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阿卿。”
楚晏舟出声打断了苏竹卿接下来的话，眼底没有半点希望，看向周海。
“周公公，我们走吧。”
周海视线落从眼眶发红的苏竹卿上，慢慢转到楚晏舟的腿上，没有往前迈步。
“侯爷，不过一碗汤药，不急于这一时，老奴多等片刻就是，何必要让夫人担忧。”
楚晏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公公都这么说，你便让人下去将汤药端过来吧。”
苏竹卿一脸欣喜，感激的望着周海。
“多谢公公”
说着就要给周海行礼，周海眼疾手快用浮尘将人拦住。
“不可，夫人这是折煞老奴了。”
“阿顺，快下去将熬好的药端过来给侯爷。”
阿顺小跑退下，不到一刻钟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侯爷，喝药。”
楚晏舟在周海的眼皮底下伸手将药接过，皱着眉，一口气将碗中的汤药喝尽。
周海在一旁闻着都觉得那药苦的紧。
见着楚晏舟喝了药，苏竹卿稍稍松了一口气。
“夫君，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楚晏舟淡淡点头。
“嗯。”
看着楚晏舟离开的背影，苏竹卿挺直腰板，哪里还有刚刚小心翼翼的模样。
“侯爷到。”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阿顺推着楚晏舟进了大殿。
司徒彦没料到楚晏舟会出现在这里，眼底闪过一抹震惊，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明王和惠安帝对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李万玉快速扫了一眼殿中各人的神情，对上惠安帝的神情，眼底多了一分失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晏舟坐在轮椅上，平静的看向上首的皇帝。
自打楚晏舟残废之后，他每次坐着行礼，惠安帝心里都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惠安帝张了张嘴，想说一句平身，可他又没有下跪。
“晏舟最近身体可好？”
楚晏舟垂首凝眸。
“还是老样子，承蒙陛下挂心。”
惠安帝瞧着楚晏舟不经意透露出的颓然，心中有一丝忐忑，目光投向明王。
司徒翼接受到示意，上前一步开口。
“父皇，你的关心用错地方了，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挂念。”
殿中的众人听着明王这意有所指的话，心中开始打鼓，互相张望。
“翼儿，你胡说什么？”
惠安帝假惺惺训斥了一句。
怎料，明王撩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父皇，我们都被楚晏舟骗了。”
司徒彦听着这话，凉凉的看着司徒翼的背，收在袖中的手突然收紧。
惠安帝适时作出惊讶的样子，看向跪着的司徒翼。
“翼儿，这话从头说起，晏舟怎么骗我们了。”
说罢，抬头看着楚晏舟。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楚晏舟的身上。
楚晏舟依旧是刚进殿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任由旁人打量。
不辩解，不反驳。
此时，明王站起来，视线落在楚晏舟的双腿上，一字一句开口。
“父皇，据儿臣所知，楚晏舟的腿早就好了，可是他却从未在人前显露过。”
司徒彦微凉的目光睨着明王，下颚绷紧，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楚晏舟的双腿情况他是知道的，瞧着司徒翼这笃定的神情，成王心中替楚晏舟捏了一把汗。
李万玉适时用手肘碰了一下司徒彦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司徒彦这才收回自己即将迈出的左脚。
惠安帝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楚晏舟，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晏舟，翼儿说的都是真的？你的腿真的好了？”
明王弯唇轻笑。
“父皇，楚晏舟怕是不敢回答你这个问题。”
惠安帝皱着眉，有些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为何不敢，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大喜事。”
明王邪魅一笑。
“的确是大喜事，可既然是大喜事，为何楚晏舟要瞒着呢，父皇你可想过个中缘由？”
惠安帝脸色沉了下来，再次看向楚晏舟。
“晏舟，你的腿真的好了？”
楚晏舟冷眼看着父子一唱一和，平静的回望着注视他的惠安帝。
“陛下，微臣的腿还是老样子。”
“哼，这话模棱两可，你之前的腿本来就是好的，你说还是老样子，到底是已经好了，还是别的。”
明王的问题直击要害，幸灾乐祸的看着楚晏舟，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回答。
“明王，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从未。”
“既然我未曾得罪王爷，王爷为何凭空捏造？”
明王勾唇一笑。
“楚晏舟，你想转移话题，你在怕什么？”
明王打量着楚晏舟，只见楚晏舟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捏到泛白，因此更加认定了心中的猜想。
“微臣并没有害怕，也没有逃避，只是想知道何时得罪了王爷。”
明王居高临下的瞥了楚晏舟一眼，懒得同楚晏舟纠结这个话题。
“楚晏舟，本王现在说的是你的腿，你敢发誓你的腿未曾好，你敢说发誓说你现在依旧是废人吗？”
明王的音量陡然拔高，殿中的人视线全都落在楚晏舟的双腿上。
楚晏舟仰着头，眼中无波无澜。
“微臣当然是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如过他不是废人，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大哥和兄长死于非命。
也不会快两年了，依然没能为父兄正名。
他怎能不是废人？
楚晏舟神情悲愤，心底涌起的寒意将他裹挟住。
一些曾知道楚骋佑为人的老臣，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看向明王的眼神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王被楚晏舟的气场震慑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好，那你敢以楚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吗？”
楚晏舟直直的凝望着明王，眼底的隐忍和痛苦藏都藏不住。
“楚晏舟，你敢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请太医
两人僵持中，李万玉上前一步。
“陛下，楚家先祖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莫要寒了忠臣的心啊。”
李万玉一席话提醒了看热闹的惠安帝。
大周的天下可以没有楚家，但是绝不能因为楚晏舟而寒了其余大臣的心。
惠安帝心虚的看了看下首的老臣，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瞧着别的情绪。
可是一个两个都低着头，难以捉摸。
惠安帝的视线移到楚晏舟的身上，在他的腿上停留了片刻，心中略微不甘。
“翼儿，丞相说的对，楚家先祖忠烈，不可如此。”
司徒翼上前一步，十分不赞同。
“父皇，儿臣亦是知道楚家先祖忠烈，可如今让楚家先祖蒙羞的是楚晏舟，如果他问心无愧，起誓又能如何？”
惠安帝欣慰的看了一眼司徒翼，面上却不显，正欲假装训斥两句，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视线再次定格在楚晏舟的身上。
不等明王反应过来，楚晏舟的声音再次传来。
“明王殿下，微臣按你要求起誓便罢。”
楚晏舟的声音依旧清冷，可语调中却带了一丝不言而喻的无奈还有惆怅。
明王皱着眉， 明明楚晏舟已经屈服，可这话却像是被逼迫的。
尤其是殿中那一道道不加掩饰探寻的目光，顿时让明王泄了气。
李万玉心中冷笑，看向一旁的明王。
“明王殿下，侯爷说按你要求起誓。”
司徒翼抬起头，一想到自己手中掌握的消息，胸口的气再次聚集起来。
“楚晏舟，你敢对着楚家先祖发誓，你没有欺瞒天子，你如今还是一个废人？”
楚晏舟冷眼看了明王小人得志的模样，举起自己的右手。
“楚家先祖在上，楚家子孙晏舟的的确确是一个废人，若有假话，楚家先祖尽管来找不孝子孙。”
话落，大殿中鸦雀无声。
以李万玉为首的老臣同情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楚晏舟，心中不免想起楚骋佑。
若是楚骋佑还在，曾经风光霁月的楚晏舟怎会沦落到这地步，又怎会被逼到如此。
司徒彦手心紧紧握在一起，不敢抬头，怕藏不住眼底深埋的恨意。
大殿中不知道谁轻轻叹息了一声。
明王脸色铁青，他笃定楚晏舟不敢，如今自己倒是成了以权压人的王爷。
“明王殿下，可还满意？”
楚晏舟直勾勾的看向司徒翼，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涌起一点挑衅。
这一幕恰好尽收明王眼中，瞬间将明王脑中的那点理智淹没。
“哼，不管怎样，你都是楚家的子孙，楚家先祖又怎会真的忍心责备你。”
“那明王殿下想如何？”
明王一挥袖子，转身朝着上首的惠安帝跪了下来。
“恳请父皇让太医过来一探究竟，若是太医亲口证明楚晏舟双腿依旧如初，儿臣愿意在长安街上同楚晏舟道歉。”
长安街，京中最热闹的街道。
明王仰着头，眼中带了一丝祈求，他坚信自己手中的证据。
惠安帝心底已经开始怀疑明王所说的托梦，手指一下一下在龙椅把手上敲击。
视线不停在徘徊，脸上早已经收起了刚刚装出来的惊讶。
半晌，目光才落在楚晏舟的身上。
“晏舟，此事你看该如何？”
楚晏舟心中无比厌恶，薄唇轻启。
“如此便依了明王殿下。”
明王吃惊的回头同一派镇定的楚晏舟对视，未能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惊慌。
明王心底的不安再次涌起来，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中了计。
“周海，传太医。”
约莫一刻钟，白太医带着医药箱匆匆赶来。
“微臣请陛下安。”
惠安帝轻轻点头示意。
“平身吧，你看看晏舟的腿可有好转。”
惠安帝没有明说。
“微臣遵旨。”
白太医提着药箱上前，从里头拿出脉枕就开始检查。
白太医诊过脉之后，眉头轻轻皱起，随后又从医药箱中拿出一个小木锤。
“侯爷，可能会有些疼。”
“嗯。”
白太医撩起楚晏舟的裤腿，触目惊心的疤痕映入众人眼帘，纵横交错，深浅不一。
司徒彦第一次看到楚晏舟的腿，尽管心中已经做足准备，可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恐怖。
他也曾听闻楚晏舟在狱中遭受的非人对待，也知道是上首坐着的这位的‘功劳’。
自从楚大将军死后，他无比痛恨自己身上流着的皇家血液，他是万万不会相信楚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派出自己藏了许久的暗卫，就是找到证据替楚家伸冤，可慢慢的他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父皇安排的。
他害怕失去这个唯一的挚友，可两人再次见面楚晏舟并未将他赶出去，只是平静的询问，他是否可信？
联想到之前，司徒彦眸色一暗，指关节泛白，心里一阵酸气，其中还夹杂着羞愧。
李万玉倒吸一口凉气，眼眸闪了闪，心中止不住摇头。
不少大臣的神情变得有些惨白，眼中除了同情还有怜惜。
触及到楚晏舟腿上的伤口，惠安帝神情复杂，探究的看着明王。
明王避开视线，定定看着那双腿。
白太医倒还算淡定，毕竟他是第一个治疗楚晏舟的太医，这双腿已经比他刚接手的时候美观太多。
只见白太医先是用手从膝盖处一直摸到小腿附近，在关节处试探。
楚晏舟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脸色有些泛白，神情隐忍。
白太医注意到楚晏舟的情绪的变化，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楚晏舟。
“侯爷，可还能忍住？”
楚晏舟下颚绷紧，轻轻颔首。
“白太医，我无事，你继续。”
“好，侯爷若是受不住，随时叫停我。”
白太医拿起放在一旁的木锤，在楚晏舟双腿穴位上不停敲。
大概半刻钟后，白太医放下手中的木锤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小心翼翼替楚晏舟将裤管放下。
还不等白太医开口，一直注视着白太医的明王率先开口，神情焦急。
“白太医，楚晏舟的双腿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府中拮据
白太医在这宫中待了多年，做到太医院判的位置，靠的不仅是一手精湛的医术，还有眼力见。
从明王的只言片语和刚刚进来的气氛中已经猜到一二。
“回明王殿下，侯爷的腿是比之前好了一点。”
明王脸上的着急立即换成得意，转头看向惠安帝，语气欣喜。
“楚晏舟心机深沉，双腿已然恢复如常人，可是却吗，瞒着世人乃至对他事事关心的父皇，可想而知此人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徒彦正欲上前同明王争论，被楚晏舟一个眼神安抚住，成王再次收回自己的脚步。
惠安帝思考着明王的话，明王一个转身，轻蔑的看着楚晏舟。
“楚晏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晏舟看着明王，仿若一个跳梁小丑。
“明王殿下吗，微臣并未欺瞒陛下。”
“哼，白太医都已经明说了，你还想狡辩？”
楚晏舟唇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印证了明王的话。
明王挺直腰杆，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晏舟。
“楚晏舟本王要是你，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不然今日你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宫。”
楚晏舟回望明王，将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印在心中。
“王爷莫不是想越过陛下动用私刑？”
明王被噎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因楚晏舟这话而注视着他的惠安帝。
“楚晏舟，你休要胡说八道，欺君的是你，本王何须用私刑？”
听了这话，楚晏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眉毛微微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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