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周遭的嘈杂都变得安静。
一个个脸上震惊大于恐惧。
以李万玉为首的了解楚骋佑品性的大臣低着头,原本心中的那点怀疑,似乎是得到了证实。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多的是心寒,不知是替自己心寒还是替楚家军,又或者是替大周百姓心寒。
司徒彦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父皇的卑劣,他比谁都明白,他早已看破。
但是想起年少的挚友,他心中依然愧疚。
惠安帝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却不敢回望。
“你胡说,楚骋佑通敌叛国,朕念在楚家的功劳是上,给楚家后人一条生路,已经算仁至义尽。”
周海低着头,稳稳搀扶住惠安帝,他能清楚感知到陛下在发抖,他也知道事情的内情,可陛下是他的主人。
“父皇可找到证据了?孤怎么记得父皇就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放了楚晏舟的,以此来彰显你的宽厚。”
“朕自是有证据,一切都是楚骋佑咎由自取。”
“父皇说的是莫端?还是赵国公?”
惠安帝身形一震,紧紧揪着的手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可很快又镇定下来。
“赵国公已死,莫端如今已然是你的人,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朕的头上,无非想为你的造反开脱,你觉得天下百姓会相信吗?”
啪啪!
太子鼓起掌来。
“父皇,儿臣不想与你争辩,儿臣有证据。”
太子话一出,惠安帝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很快,他便意识到太子意欲何为。
“太子,你给朕闭嘴。”
惠安帝隔着人群同太子对视,眉间极尽隐忍。
可太子不为所动,朝着身后招手。
莫端骑着黑色的骏马从后面上来,这马还是他从楚家军某一个将领手中抢夺而来。
“陛下,别来无恙。”
莫端嘴角噙着笑,只有惠安帝能看明白。
“莫端,朕对你不薄,你居然敢私自带兵回京,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所以陛下是打算让微臣步赵国公的后路?数着日子下黄泉?”
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这是惠安帝的第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计划。
“陛下不用这般看着微臣,陛下对微臣有恩,微臣自当回报,陛下给微臣的来信,微臣一直都供着,不敢有损。”
惠安帝眯起眼眸,死死的盯着莫端,莫端的笑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挑衅。
莫端不理会惠安帝那吃人的表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跟前晃了晃。
“陛下,微臣可没有说假话,微臣一直随身携带。”
莫端得意的冲着惠安帝扬起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的字,可是惠安帝却能一眼认出信的确是他所写。
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如果手中有箭矢,他敢保证莫端的那只手绝对没有举起的机会。
莫端生生感受到一阵凉意,心中突然升起退缩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今日之后自己就是功臣,便生出了不少的胆量。
那信封依旧举在空中。
“莫端,诸位大臣都在这里,不若你将手中的信念一遍,若是大臣还有疑问,你可以将信递给他们看,想来他们识得父皇的笔迹。”
“微臣遵旨。”
莫端噙着笑,将信封拆开。
“莫端,你可知诬陷帝王是何罪?且你真的以为你反了朕就能独善其身?”
惠安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端的手一顿,随后下意识的看向太子。
“莫端,你忘了赵国公的下场了吗?还有整个国公府。”
太子温凉的声音响起,瞬间将莫端心中那点犹疑掐灭,视线再次回到信上。
“莫端,楚骋佑。”
咻!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穿透莫端的手心,手中的信旋即落下。
“嘶。”
咻!
莫端还未来得及反应,又一支箭矢正中他的脖子,汩汩的鲜血像喷涌而出的泉水。
片刻就浸湿了衣衫,鲜红一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败局
众人顺着箭矢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明王坐在一匹白的发光的骏马上,正拿着箭瞄着太子。
司徒彦瞳孔微缩,眼中难得有了别样的情绪,他知道楚晏舟的计划,那如今明王出现在这里,看来太子的人没一个能打的。
但是依着楚晏舟的小心谨慎,肯定还会加派人手混进太子的人中,以助太子一臂之力。
连晏舟的人都失手了,要不就是明王早有安排,又或是其中发生了不可预料的事情。
司徒彦的视线没在明王的身上停留太久,此事还有待考究。
李万玉能在丞相之位上坐了多年,敏锐力不可少。
“看来成王殿下对明王的出现有点意外。”
李万玉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试探。
司徒彦扯开嘴角。
“是挺意外,必死的结局被明王打破了,我们都不用死了,丞相难道不觉得意外吗?”
司徒彦大方承认自己的意外,眼神赤诚,这是他一向擅长的。
李万玉心里人精似的,赞同的看向司徒彦。
“看来天要变了。”
李万玉说罢应景的抬头看向天空,明明晴空万里。
“本王瞧着十天半个月不会变天。”
李万玉弯唇一笑,直勾勾的看着司徒彦。
“此天非彼天。”
一句话,意有所指,两人心中各自分明,可到底没有再点破。
太子看到明王的一刹那,先是惊讶了一会,可还不等他开口,一支箭矢朝他而来。
“殿下。”
羽涅一声惊呼将太子推下马,太子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羽涅满头汗,紧忙将太子扶起来。
“殿下,可有伤着?都怪奴才。”
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沉着脸摇头。
“孤无碍。”
明王坐在马上给惠安帝行礼,态度谦恭。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责罚。”
明王很有心机,肩膀处的衣衫已经透露出猩红的血迹,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受伤了。
惠安帝从明王出现的那一刻便知道,这场闹剧的结局已经改变,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心底又有点担忧,太子尚且如此,谁知道明王会不会有样学样。
惠安帝看向身后的司徒彦,第一次觉得司徒彦这样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本事的儿子挺好。
“你的伤势可还好。”
惠安帝没说责罚的话,开口指他的伤口。
明王计谋得逞,眼底涌起一丝得意,低着头叫人看不穿他的情绪。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儿臣定会护父皇平安。”
“好。”
眼下还不是父子畅聊的时候,明王将视线转回到太子的身上,只可惜刚刚那箭矢没能要了太子的命,不然也不用演戏了。
“太子皇兄,本王没死,你是不是很伤心?”
已然撕破脸,太子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你倒是命大,孤小瞧你了,早知道孤就应该在景福出事的时候一刀了结你,或者更早的时候。”
明王勾唇,眼中满是愤恨。
“太子不是一直都对本王下死手吗?你动手的时候可没有念着一点血缘之情,只是你的人太废物,又或者是太子皇兄轻敌?”
太子后槽牙都咬碎了,目光像是淬了毒,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血缘之情?皇家最不能要的就是血缘之情,天家无父子,又哪来的兄弟情?”
“太子皇兄,一切都晚了。”
明王出声打断太子后悔的话,兄弟两人隔着人群相望,火药味十足。
“若是你缴械投降,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整个东宫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如若不然,臣弟也无法替皇兄求情,后果可想而知。”
明王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挑衅的看着一脸愠怒的太子。
“投降?”
“是啊,投降,难道太子皇兄就不替景福想一想,那可是父皇的亲孙子,父皇定会手下留情的。”
留情?
太子讥讽的看着明王,他既然踏上这条路,要么胜要么败,绝没有第三种出路。
“父皇会留情,那你会吗?”
两人对视,视线在空中碰出火花。
明王敛眉轻笑。
“臣弟一切听从父皇的旨意。”
“是吗?司徒翼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你何必还在装?就算父皇决心放过景福,你也不会善罢甘休。
自打太子妃怀孕以来,你在东宫门口布下多少暗哨,给太子妃下药的人中有几个是你的人,你还能算的清楚吗?”
“太子皇兄若是有证据尽管呈交给父皇,臣弟听候处置,可若是没有证据,太子皇兄就是污蔑。”
两人再次陷入僵局,太子的脸比锅底还黑,明明一刻钟前,这里还是他的主宰,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得看他的指令。
陷入被动不过顷刻间。
太子收回视线,看向倒在身边,死状惨烈还未来得及说话的莫端,随即看向身后。
一个身影正在悄悄往后移动。
自打明王出现后,木凌瑶眼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可看到自己满身的破败,小火苗很快便熄灭。
为今之计她若是想活下来,必须要淡出争斗的忠心,越是不起眼,越能坚持到最后。
木凌瑶借助周围的嘈杂,小步往后移动,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太子勾唇,一把扯过木凌瑶。
脖子一凉,利剑置于脖颈,木凌瑶无声叹息,视线趋于平静,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司徒翼,这可是自小呵护你的母妃。”
失败是必然的结局,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的道理。
太子不再做困兽之斗,死之前能有一两个垫背的也不错。
太子弯唇浅笑,眼神中有些得意。
木凌瑶心往下一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紧,不敢抬头回望那道打量的视线。
她怕从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眼中看到鄙夷,又或者是失望。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的意愿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太子看穿木凌瑶的掩饰,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正前方。
“贵妃娘娘,这可是你最爱的儿子,也是你争斗多年的资本,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选择的是什么?”
“司徒翼,你来迟了,贵妃娘娘自请侍奉军士,孤正要感谢她呢。”
太子的话如同锋利的刀,一点一点挑开母子之间那层纱布。
木凌瑶眼中痛苦,张了张嘴。
“翼儿。”
声音中带着恳求,还有绝望。
“母妃,别让翼儿为难。”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命换一命
话落,木凌瑶眼中最后一点光散落。
转头看了看脸上已经没有惊慌的惠安帝,勾唇一笑。
昔日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果然真情比不过权势,或者没有可比性。
趁着太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倏的往前倾,抵在她脖子的刀瞬间染上了颜色。
温热的血溅了太子一脸,吃惊的放开手。
木凌瑶没了支撑,滑落在太子脚下,未能闭上眼,
咻!
太子的左肩膀晕染出一朵红色的花。
片刻后,羽涅倒在木凌瑶的身边,太子身上多了几道新伤。
“太子已经被擒拿,放下武器可饶你们不死。”
明王话音刚落,周围都是兵器丢落的声音。
太子被生擒,主帅已死,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既然有生的机会,又何必找死。
情势已经稳定,李万玉收回目光,小声开口。
“成王觉得明王这个举动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自己?”
司徒彦顺着李万玉的话看向倒在地上的木凌瑶,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丞相明明心中有数,何必还套本王的话。”
答案显而易见,不管是站在哪个角度,木凌瑶都不可能在大众的视野中蹦跶。
帝王的偏爱,止步于此。
明王眼中闪过的纠结和怨恨也证明母子之情薄如纸,连多犹豫一刻,都是对那个位置的不尊重。
“成王很聪明,微臣相信成王会做得更好。”
司徒彦眸色一暗,莞尔。
“没有这个可能。”
李万玉瞬间了然,心中更加赞叹成王的城府。
他的生母早已经死了,今日的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整理好现场后,明王下马,只在木凌瑶的身边驻足了片刻,随后迈步走向惠安帝,径直跪下。
“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责罚。”
“平身吧,你身上还有伤,一切回宫再说。”
不是惠安帝眼尖,只是明王肩膀的伤太过于明显。
“多谢父皇。”
听着惠安帝的语气,明王心中划过一抹晦涩。
今日救驾的若不是他,依着父皇的性子,定会因为母妃的事情迁怒他。
明王低着头,眼底涌现一丝落寞和嗤笑。
等日落时分回到宫中的时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等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惠安帝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向下首的几个大臣和两位皇子。
“你们觉得太孙该如何处理?”
几人对望一眼,心中已经明了陛下的打算。
一个不满半岁的孩童造不成多大威胁,不过是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明王的眉峰几不可查的上挑,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绪。
“父皇,太子造反是大罪,理应将东宫上下斩杀,可景福毕竟是皇家血脉,且尚不足半岁,不若父皇派人将景福带离京城,隐姓埋名活下去。”
明王这话说得委婉,以皇家血脉为切入点,表面上是真心要放过太孙。
可惠安帝最忌讳的就是打着血脉的旗子,当初自己这个位置就是踩着血脉得来的。
惠安帝一手撑在龙椅把手上,直勾勾的看着明王。
“你的想法可是真心?”
面对惠安帝的打量,明王隐藏得很好。
“儿臣毕竟是景福的亲叔叔,父皇若是不信,儿臣可以对天发誓。”
李万玉掀起眼皮瞧了淡定的明王,无情与有情,演得还不错。
那自己何不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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