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个屁啊,你初三上期的时候又不是没去。”
“哇,这都一年多了好吧!”
“知足吧,别的学校高中直接不安排这些。”
“……”
听着其他同学三言两语的讨论,排在队伍中的桑榆不免想起了自己在江北的三年。
那个时候,众人都只顾着自己和同伴玩乐,确实未曾注意过其实这类活动只有初中部可以参与。
“车来了,待会儿大家都有序上车啊!”
肖凯的话音一落,众人齐齐看向马路左侧。
蓝色的大巴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远处驶来,依次缓慢地在校门外的车道上停稳,当刹车那一瞬的放气声响起,人群里不知是谁起头喊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同志们,冲啊!”
在这激昂澎湃声音的带动下,众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有的欢快地拉起同伴,嘴里不断嘟囔着“走啦走啦”;有的嘴角挂着灿烂笑容,同时不忘拿着手里的棒棒糖手舞足蹈;还有的则是掏出相机对准镜头,开始记录美好瞬间。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欢快无比。
旅游的大巴车是封闭式,只有车厢倒数第二排的两侧位置留有可开的窗户。
三班的队伍顺序是按照教室内现有座位走S型排的,邓佳因为晕车,提前和众人说明缘由且征得同意后,先一步上车选了靠窗的座位。
桑榆在队伍里排得较为靠后,还在车外跟着队伍往前挪动时,邓佳已经在窗边向她招手示意。
她浅浅一笑,回了对方一个OK的手势。
上车后,桑榆顺着过道向前走,当前面的人在一侧空位上落座,早已坐下的陈东隅蓦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邓佳在倒数第二排,选的是右侧靠窗的位置,而他坐在了最后一排,选的左侧。
藏青色的棒球帽被他拉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抿着的嘴唇露在了外面。
平直,没有一丝弧度,看起来快乐因子好像还没感染到他。
凝神片刻后,桑榆移开了视线。
大巴车启动,窗外的画面开始移动,短暂的电流声从车载音响里钻出后,话筒里传出了声音。
起初,是肖凯在前方就安全问题老生常谈展开宣讲,后来,林斯言从他手中接过话筒,画风一转,开启了传统的带动气氛环节。
众人这会儿的精神头十足,林斯言抛梗,他们便积极接梗,林斯言点名,他们便乱舞乱唱,直到大巴开出市区,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目之所及的高楼大厦逐渐被田野荒山取代,一群人这才切换成了省电模式。
两个半小时后,大巴车驶入了江明山景区的停车场。
肖凯吹响一声口哨,众人带着尚未消散的睡意走下了车。
也不知是因为昨晚提前兴奋了没睡好,还是刚上大巴车那会儿消耗太多体力,一个个不是张着嘴巴打哈欠,就是闭着眼睛抻懒腰,看着还没隔壁刚从车上下来的夕阳红老年团有活力。
肖凯一边将班旗举起,一边拧开了挂在腰侧的小蜜蜂:“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景区的门口,从这一刻开始,各组的组长就要担负起责任了啊。你们确保好存有每一位组员的联系方式,待会儿上山以后不要掉队,不要走散,一定要集体行动。”
在大巴车上落座时,众人几乎就是按照分组和自己的组员坐在了一起,所以下车后没花费多少时间,队伍已经按照分组排列好。
“老师,都快十一点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山还没开始爬,肚子已经惦记要开餐,肖凯被问得是好气又好笑。
在学校计划的行程中,上午抵达景区后先让学生们稍微动动筋骨,爬到商业区旁边的平地后便可以用午餐。约莫一个小时的午休过后,动身开始攀登顶峰,晚上便是在山上露营过夜。
肖凯低头看了眼腕表,算了算时间,给出答复:“爬得快的话,四十分钟就能到吃饭的地方了。”
队伍通过检票口的闸机,在沥青的石板路上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头顶的日光倾泻而下,洒在了一块造型特异的巨石上。
巨石看上去已经历不少年岁的风霜雨雪,表面沟壑纵横,中央处是草书字体写下的“江明山”三个字,书写极为狂放,据说是蔺江的一位老领导在景区开发初期亲自提笔留下的笔迹。
队伍向前走了数十米后,众人迎来了第一个分岔口。
分岔口的两侧都是上山的路,一条是绕山的柏油马路,说是九曲十八弯也不过分。另一条则是原始的直通山路,除了部分不平整的地方铺设了台阶以外,所见之处皆是土。
面对这两个选择,三班的大部分同学更倾向于后者――山路。
“这平整的路每天都能走,既然是爬山就走山路呗。”
一人开了口后,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附和。
“你们不觉得走山路更有探险的感觉吗,我觉得会比走大马路有意思。”
“会不会走着走着碰到什么人的墓穴啊。”
“怎么,你还打算拍个盗墓笔记?”
“……”
听到众人的意向都是偏向走山路,肖凯给他们敲警钟:“走山路是可以,不过你们得额外小心,山路容易滑跤,待会儿磕着碰着可别叫唤啊。”
于是,一行人就此在山路上成群结队浩荡前行。
山间幽静,日光o。
枯败已久的落叶层层铺落,斑驳的地衣芽孢包裹着台阶,郁郁葱葱的树木随着地形逶迤起伏,随风涌动的枝叶发出簌簌声响。
沿着略微陡峭的山路前行虽是新奇有趣的体验,但时间一长,众人的体力就开始跟不上。
有的同学放慢了脚步,有的同学停在了原地休息,渐渐地,队伍开始出现中断。
“桑榆,你不累吗?我现在真的好想掐死刚刚那个带头说要走山路的人。”
邓佳平日里就不热衷于运动,这会儿更不必说,显而易见的,她属于体力不支的那一挂。
桑榆推着邓佳向前走,“少来,别想把锅甩出去,刚刚你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可还记着。”
邓佳摇着头叹气,从额上抹下一滴汗:“G,所以我那会儿脑子进的水现在又散发出来了。”
两人往前又走了一段路,邓佳没忍住,再次开口叫停:“咱们还是歇两分钟吧。”
桑榆无奈地笑了笑,站在一旁看着邓佳给自己擦汗扇风。
和邓佳状况相同的大有人在,几乎都是走走停停,也因此,三班的大部队已经被拆散得七零八落,除了蒋泽延这个体育委员仍旧一马当先地在最前方领路外,后头跟着的人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刚上山时,陈东隅隔着段距离,走在了桑榆的身后,随着时间的推进和邓佳体力的下降,逐渐地,两人的位置就调了个个。
他没有走得很快,时不时地总会回头张望一眼后方。
默不作声旁观了一路的林斯言终是有些憋不住,一把勾住对方的肩膀耳语:“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僵着啊?”
僵?
陈东隅觉得用这个字来形容他和桑榆目前的状况还真是挺贴切。
那天晚上,他牵着桑榆下楼,也不知她是因为来不及反应所以没有挣扎,还是本就没打算挣扎,他以为至少她不是完全抗拒他的,可是后来桑榆的种种举动都告诉他,是他多想了。
即使他们体测的项目相同,练习过程中和最终考核的时候她都不曾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所以今天在大巴车上,他看到邓佳坐在后排的右侧后,特意选择了左侧的位置岔开。
他不想和她隔着距离,却也不想让她反感。
他的挫败,他的郁闷,他的妥协都给了她一个人。
见陈东隅一言不发,林斯言接着又问:“你不是想着就要放弃了吧?”
陈东隅睨了他一眼,虽未明说,传递出来的信号却显示着“否认”。
林斯言本还想着再说些什么,谁知嘴还没来得及张,底下忽然传来了班上女生的一阵惊呼声。
他立马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女生向下摔落了去,还是因为一棵树的拦截才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这谁摔了!”
因着林斯言的咋呼,陈东隅往下瞥了一眼,看清人群里围着的人是谁后,眉宇皱成一团。
林斯言抬手,想抓着身旁的人一起下去看看情况,挥了半天却扑了个空,等他再一转头,哪里还有陈东隅的身影。
“人呢?”
此时,走在最前方带队的蒋泽延似乎也注意到了后头的动静。
他迟疑了一下,将班旗交给身后的同学,而后自己往回走到了林斯言旁边。
林斯言这会儿正伸着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热闹,压根儿没注意到靠近的脚步声,直至他被一掌拍得整个人身子往前一倾。
“下面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阿隅呢?”
林斯言咬着牙回过了身。
他先是瞪圆双眼横了蒋泽延一眼,而后把手往下一指,没好气地说道:“桑妹那儿呢!”
第49章
几分钟前,走三米叫累两米的邓佳原本是十分安分地靠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她人虽然是进入了待机状态,眼珠子却是没有停歇地打量着周围。
当她的视线扫过一处,眼睛忽然一亮,整个人满血复活,霍然起身。
“桑榆,你看!那里有只猫头鹰G,我们过去拍张照好不好?”
江明山的整个山区几乎是被林木全覆盖,树种极其丰富。
距离邓佳不远处种植着的是一棵槐树,它的树身很高,约莫在高度五六米的位置有一个树洞,里边正矗立着一只猫头鹰。
这只猫头鹰羽毛细密,头大而宽,大约是生长在户外的缘故,看上去比人工养殖的多了一份凶狠。
远远瞧过一眼后,桑榆不免讶异,“还真是猫头鹰呢。”
“我还没见过这野生的呢,可得给它拍个大片。”邓佳说得兴奋,忙从包里往外掏自拍杆。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包上,完全没分出神来看路,自然也就没瞧见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圈石子。
石子细碎,鞋底踩到上头仿若自动按上了一层小滚轮,邓佳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控制自身的重心,随着脚下向前一滑,她整个人往后仰去。
瞳孔蓦地放大的瞬间,尖叫声从她喉间溢出:“啊!”
来不及多想,桑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抓邓佳。
猛地向前倾注力量,使得她的身子也有些不稳,两人手腕交握住的一瞬,重心彻底偏移,两道身影相叠,一同向后摔下。
倒地的那一刻,桑榆本能地紧闭上了双眼,同一时间,耳边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那不是单一的声音,是多种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风声,周围的惊呼声,身体翻滚过细石的摩擦声,落叶被碾压的破碎声,最后,以她自己撞击到什么物体发出的一声闷哼结束。
两人大概翻滚了有五秒才被一棵粗壮的大树拦截下,只是天旋地转的感觉依然在脑海中盘旋。
睁开双眼,视线之内是一片蓝天白云,邓佳愣神地看了好几秒,而后才坐起身子。
她低头快速地扫过全身,从头到脚除了几处擦伤外,其他地方似乎都无恙。
真是万幸!
一口气刚被吁出,邓佳立马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只见桑榆还背靠着树身躺在地上。
难怪她没什么伤痛,全都是因为桑榆垫在身后做了缓冲。
“桑榆!”邓佳的声音又急又慌:“你有没有怎么样啊,你不要吓我。”
昏厥,脑震荡,神志不清,一个个可怕的后果接连在脑海里跳出,邓佳忽然觉得肩上已经被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没事,倒是你……压我腿了。”
桑榆的一句话将恨不能以死谢罪的邓佳拉回了神,她收起哭腔,赶紧挪开。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结果我不仅摔了,还拖累了你。”
桑榆撑着手臂坐起身子,因后腰撞到树上,不可避免地带出一丝疼痛。
缓了一会儿后,她抬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扭了扭脖子,本想着再动动腿,却发现有点麻。
见邓佳一双红着的眼跟随着她的动作游走,桑榆宽慰道:“没事,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一同掉队在后方的女生目睹她们摔下后,早已纷纷跑了过来围成一圈。
“桑榆,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有没有找人通知前面的肖老师啊,这里有人受伤了。”
“不敢想,从那里摔下来一定很疼。”
“……”
数道声音萦绕在耳边,桑榆仿佛又回到了鼻子被砸的那一刻。
她有些郁闷,莫非自己最近是水逆吗?
陈东隅赶下来的时候,桑榆已经被人扶起,围观的同学看到他来,纷纷往两边侧步,自觉让出一条路。
他眉头紧锁地上下打量了桑榆一番,只见皮肤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是擦伤,额头处还有一点血迹。
“腿好一些没有,还麻吗?”
眼下,桑榆虽已经站起,但邓佳还记挂着那会儿她说腿麻。
被问话的人幅度很轻地动了动,谁知腿上的麻意褪去,踝关节处却牵出一阵钻心的疼。
“腿没事,不过脚扭了。”
话音止住,桑榆不由得苦笑了下,而下一秒,一道身影倏地从眼前从上至下地晃过,她低头,身前已经半蹲下一个人。
桑榆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倒是一旁的邓佳扯了扯她的袖子。
桑榆知道若是自己一直这么干站着不动,陈东隅也会陪她耗着,于是俯下身子轻声说道:“没关系的,你不用这样,我还能走。”
像是预判了她的反应,陈东隅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沉声道:“你确定?”
就在桑榆迟疑的片刻,陈东隅长臂一伸,直接拽过她的手腕用力往肩头一扯。
桑榆没料到陈东隅会硬来,完全来不及反应,正挣扎着想把人推开,蹲着的人已经站起,眼看身子要向后仰去,手忙脚乱中,她只得赶紧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目睹这一全过程的同学们皆瞠目结舌,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片刻后,纷纷转身继续爬山。
邓佳捡起桑榆掉落的书包,犹豫片刻,也跟着钻进了其他队伍。
陈东隅背着桑榆穿行在人群中,过往的同学们都心照不宣地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一路无言地走了段路后,陈东隅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
“你是不是傻?”
眸光低垂,视线落在了那双搭在他胸前的手上。
上面的几道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虽然没有破皮,但是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你是觉得你有皮糙肉厚到可以当人肉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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