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了然。
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现在这个新媳妇闹着要求他处置自己的母亲,朱太保又怎么会有意见呢。
“好,可是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你们的父亲不在,若是母亲也不在了,谁来照顾他们呢?”
秦雨铃握紧了拳,看来公公心里的“处理”,指的是要母亲彻底消失,她难免对两个妹妹于心不忍。
“弟弟我不管,公公,可否容铃儿将两个妹妹接入府中照顾。”
朱太保皱了眉,可没这个规矩。
秦雨铃惯于察言观色,便当即改口道:“公公,我母亲本也不太管她们,就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吧。”
她咬牙如此说道,当下必是要下决心的时候了。
朱太保真是越来越欣赏她了,这女子身上有股狠劲儿,很朱家很搭,怎么说呢,朱家的儿媳妇,她当得起。
“我朱家做事情,向来是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的,跟贺家不一样,我朱家向来唯以利益为先。”
秦雨铃目光越来越坚定:“媳妇受教。”
当晚,戚氏果然被一队人马抓住,关进了刑部大牢里,跟自家兄弟们团聚了。
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就要问斩。
朱太保问过秦雨铃:“戚家那些人,是被贺宴舟弄进去的,我不想管这件事情,但贺宴舟要他们死,你母亲若是进去的话,就得跟他们一起死,你可接受?”
秦雨铃不想叫母亲死,母亲也曾是为她操了许多心的。
她知道母亲是个累赘,可是只要母亲不再拖累她,她愿意将母亲好好养着的。
可是母亲今日的行为,要她心底坚定了这个想法,母亲,真是抱歉啊,女儿现在不得不要你死了。
你活着,又有什么用呢?女儿现在对你,只有恨。
贺宴舟虽是想法子把戚家那么多人都关进了刑部大牢,可事情一开始是裴清寂推进的,就算事已至此,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自救。
能一群人全部走向死亡的结局,贺宴舟也是没想到的,但他只会袖手旁观,绝不会掺手,谁叫他们戚家,竟胆敢攀附他的姑姑呢。
死了也是自找的。
秦雨铃害怕朱家给母亲安不上合适的罪名,便亲自往衙门跑了一趟,报案说,自己母亲虐待祖母,像这样不孝的事情处置起来,必是要被砍头的。
江老太太跑到衙门报官来了,可她又说不出话来,又不会写字儿。
来了这里,也只有用手使劲儿比划,或是指着她认识的几个字儿疯狂戳。
这衙门里接案的人可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弄懂她想报什么案。
秦雨铃没想到祖母在这里,她想,祖母应当是来告母亲的,若是祖母也来告母亲,那母亲便一定会被定罪了,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还能减轻些。
“你是说,永宁郡主是你女儿,你要求她赡养你?”
江老太太用力地点了点头,还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小时候秦相宜与她爹的画像,她指着画像上女童额上的眉心痣,说永宁郡主头上有一样的。
那接案的人弄了半天才搞懂这老太太想表达的,这哑巴老太也真是可怜,这么几句话,竟说得这样费力,才叫人弄懂。
可是,这案子他不敢接呀,郡主岂是谁都能随意攀附的。
可这老太太又实在可怜。
“行,你等着,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秦雨铃奇怪地望着祖母:“祖母,你费这半天力气,不告折磨你的媳妇,反倒告起你女儿来了,孙女当真是不懂。”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秦雨铃报了案,证据是现成的,管也没管祖母,径直便走了。
那人打听回来后,他看着这老太太,只觉得她实在是有病:“幸好我没把这案子交上去,你女儿秦相宜不是死了吗?你现在又来说郡主是你女儿,你真是有病,滚滚滚。”
江老太太一下子慌了,郡主明明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凭什么说不是。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没办法呀,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见到女儿。
衙门这里不管她,她就闹到贺家去,贺家抢走了她的女儿,必须得管她晚年。
老太太精神头还挺足,又气势汹汹地往贺府走去。
秦相宜跟贺宴舟刚逛完街回来,他们乘坐的马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辉,差点闪瞎老太太的眼。
这架华丽的马车徐徐停稳,车帘仿若垂下的轻烟,车厢四角,悬垂着造型古朴典雅的铜铃,拉车的骏马身姿矫健、昂首阔步,皮毛仿若流淌的火焰,差点踏了江老太太一脚。
第57章 大结局
秦相宜在马车内坐着, 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下车。
她今日见了一队刚从金帐汗国回来的商人,他们刚从金帐汗国带回来一件海龙皮大氅。
这大氅就如同一片深邃幽蓝的海面,秦相宜虽没见过海, 却从书上看到过关于海的描述。
书上说,海龙就是海獭, 皮毛极为珍贵, 海獭生活在寒冷的海域, 有着极其细密、厚实且柔软保暖的皮毛。
正因如此,这一件大氅,才要花掉那么多的银子,将宴舟从戚氏手里薅来的银子花了个精光。
这件大氅以整张罕见的海龙皮缝制而成, 其皮质仿若深海最柔软的黑绸, 触手生温, 柔滑中又带着坚韧,每一次轻抚,都仿佛能感受到大海深沉的脉搏。
秦相宜一拿到它, 就爱不释手,她能从中感受到大海的模样。
毛色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蓝灰渐变,恰似书中所写的:黎明破晓前,幽蓝海水与铅灰色云层交织的天际线,神秘且深邃。在微光的映照下,皮层表面泛起一层细碎的银芒, 如同月光落在海面上, 粼粼生辉, 如梦似幻。
贺宴舟道:“待回去以后, 再给它缝上一排圆润硕大的珍珠纽扣,用极细的金丝绣上海浪图案, 冬日里你穿上一定美极了。”
贺宴舟最近对女子穿着也颇有见地,每日清晨,总要赖着妻子为她梳妆打扮。
大氅的下摆宽大而飘逸,呈优雅的弧形散开。
秦相宜又摸了一会儿海龙皮大氅,才舍得挪开手,准备下马车。
贺宴舟率先下了马车,撩开帘子,伸手接夫人下来。
秦相宜头探出帘子外的一瞬,便有人扑了上来,那人嘴里一直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竟是她的生母。
那人苍老又布满了肮脏泥垢的手把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拽。
秦相宜手腕吃痛,她如今可被娇养得脆弱得很,贺宴舟没接到她的手,她的手腕反倒被旁人抓了去。
她“哎呀”一声,直直摔倒了下来。
贺宴舟眼疾手快将妻子扶起,怒目瞪向一旁的老太婆。
秦相宜揉了揉膝盖,刚刚是跌下来的,没办法呀,她现在就是这么弱,被人一拽就要摔倒的。
她怯怯躲到夫君身后,柔柔叫嚷着:“好疼啊。”
可把贺宴舟给心疼坏了。
“怎么样?磕到哪儿了?”
秦相宜嘟着嘴,眼珠子水汪汪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老太太见女儿不搭理她,又往两人中间挤,她要女儿看见她,看她啊,她是母亲啊。
秦相宜眼眸从她身上瞥过,一丝情绪也不带,直往贺宴舟身后躲,要夫君替她解决这个老太太。
贺宴舟双目阴沉下来,没有丝毫温度,眼角微微下耷,带出几分天然的凌厉与不屑,仿若眼前人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不值一提。
“你是谁?”
那人只会“嗬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相宜心中微动,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哑了?生母怎会突然哑了呢。
可怎么办才好呢。
算了,也不关她的事儿,生母有儿子有媳妇的,还有三个孙女和一个孙子,如何也不关她的事儿。
还是都交给宴舟来处理吧。
她往宴舟身后躲,那老太太再一次动手抓过来时,秦相宜惊呼了一声:“啊!”
贺宴舟便急了,只能一掌先将那老东西拍飞。
虽说他只是个文官,可自从与夫人成亲了以后,为了夜夜与夫人欢好,他可请了个武师傅每天来教他呢。
如今一身腱子肉,一掌能将老太太拍飞。
“相宜,没事吧。”
老太太被掀翻在地上,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他嘴里那声“相宜”,便更加用力地“嗬嗬”起来,试图说话,可还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贺宴舟招了招手叫来自家门房:“把这老太太拖走。”
“公子,把她拖到哪儿去。”
贺宴舟不耐道:“她腰上不是挂着秦家木牌吗?说明她是秦家的,将她丢回秦家去。”她又不是没有家,何必老来赖着她女儿呢。
那老太太不甘地一直指着秦相宜。
贺宴舟将夫人护在臂弯里,揽着夫人,带着海龙皮大氅,回家去了。
一日清晨,晨曦透过雕花的窗棂,轻柔地洒在屋内,为这小小一间卧房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贺宴舟俯身轻轻将妻子弄醒,嘴角擒着一抹宠溺的笑,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将世间最坚硬的寒冰融化。
秦相宜迷迷糊糊坐起身,青丝如瀑般散落双肩,胸口的衣料皱着,大大敞开着,他已悄然端坐在她身后,拿起一把温润的桃木梳,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最珍贵的绸缎,一下又一下,慢慢理顺那些凌乱的发缕。
刚醒过来,秦相宜又被他梳得昏昏欲睡,他专注的凝视着铜镜里的她:“姑姑早上就爱缠着我。”
偶尔,他的手指会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脸颊,刮过她的耳垂,她何处会颤栗,他都一清二楚。
引得她娇嗔回头看他一眼,他从妆奁中挑出一直精致地珠翠发簪,簪身镶嵌着细碎的红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他微微倾身,将发簪轻轻插入她的发髻,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无比的仪式。
阳光是细密的金丝,她抬手欲拿桌上的脂粉,他却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带着几分缠绵。
他将脂粉盒打开,用马毛制成的软毛刷蘸取些许,轻轻在她脸颊上晕染。
粉尘在阳光下跳舞,在她的脸颊上翻飞,她的面容逐渐变得娇艳动人。
她安静坐着,微微仰头,双眼凝视着他,偶尔眨巴眨巴眼睛。
眉如远山含黛,最是能映衬出她温婉如水的气质。
贺宴舟翻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书,一边细细钻研,一边端详起她的眉眼,意在打造出那种意境。
眉弓的弧度则要贴合眼部轮廓,顺着那天然的曲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如此一来,双眸与眉毛相互映衬,更添神韵。
他打开眉黛盒,黛粉色泽浓郁而温润,仿若春日里新绽的柳芽所凝萃的翠意。
他取来一支纤细的眉笔,蘸取少许黛粉,微微倾身靠近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即将绘制一幅传世丹青的画师。
他的目光在她的眉骨与眼眸间来回游移,细细端详,轻抬手腕,在她眉梢轻轻落下第一笔,笔触轻柔得如同蝶翼轻触花蕊。
顺着眉弓的弧度,慢慢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线条流畅自然,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流蜿蜒而下。
窗外的阳光愈发炙热,透过纱帘洒下斑驳的光影,光影在他们身上跳跃。
屋内弥漫的花香愈发浓烈,混合着脂粉的馥郁香气,营造出一股极暧昧的氛围。
当最后一笔完成,她的眉毛宛如两片舒展的柳叶。
贺宴舟轻轻放下眉笔,手指再次轻抚上她的脸颊,呢喃道:“姑姑真美。”
她脸颊绯红,向来受不住他这样碰她。两人的目光再次在铜镜中交汇,浓情蜜意,勾缠不已。
她端端坐在铜镜前,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乌发垂至腰际,仅用一支羊脂白玉簪简单挽起,美艳而高贵。
她胸前的衣裳逐渐隆起,镜中美人尤是端庄一面,她夫君的头颅却已经从下至上钻进了她的衣摆。
秦相宜望向窗外春景,若有人透过那精美的窗格看进去,就会发现她的身姿依旧婀娜端庄,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仿若与生俱来。
秦相宜静静伫坐,望向窗外那一片如诗如画的春景,眼眸中瞬间被满目葱茏所填满,恰似两汪被绿意浸染的清泉,澄澈中更添几分灵动。
眉如远黛,却时而从鼻腔里冒出“嗯哼”声,那只小狗卖力,一身曳地的锦缎长裙,被他拱来拱去的,轻轻摆动,仿若春日里随风舞动的繁花。
窗外,嫩绿的柳枝低垂,随风摇曳,似在向她招手致意。
桃花灼灼,嫣红一片,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美得惊心动魄。她的双眸追随着一片飘落的花瓣,眼波流转间,那窝在她胸前的狗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咧出尖牙狠磨咬了一口,叫她“嘶哼”出声,抬手拍了他的头一下。
若是不惹她,她是随意让小狗啃咬拨弄的,她就这样静静望着窗外,婉婉笑着,显出与天地相融的温婉与妩媚。
小狗偏要惹她,可看不惯她这般闲适淡然的模样,定要叫她心跳加速、颈窝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蜷缩起来,抓紧了他脑后的发丝才好。
他抬起头,用一双狡黠如星的眼看她:“姑姑的气息好乱。”
她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般急促地扇动几下,被羞涩填满,眼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醉人的风情,想要佯装镇定却失败,轻抿的双唇慢慢松开,溢出几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她颈间挂着那条华美的项链,随着她急促地呼吸微微晃动,反射着细碎的阳光。
晨花簪发添娇色,午韵吟书逸墨香。
暮赏余晖闲步久,烛摇静夜话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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