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安公子?”碧桃愣愣的叫道,她眨了眨眼,似哭似笑道,“您真的是朝安公子吗?可……可公子一直修的闭口禅,是不会说话的。”
碧月暗中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熟料碧桃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抖着胆子问道:“那……那为何您见主子的第一面并没有认出她来?这不合理的。”
高扬在一旁怒道:“好大胆的丫头,你这是在质疑祈王殿下吗?”
碧桃并不怕高扬,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反问道:“这事不奇怪吗?”
高远叹了一口气道:“殿下在西北领兵三年,回京之前受了很重的伤,导致忘却了一些事情,此次见了觉迟上师之后才又记了起来。”
“失忆了?”碧桃心内一惊,所有的一切过于巧合,她心内的疑虑不减反增。
几人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这时,碧月开口说话道:“主子心中不会忘记朝安公子的。”
碧桃心思流转,一拍手掌道:“对啊,主子是顶顶聪明的人!”
碧月又道:“主子的病情皆因忧伤过度而起,若朝安公子还活着,她万万走不到这一步的。”
辛颂余光觑着一唱一和的碧桃碧月,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倒也算是一双忠仆,她们在她身边伺候着,他当是放心的。现在没人比他更希望她能恢复神智,他斟酌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我从宫里拿了些药材回来,先给之之温补着,寻医之事一样一样来。”
碧月又惊又喜将眼睛睁得溜圆,忙道:“谢谢公子!”
天色已晚,辛颂带人回了隔壁的闻月山庄。
此时闻月山庄的管家得知辛颂来住,忙又是一番洒扫,用上等银炭烘了屋子,只是深冬的寒意仍未消散,辛颂一时无眠。
原来,她就是他忘却的回忆,难怪当日笛箫合奏那么默契,他们曾在岳州卧佛寺一同吹奏过千百次。
辛颂抚着手中的玉笛,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下山的原因。
他不愿,她从此以后与他再无干系,亦无法平静的看着她嫁为他人妻,她是他的十方红尘,注定与他缠绵不绝。
他明明决定领兵回来就去虞家提亲的,可为何事与愿违偏偏晚了一步?!
辛颂执笛枯坐,听一夜更漏声,这三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犹如刀割一样。
次日一早,他便动身去了隔壁,将为虞向晴做朝食的碧桃碧月挥退,自己往灶台上忙活。
碧桃不放心,非要踮着脚扒在窗缝处盯着。
高扬捏了捏她的发簪,没好气的说道:“放心,我主子毒不死你主子!”
碧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未必!”朝安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善厨艺。
高远闻言挑了挑眉道:“咱们确定要站在这里观望吗?”
众人神色一凛,忙道:“不好,快跑!”
果然下一瞬间,一股浓烟从缝隙里喷薄而出,四人不约而同的跳老远!!
辛颂被烟呛的不断咳嗽,他拿着一把木勺走了出来,随从们忙去收拾里面的狼藉,他站在屋檐下有些无措。
碧月朝碧桃挤眉弄眼道:“这下还怀疑吗?”
“不擅厨艺到这种程度的,的确不多见。”碧桃叹道。
碧月上前问道:“公子打算做什么?”
辛颂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挫败之感,闷声闷气道:“蛋花醪糟。”
碧桃闻言微微一怔,蛋花醪糟是主子最爱的一道朝食,她最是拿手了!祈王要做这个给主子吃,也算有心了,但一考虑到祈王的厨艺,碧桃扶额,他是有心但不多。
无奈之下,她只好跟在碧月身后,同祈王一道回了厨房。
明明一道极为简单的汤点,几个人忙活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出来,这时虞向晴也刚好醒来,拉响了床前的铃铛,碧桃碧月忙去内室伺候。
两刻钟之后,虞向晴面带红妆,身穿一袭雪青色的云雀啄柿纹的绫缎袄子,月白色罗裙端坐在梳妆台旁,她一扭头看到了衣裳上有只小云雀在啄食柿子,顿时馋了,吩咐道:“今天吃柿子塌糊吧。”
已是深冬,哪里会有新鲜的柿子做塌糊吃呢,碧桃碧月面露难色。
辛颂端着一碗蛋花醪糟进来,哄说道:“嗯,柿子在地窖里捂着,这便命人去取,先喝碗蛋花醪糟垫垫肚子吧。”
虞向晴抬头乍见他,又惊又喜,柳眉杏眼喜笑颜开,她软糯糯的打了声招呼道:“阿狰,你来啦?今天好早!”
辛颂面上一僵,转瞬又微微一笑道:“待会儿还是要出门,先来跟你说一声,不忙的话晌午便可归来。”
“好呀,我等着你。”虞向晴俏生生的说道,她喝着他递过来的蛋花醪糟,皱了皱眉纳闷道,“怎么一股烟溜味儿?”
“嗯?有吗?”辛颂眨了眨极美的桃花眸子,就着她停留在半空中的汤匙轻啜一口,满带歉意道,“是有点儿,下次我注意。”
“你亲手做的?”虞向晴满脸惊诧问道。
“嗯。”辛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仅承认还许诺道,“想吃什么便告诉我,我都给你做着吃。”
虞向晴满面霞色,低头不语,却将一整碗的蛋花醪糟都喝完了。她手下动作一顿,却又想起二人无意间共用了一只汤匙,刹时羞的什么似的,连耳朵尖都红了。
“你……你走吧!我在家里好好跟兜兜玩。”虞向晴捂着脸转身进了内室,故意不看他。
辛颂也立马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面部滚烫滚烫像火烧云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我……我真走了!”
“哎,早些回来,我留柿子塌糊与你吃,焦香酥脆还甜甜的,很是美味。”虞向晴隔着内室的门提声说道。
辛颂心里暖融融的,像被春风吹融的梅间雪。
直到跨坐在狮子骢上时,他脸上的热意还没消散完,马蹄急急的载着他进宫去。
勤政殿外,满朝文武如往常一样列队等待上朝。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主持朝政的人是祈王!
殿前太监只说是太子偶感风寒,今日的政事商讨由祈王拿主意。
众臣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太子是真病还是假病了?毕竟祈王手握二十万的兵权呢,若他真心想争什么,太子确实不好招架。
只是陛下那边的态度仍然是模糊不清,之前只象征性的让祈王补了御林军的缺,并没有收回祈王的兵符,就好比你的家门口是你弟弟守着,他全副武装且与你不熟,这是不是……还挺让人胆战心惊的?
旁人倒还定得住,郑国公郑伯成明显脸色不济,明面上是关心太子,实质上句句离不开祈王已班师回朝,应上交虎符,安定人心。
辛颂淡淡道:“本王手持虎符,谁心不安?你吗?郑伯成。”
郑伯成面色僵硬,他头一次在朝堂上被人驳了面子,一时有些挂不住,往常就连太子都得给他留几分薄面,未曾想祈王说话倒是直接,他心中一时不忿,只是并未当场发作,只含糊道:“祈王殿下说笑了,臣只是为君解忧。”
辛颂扫了他一眼,闲闲道:“父皇一心所向大道,长生久视,郑国公有这忧君的心思不妨多写几篇青词,来日编个诗集雅会也算一桩风雅之事。”
“你你……”郑伯成半晌你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甩袖子索性闭口不语了。
众臣心中微震,方知这位祈王殿下跟太子不是一个路数的,亦没有太子那般温厚仁慈。
辛颂不管这些七七八八的,父兄让他暂代朝政他就暂代朝政,处理完这里的事儿,他还要回溶月山庄陪之之用午膳呢。
郑伯成暗中扫了辛颂一眼,目含阴鸷之色,凭他如何牙尖嘴利,一个没什么根基的王爷想迅速在朝堂上站稳脚步,无意于痴人说梦。
他有的是法子拿捏祈王。
第23章
祈王的亲事。
早朝一结束,郑国公一系的臣子借探病之由接二连三的往东宫跑,十有八九是找太子诉苦。
辛颢躺在明德殿寝殿里,外面放下杏黄色的垂帐和层层珠帘,面对众臣的告状他淡淡的笑道:“雉奴性子直爽,还望各卿家海涵。”
这话乍一听是有种明褒暗贬之意,本来存了试探之心的郑系臣子心神一松,忙道:“既是太子殿下所托,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太子身子骨弱,又沾染了风寒,众臣不便打扰,纷纷退了出来。
东宫小径上,监察御史对郑国公说道:“国公爷,如今看来太子对祈王的戒备不像是装的,也是,离至尊之位只差一步了谁舍得拱手相让,更何况祈王手握兵权,太子更是不能不忌讳。”
郑国公略一捋须,沉默不语,片刻后他才轻声道:“只要祈王手中有兵权,他们兄弟二人必会相争,太子若想登基必离不开我们郑氏的帮扶。”
“国公爷的意思是?”监察御史微微拧眉,面露疑惑问道。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郑国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
监察御史瞬间了悟,郑氏如今的位置像称坨,权衡的是大尚江山的重量,太子与祈王皆非郑皇后所出,郑氏没有必要花十分力气偏帮任何一方,只有左右横跳才能为家族攫取更大的利益。
今晨在朝堂之上郑国公与祈王已经闹了一个小小的不快,正好适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果然,郑国公出了东宫的院门之后往皇后的宫中而去,监察御史拱了拱手,目送郑国公离开后才转身出了宫。
皇上自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一直久居玉兜观修道,无意于后宫,后宫由皇后一手把持,郑国公作为郑皇后的胞兄,又身居高位,少不得来皇后宫里走动,竟连奏请都不用,郑氏殊荣可见一斑。
辛颂见众臣从东宫离开后,才缓步进殿,手中抱着一沓子军机要务。
辛颢还躺在榻上,以为是李德旺呢,遂开口道:“将这些奏折抱去雉奴那里处理吧。”
殿内寂静无声,良久,辛颢忽闻一声冷哼,他那个锤人功底十分深厚的弟弟开口拒绝道:“休想!你只是脸无法见人,旁处可没毛病。”
辛颢一翻身就痛的龇牙咧嘴,饶是如此,他仍是忍不住挣扎着坐起身来,抱怨道:“你自己的拳头你自己不知?”
“谁让你如此可恶!”辛颂不甘示弱道,“朝堂上那帮烦人精我勉强帮你应付着,批奏章的事儿你自己来!我还要回家用膳。”
辛颢忍不住捶床道:“回什么家?这就是你家!”
“这里是东宫!”辛颂提醒道。
“再跟孤多吵一句,孤让你叫虞向晴皇嫂!”辛颢威胁道。
“你!”难见伶牙俐齿的辛颂吃瘪,辛颢心情特别好,他打一锤子给个甜枣道,“快批,批完放你回去。”他被这小兔崽子打的头晕脑胀的,得睡个回笼觉补补。
偏偏辛颂不让他补,他看奏折得让辛颢陪着一起看,不然就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小到上请安折子的湖广转运使郑文通是否是荥阳郑氏的嫡系,大到税令改革的来龙去脉,只要掀开一道折子便事无巨细的向他问东问西。
辛颢忍无可忍,总也不得清静,索性一翻身掀起锦被下榻道:“雉奴!”
辛颂打开一道奏折,抽空睨了他一眼道:“这不挺生龙活虎的吗?”
辛颢夺了他手中的奏折道:“今天有事?”
辛颂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这里有新鲜甜柿吗?”
辛颢只以为是他馋嘴,低声道:“这寒冬腊月的,只有晒干的柿饼子,哪里就有新鲜甜柿子了?我命人给你装点柿饼?”
辛颂摆了摆手道:“不了,柿饼子哪里没有,我想要几个新鲜的甜柿子,之之想吃柿饼塌糊。”
“……”辛颢无语问苍天,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被两个情种来回贴脸攻击,“老实批完奏折,我告诉你哪里有?”
辛颂试探道:“父皇那里?”
辛颢摇了摇头道:“你先批,快点批完我快点说。”
辛颂为了几个甜柿子甘愿给兄长当牛做马,有了更重要的事,他便下笔如有神助,小山似的奏折被迅速批完。
辛颢在一旁监工抽查,边看心中边啧啧称奇,万幸雉奴比自己更合适当这个太子,自己需要殚精竭虑与重臣们商议的策略,雉奴一下子就能想到,甚至比他们商议的更完美。
辛颢抽查完毕,十分满意,而后痛快的告诉弟弟道:“母妃生前爱吃鲜果,旁处没有新鲜的甜柿子,玉兜宫里母妃的神位前一定会供奉着这个。”
辛颂挠了挠头道:“这好嘛?”
“我是拿不出来的,但母妃和父皇都喜欢你的,想必不会怪罪。”辛颢酸溜溜道。
辛颂沉思片刻道:“东宫真的没有?”
辛颢穷的欲哭无泪道:“东宫的份例类别和祈王府的份例类别是一样的,只是数量上略有差异,我有的你都有,你没有的我去哪有?”
辛颂一想也是,奏折已批完,他昂首阔步走出东宫,转身来到了玉兜宫。
景熙帝正在勤奋炼丹,炼丹殿里乌烟瘴气的,辛颂屏息走近。
景熙帝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在你兄长那里帮忙,跑朕这里做什么?你又素来闻不得丹药味儿。”
“忙完了,想问父皇讨样东西。”辛颂言简意赅答道。
景熙帝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上次珍宝柜都被你搬空了。”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几个新鲜的甜柿子而已。”辛颂坦然道。
“没有!”景熙帝果断摇头拒绝道。
“阿兄说你有!”辛颂此刻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景熙帝深吸一口气,方知自己是被长子出卖了,他挥了挥拂尘道:“去你母亲神位前掷杯R吧,你母亲同意后便可拿几个走。”
“谢父皇。”辛颂转身去了后殿供奉母亲神位的地方。
他却在下一刻听到李德顺在门外尖声喊道:“禀陛下,皇后娘娘在门外求见。”
“进。”景熙帝沉声道。
皇后前呼后拥的走来,见了景熙帝盈盈一拜道:“臣妾见过陛下。”
“嗯。”景熙帝依旧盘坐在殿内屏气凝神修行。
“陛下,臣妾此番打扰陛下,实属万不得已。”皇后立于一侧道,“祈王殿下回京也有一段时日,腊月十五那日外命妇进宫请安时,不少世家大族的夫人们探臣妾口风,想想祈王也到了谈论亲事的年纪,只是兹事体大,臣妾需得问问陛下的意见。”
景熙帝目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又不是朕娶新妇,问朕不如问雉奴自己的意见。”
皇后:“……”
二人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是,臣妾遵命。”
说罢,她便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出去。
在后殿掷杯R的辛颂无意间听了全过程,他唇角抽了抽,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摇晃手中的杯筒,心中念念有词道:“不肖子辛颂拜上,请问阿娘同意我娶之之为妻吗?”
15/27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