于上空，倦意也顺势攀上了巅峰。
桑榆和邓佳绕着明德楼消了会儿食，进教室后，两人便枕着各自的抱枕开始午睡。
“叩叩。”
刚闭上眼睛片刻，耳边突然响起敲击桌面的声响。
桑榆半睁开眼，一拳的距离外，一只修长分明的手正搭在课桌上。
她小幅度地将头抬起，满是疑惑。
桑榆脸上的困倦使得陈东隅心生了些退意，可见她看清来人是他后一副醒了神的模样，短暂的迟疑过后，用手指了指后门，示意出去说。
许是因为这会儿被扰了睡梦，抑或是心里还憋着点儿气，桑榆并不想和陈东隅进行沟通，于是只淡淡地回复了一个“不要”的口型。
陈东隅似是叹了口气，而后握住桑榆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
桑榆没料到遭受拒绝的陈东隅会做出此举，忽然袭来的一股力量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人都没站稳，桌椅已被她牵连得发出了声响。
纵使是动静并不大，周围几个没睡的同学也已经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在心里懊悔一通后，桑榆瞪向了始作俑者。
似乎是决定好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桑榆说清楚，陈东隅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只等着看桑榆什么时候愿意出教室。
两人对峙几秒，桑榆败下阵来，她晃了晃被握着的那截手腕，表示愿意跟他出去。
两人离开教室后，除了刚刚几个回过头的同学，陆续又坐起了几个装睡的，八卦因子已经不约而同地在他们血液中开始沸腾。
【有没有哪位好汉敢跟过去探一探，我太好奇他们要干什么了！！！】
【朕的皇家侦探在哪里！上班了！再不来罚俸禄！】
【前排的筒子们，你们怎么突然激愤了起来？我在网吧，错过了什么？】
【……】
桑榆一直缄默不语，由着陈东隅拉着自己前行。
他带着她到了楼梯口，又顺着台阶向上走了一层，当身前的人推开一道门，光亮骤然涌进视野，她才知道目的地是明德楼的天台。
过去，在苏h给桑榆的灌输中，学校天台是个特别适合凸颓废人设去的地方。
桑榆不是这个类型，对天台也不好奇，所以来江东一中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从未到过这里。
灰色的水泥地，锈迹斑斑的管道，几副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果不其然，这里和苏h所描述的一样，是个拍摄颓废少年类型电影的绝佳取景处。
打量了一圈天台后，桑榆的视线回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咳咳。”
桑榆提醒般的轻咳声发出后，也不知陈东隅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握着她的那只手虽松了些力度，却也仍是没有放开。
“桑榆。”
陈东隅垂眼看她，叫她的名字。
桑榆抬眸，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怎么？”
大概过了几秒，桑榆听到了三个字。
“对不起。”
“啪――”
短促的异声声响突然从距离两人不到几米的地方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
几乎是瞬间，陈东隅已将桑榆护至身后。
“谁在那里？”他的声音迅速沉了下去，带着点怒意。
桑榆对刚刚来自陈东隅的道歉尚来不及作出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她一跳。
她踮起脚尖，只露出一双眼睛，越过陈东隅的肩膀，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一阵OO@@的声音过后，从那堆废旧的桌椅板凳后站起来了一个人。
那人颤巍巍地举起左手作抱歉状，脸上尽是讪笑。
“我说……我是在这里午睡的，你们信吗？”
若说有什么地方适合晒太阳，广阔的草坪，宽敞的操场，这都算首选。
可问题是，学校里的草坪躺了得扣分，操场上人来人往有风险，一来二去，天台倒晋级成了冠军。
算一算，江一鸣在这天台上晒着太阳午休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这里毕竟不是宿舍的天台，没人晒被子，学校的桌椅板凳也没那么不结实，时不时地还会有人将报废的扔上来，所以他还真没碰上过其他人。
当然，也不排除他睡熟后有人来过，而为了躲避哪个老师心血来潮地进行搜查，他特意将自己隐蔽在了这些桌椅板凳之后。
今天，江一鸣刚躺下不久，家里就来了通电话，他正听着电话那头老妈文思泉涌般的絮叨，一阵脚步声在通道门外响起，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的一瞬，他立马挂断了电话，怕是哪个老师来搜查，又将手机悄悄放进了抽屉，谁知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毫无动静。
江一鸣以为推门的人看过一眼已离开，正准备拿回手机，一道来自女生的轻咳声又忽然响起。
好在他稳住，及时地收回了手。
说来也是巧，陈东隅那句道歉的尾音刚落，江一鸣老妈的电话又追了过来，手忙脚乱下，他不仅没能成功挂断电话反将手机打翻在地，这才暴露了自己。
同时受两道视线拷问着，江一鸣难得的面色涨到通红。
他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处境，解释起来连语速都控制不住。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要故意偷听什么，你们可以去看楼梯间的监控，我最近每天中午都有上天台来午休！”
江一鸣的话，不存在陈东隅信不信。
江一鸣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做不到能事先知晓还做好准备偷听，只是这场道歉他已经酝酿了很久，莫名其妙被人打断，心里不可能没点火气。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这时，衬衣的下摆处传来一点轻微的拉力。
陈东隅低头，发现两根细白的手指正扯动着他的衣角，仿佛在说：不要发火。
被陈东隅凛冽的一记眼杀击中后，江一鸣几乎是夺门而出。
当通道门在身后合上，光线与视线一同被隔绝开，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回顾了一下刚刚陈东隅和桑榆两人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前者的眼神冷冰冰，写着“赶紧滚蛋”四字。
后者的眼神则是有些担忧，写着“你快走，有事我来担”。
当然，后面五个字是他脑补的。
江一鸣顺着台阶向下走，只想赶紧回教室压压惊，不承想，拐角的楼道里居然还蹲着一个人。
就这样，一走一蹲的两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
两人先是揉了揉各自被撞的地方，等看清对方的面孔后，皆是一脸错愕。
“你蹲着儿干嘛呢！”
“你居然是从上面下来的？”
第46章
学生时代里，少有的几人才能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多数人都是在日复一日枯燥无味地埋头学习。然而一旦这些人物之间有点爱恨情仇的八卦传出，群众那久未扑腾过的心就能轻易地死灰复燃。
自陈东隅将人带走，三班教室里的一群人彻底睡意全无，班群里的消息一条条往外蹦，连带着不在现场的人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
李扬自认算胆大，也是闲着无聊，于是一个人偷摸着到了楼梯间，无奈那天台的通道门笨重结实，隔音效果贼好，他蹲了老半天，一点消息也没探出。
这会儿瞧见江一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天台走下，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撞上外星人。
堪比外星人存在的江一鸣用手抚了抚自己狂跳的心脏，今天它真是受累了。
“我去天台接了个电话，从上面下来怎么了？”
李扬倒也不含糊，单刀直入。
“他俩在上面干什么呢？”
“演天台爱情呢。”
李扬啧了声：“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偷看到了第一现场就不管群众死活了。”
江一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稀罕偷看那第一现场啊！”
要说没有他老妈那通电话打过来，江一鸣也是乐意悄无声息地探听八卦，可一回想起自己被人抓了现场后的那副逖……
算了，不提也罢。
日光灿烂，清清浅浅地洒满了午间校园的每个角落。
安静宽阔的天台上，两道身影相对无言地站着。一阵风轻轻拂过，将两人的衣摆吹晃动了一下。
“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陈东隅再度开口已是几分钟后。
其实两人冷战这么多天，桑榆心里那点情绪早已经被整理好，而那天她也在第一时间向被无辜波及的叶知行道了歉，这件事，怎样都可以翻篇了。
“也……没那么严重，就别说接不接受了。那天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有的误会，所以我当时也不应该对你有情绪，这一点，我向你道歉。以后……你别再那么冲动就好。”
坦然地道过歉，桑榆觉得这些天压在心头的沉闷终于得到了疏解。
之后……他们的关系应该可以恢复从前了吧？
陈东隅用了点力，将桑榆往身前扯近了点距离，瞳孔里的身影顷刻间被放大。
“你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那么冲动吗？”
为什么会冲动？
透过对方那双富含深意的眼睛，桑榆好像已经猜出问题的答案，可她也知道，这个答案一旦明确地说出口，两人又会陷入新的僵局。
她别开视线，忙不迭地说：“因为你把我当朋友嘛，我知道的。”
陈东隅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复杂，藏在深处的情绪也似是控制不住，开始向外迸发。
他松开了桑榆的手，转而拢了拢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坦诚而热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
即便是有猜测到，但当这四个字一一落入耳中的瞬间，还是精准地踩在了桑榆的每一次心跳上，许多细枝末节也是在这一刻于脑海中复苏。
她并不迟钝，只是过往的一些事情她不愿往深处想，怕想多，怕想错，也怕再相处时尴尬。
苏h和傅函的故事她有旁观，俞蔚劝诫的话也仿佛犹在耳边，她不是没想到过这个局面，只是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然而现在的她还未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从念头初起的那一刻开始，她从未想过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桑榆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陈东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她思考时的严肃和挣扎近乎沉重。
等了很久，看了很久，终是不忍。
他叹息着收回双手，收敛下所有的情绪，也不再看桑榆的脸。
“回教室吧。”
两人一前一后，看似无事发生地回了教室，可之后的整个下午，心思都飞去了外太空。
其实走神的又何止他们，班里除了几个雷打不动认真学习的同学外，众人已在群里积极地参与着八卦讨论。
一番争论下来，大致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陈东隅道歉是因为使用了暴力，毕竟那天桑榆鼻子的红肿大家是有目共睹。
而另一派则臆想出陈东隅可能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桑榆的事情才道歉。
两派各持己见，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饥饿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众人才放下手机奔向食堂。
傍晚吃饭的时候，桑榆一直在走神。
几分钟前，下课铃响，也不知陈东隅是找她有什么事，眼见他正要张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出教室。
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做出的逃避反应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只知道自己暂时没法和之前一样同他那般自然地相处。
“桑榆，你怎么了？你知道你这块土豆夹到嘴边几次了吗？我都想替你吃了它。”
一块土豆从餐盘里夹起三次，每次都是在嘴边巡演一圈，这种望梅止渴式的减肥吃法看得邓佳有些抓心挠肝。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桑榆如此心不在焉。
距离天台上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但桑榆觉得自己像是仍被困在陈东隅表白那一刻的情绪里。
有慌乱到不知所措，有不敢面对的羞愧，还有一种“他还是说了”的泄气无力。
这些心路历程仿佛可以用千言万语来表达，却又好像无从说起，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桑榆虽闭口不言，但邓佳知道背后的缘由肯定和某人有关，更不用提她有看过群里那些已经离谱得没了边的八卦消息。
“这样，我委婉一点，我问，你就负责点头和摇头，可以吗？”
桑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跟陈东隅有关？”
闻言，桑榆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下，随即点了头。
邓佳眯了下眼，追问：“他跟你表白了？”
“咳咳咳――”
桑榆被邓佳开门见山式的提问呛出了声，抬眼望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说好的委婉呢？
邓佳嘿嘿一笑：“有些忍不住，就直奔主题了。所以……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桑榆摇了摇头：“没有回复，我们就直接回教室了。”
“那……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桑榆也问过自己。
要说喜欢，她说不出缘由，可要说不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的推进下，两人越走越近。
见桑榆一脸纠结又给不出答案，邓佳已经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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