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优秀的壮身板,陶铁被关铁正分配到运粮任务。他肩头担着稻草一骑绝尘,甩了同行人好几个来回,惹得抽空聊天的妇女同胞们放下手里的活计,惊呼高叹――
“这就是大队长他那英雄女婿啊,哎呦呦,干活可真麻利,一点没看出来受过伤!”
“这体格真棒,大队长有福喽!”
“嘿嘿,你说错了吧,哪是大队长有福哦,明明是他……”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咳嗽声震天。
“不好好干活,胡咧咧啥呢!”出现在一众女同胞身后的关铁正铁青着脸,震怒训斥。
瞬间,刚还开心说闲话的女人们犹如拔了毛的鹌鹑,急急低下头装哑巴。
田埂上,紧皱眉头的关铁正沉默瞅着又一次抢先返回担稻草的陶铁,先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恼火。
“陶铁,你过来。”等人靠近,关铁正冷冷开口唤人。
“爸,啥事?”陶铁抹了把热汗,毫无所知。
“这里不用你了,拿把镰刀过去割稻子。”
“啊?哦。”陶铁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然后听话点点头。
他放下扁担,走到路边拿起镰刀,“唰唰唰”加入割稻大队。
关铁正紧盯着脸上慢慢浮现满意:嗯,这下应该不会引起骚动了。
关铁正呆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遂放心回去干活。
好景不长,过了没一会儿……
“哎,你们快看……”
“哇,好能干!”
“啧……”
关铁正专心干活没多久,旁边叽叽喳喳声又响起。
他不禁怒火中烧:都不想要公分了是吗!一个一个不好好干活!
还不等关铁正愤怒抬起头,旁边汉子怀揣激动高嚷,“大队长,快看你女婿。”
关铁正顿时火冒三丈:好啊,又是这个浑账!看他不……
关铁正抬头那刻突然哑了火。若是他没记错,刚刚那小子开干时落后人一半,可现在――足足超出旁人一大段。
关铁正震惊在原地,久久无言。
“大队长,你咋不说话?”汉子捅捅关铁正,示意他发表些个人看法。
关铁正抿嘴憋了憋,最后环顾一圈已经丢下镰刀新奇看陶铁割稻的乡亲们,气沉丹田一声吼:“活都干完是不是!既然那么想看人家割稻子,不如大家把公分都让给他好不好?”
恍如炸雷惊醒,众人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握紧镰刀割稻。
关铁正严厉凝视许久,见大家老实弯腰干活,这才松下一口气。大忙时节最忌讳人心不稳,有事或人影响干活,这本来就是在和天争收成,哪容得下一丝干扰?
关铁正不由望向干活飞快,动作重影如同装了电动马达的陶铁,真是又气……又爱。
哼,没眼力劲的混账,也就能干活这一个优点了!
――
辛勤劳动一天,时间过得飞快。
太阳彻底下山,却没有带走属于它的炎热。
经过一天的高温暴晒,大地不时散发灼热。
“咚咚咚咚……”
震天的铜锣声震天,惊飞群鸟。
所有人停下手里动作,累到麻木抬起头,下一刻,晒红的脸上爆发惊喜――下工了!
“下工后所有队员集中到这里……大家集中过来开个会……”
关铁正板着一张黑脸,站在大石头上举着破喇叭不断重复。
所有人一愣,往年没有开会这个流程啊?
大家奇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拖着疲倦的脚步沉沉走向他们的大队长。
“嗖――”
一道身影飞速穿过人群,快到让疲惫的众人以为自己累恍了神。
第一个冲到空地上的陶铁,赶忙抢占首排好位置:嘻嘻……肯定是要表扬他!
陶铁认真站好,抬头挺胸,腰杆子挺得笔直,准备接受表彰。
其他男女老少三三两两落后而来,眼里闪着星星点点好奇光芒迟疑打量。
见大部分人站定,关铁正清清嗓子缓缓开口,“今天……”
陶铁下巴颏骄傲抬高:表扬他了……要表扬他了!
“今天……我要重点批评某个人!他招摇过市,不止一次引起骚乱,惹得其他人不好好干活,咋的,当地里是舞台啊?需不需要大伙给你鼓掌喝彩?哼,此等歪风邪气绝不可任意妄为肆意助长,对此我提出严肃批评!陶铁,干活就干活,地头不是给你表演的杂技场,真要那么想热闹,我不介意单给你摆一局,以后地里的活计全给你,让队里老老少少都站在边上给你加油,好不?”
陶铁:“……”一盆凉水泼得心哇凉哇凉。
这男人阴阳怪气起来比女人还尖酸。
陶铁满满兴奋被冲散,不由怀疑看向关铁正:小言她爹掉坑里时把脑子摔坏掉了吧?
石头上,关铁正话音稍顿,瞄了一眼下头窃窃私语的众人,接着口风一改宣布:“咳……鉴于陶铁今天的干活速度和质量,我和大队会计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他算二十公分,大家没有意见吧?”
“呲――”一滴水溅入油锅炸起。
二十公分!
从来没有过!
平常满公分是十公分,农忙时壮劳力最多才十五公分,大队长他女婿居然二十公分!
不过……这女婿确实能干,这点他们心服口服。
谈论声逐渐减小,显然大家还能接受。
不了解工分制的陶铁四下瞄瞄他人反应,心惊一沉:哎耶妈呀,二十公分不会是少的吧?怪不得老丈人要批评他!
上头,关铁正悄悄舒了口气,端好大队长的威严不松懈,开始做最后陈词总结,“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希望大家加把劲,奋勇先追,年底分到好多粮。散会!”
例行鼓舞顺着空气传到众人耳畔,关铁正双手背在身后,等大家回过神时,已经迈步离去。
陶铁羞愤捂上脸,跟着关铁正越走越气:老丈人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也不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大喇叭宣扬他二十公分有啥好处,他都没脸回去见小言她妈!
――
翁婿俩个一前一后踏进家门,互不搭理。
早就站在院门口的王素芬翘首以盼。
见人回来,王素芬首先瞄向眼神躲闪的陶铁,心上一喜,赶紧鬼祟拉过关铁正激动问,“这短命鬼今天是不是没好好干活?”
关铁正闻言瞅了王素芬一眼,似有千言万语,表情一言难尽。
王素芬一愣:……这啥表情?
“当家的,他今天干了多少公分?你老实说。”让她寻个由头再把人骂一顿!
王素芬握紧拳头,跃跃欲试的充满小激动。
干了一天活,身心俱疲不想说话的关铁正伸出两根手指,冲人虚虚比了个“二”。
王素芬脚步不由停下,脑瓜子立马开动起来:二!是十二公分呢,还是两公分?……不对,肯定是两公分,不然小言她爸为啥不先比个“十”?
王素芬暗暗点头,认为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
“你个吃软饭的白眼狼,没用的东西……人家吃奶娃放地里瞎刨都比你挣的多,你还有脸回来!我告诉你,今儿晚饭不许吃,我关家不养没用的闲人……G干啥呀,当家的你别扒拉我,我知道你心地好,但就挣那么点公分回来他也不嫌丢人。”
对面头都快埋到**的陶铁,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羞愧难当:呜呜……果然二十公分是少的,挨骂了!
“当家的你说,就这么个饭桶,你甘心让他留在家里吃白饭?”王素芬一只手扒拉开不停掰扯自己的关铁正,斜着陶铁似问非问。
“你胡说啥嘞,二十公分还嫌少?”被推开好几次的关铁正忍不住出声音量拔高。
“啥?”王素芬眼睛一瞠,飞快回头瞪着关铁正,张开嘴不敢置信低吼:“关铁正,关照也不是你这么关照法,你咋还假公济私?”
陶铁在一旁当头一棒,如梦初醒:是哦,这一点点公分指不定还是老丈人帮忙才有的,他怪错人了。
“妈,你别生气,爸都是为了我,你要骂就骂我。”陶铁心急凑过去替老丈人解释。
王素芬见状,心里头更加明了。
关铁正一把推开搅和进来的陶铁,背过身去跟王素芬生气:“胡说八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好你个关铁正,人都给你露馅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抵赖!”王素芬紧随移动脚步,追到关铁正面前质问,“就他这个熊样能得二十公分?我不相信!”
“爱信不信,不信你明天跟着去。”
陶铁:“对对对,妈你明天去,我保证争取挣到二十公分。”
王素芬气得手指头哆嗦:“……”好家伙,这个死老头,还在这儿抵赖!
“好!明天我跟着去,要是干不到二十公分,你们两个都别吃饭!”
关铁正呼吸一滞:关他啥事,凭啥不许他吃饭!
关铁正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行,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要是人挣到二十公分,以后把嘴巴闭紧,别一天到晚搅得家宅不宁。”
“爸爸爸,凡事咱好好说,别说得那么重的话,妈听了要伤心的。”陶铁夹在俩人中间,上蹿下跳劝得火急火燎。
王素芬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本来感觉没啥,但一听陶铁的话,心头逐渐浮上委屈,转而化为愤怒――连白眼狼都知道心疼她,可偏偏这老东西怨她搅得家宅不宁。她都是为了谁!
王素芬心底涌上一股苦涩,冷笑两声迅速发狠说,“关铁正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初你分家过得一穷二白,老虔婆连双筷子都不给你留,要不是我回娘家借钱撑着这个家,你现在能当到这个大队长作威作福?埋怨我,你有资格吗!”
要面子的男人最怕什么?提到当初自己落魄的经历,尤其还在女婿面前。
关铁正脸色一变勃然大怒,脑门青筋暴跳,指着王素芬怒吼:“胡说八道!”
陶铁在对面看得心“噗通噗通”狂跳,捂着小心脏插进去劝架:“爸,咱都是大男人,可不能打人。”
关铁正瞪圆的眼睛发酸眨了眨:他啥时候想打人了?
“砰!”
王素芬一脚踢向院门,“啪啪”拍了几下大腿洪亮哭嚎,“好你个关铁正,现在还想打我了!有本事你打啊,你打啊……”
王素芬挺着胸膛一步步逼近关铁正。
关铁正被逼得连连后退。
陶铁连忙拽住丈母娘,焦急地劝老丈人:“爸,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回屋躲躲!”
关铁正心口一震,扭眼一瞧院门口被吸引过来的邻里乡亲,后仰的身子立马回正,脸上憋得青紫,握着拳头骑虎难下。
事情愈发不受控制,陶铁劝架劝得都快急死了。
“妈,你别过去,爸他攥拳头了。”
王素芬身子一滞,接着疯一般拿头顶向对面,两手群魔乱舞,先下手为强,“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嗷!”混乱中,关铁正挨了一巴掌。
“妈妈妈,别打爸,那么多人看着呢,爸多没面子。”陶铁向左边劝劝王素芬。
关铁正听了脸上一黑,怒火上涨,立即撸起袖子。
“爸爸爸,别打妈,男人受点委屈没什么,咋还真动手。”陶铁对右边劝劝关铁正。
王素芬听了心凉半截,怨气奔腾,两手越舞越凶。
陶铁被俩人推开,看着院中间打得好激烈的老俩口,无辜站在原地:这都劝老半天,咋还是打起来了?!
第53章 赶走饕餮
“咚咚咚……”
夜半时分,房门轻响,关小言急忙套上鞋子来到门边。
打开门,王素芬抱着被褥枕头站在外头,冰着脸完全一副生人勿近。
“小言,妈晚上跟你睡。”王素芬胳膊肘夹着一摞被褥,强行从关小言身旁挤进屋。
关小言被撞得踉跄,头疼望向隔着一间堂屋的卧房,里头灯火通明,她爸显然还没睡,时不时搞出点大动静彰显怒气。
关小言一激灵,转身带上门,头大如山:没想到老俩口气性这么大,听说都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十多年来还是头一回!
屋里,王素芬屁股刚挨到床,等不及关小言走近,骂骂咧咧抱怨:“你爸真不是个东西,今天居然敢动手打我,但凡我软弱点,恐怕要被他打死……”
关小言听得心里划过一滴冷汗,苦笑安抚劝说,“哪能啊,我爸舍不得。”
“呸,他还舍不得,这个老不死,瞧瞧把我打的……”说着,王素芬捞起袖子,给女儿展示胳膊上的青紫。
关小言凑过去看了看,不由想起她刚下班回家时看见亲爹脸上那一道道乱糟糟的爪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鸡啄了呢,忽然词穷。
关小言缓了缓神色,遵从内心:“妈,你下手也*挺狠的,我看爸的伤……比你严重多了。”
王素芬一听,急忙自证清白:“小言,今儿没回来你是不知道,那老东西招招下死手,就想要我的命,我得自保啊!还多亏陶铁在旁边护着,不然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坐这儿和你说话?
哼,我现在看着,姑娘你眼光比妈强,再咋的,陶铁也不会跟你动手,就他心疼媳妇关爱媳妇的性子,在这十里八村独一份儿!”
“……”他还关爱媳妇!她眼光好?
关小言都被亲妈的神言论劈傻了。
这年头要是论心疼媳妇,他陶铁肯定榜上无名,不光隐瞒真实身份企图跨越生殖隔离,还在成功后一走了之,要是真有天雷劈死人的话,他陶铁排第一个!
怀疑王素芬也被人穿了的关小言提起精神好好打量她,见她与平时作态并无二样,悄悄松了口气:“妈,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王素芬闻言歇下作罢,毕竟老是在女儿面前说也没什么意思,她得养足精神,明儿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
带着几分警醒,王素芬咕噜翻滚到床上,搂过自家跟个小火炉般香喷喷甜蜜蜜的小外孙,抱了好一会儿,嘴角终于弯起,进入梦乡。
关小言睁着眼睛注视房梁,听到耳边逐渐规律的打呼声,偏头看了王素芬一眼,小心爬起身,借着从窗外散落的月光穿上鞋子,蹑手蹑脚走到门边……
门打开又轻轻带上,关小言转身好好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乡下昼夜温差大,白天还火辣的温度到了晚上竟带几丝凉意。
关小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径直走往隔壁。
“砰砰砰!”
关小言带着几分凶狠拍向小屋门,“陶铁你给我出来!”
屋里挤在一张床上的小哥俩被吓一跳,差点以为亲妈又要过来揍他俩,竖起耳朵仔细听了须臾,哦,原来是找对床的!
关磊松了口气,转过脸热心肠提醒,“喂,我姐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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