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文也终于消化完这些信息,神情也没有李青禾等人的预想中惊喜,淡淡地道:“既然你一直活着,为何不回家?”
李青禾三人的笑容也停滞一下,尤其是李用,本来就愧对家人,被这样一问,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青禾道:“这里人多,我们先回去再说。”
四人回到小院时,石梅跟奉笔正在洗菜切肉,准备火锅食材。
父子(女)四人在堂屋坐下,由口齿伶俐的李青禾,跟李承文诉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李承武作为补充。
李承文也终于得知,他爹这些年虽然活着却不回家的缘由,性情内敛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亲人之间,就算多久没见面,隔阂只需一个解释就能消除。
等食材都准备好,父子(父女)四人加上石梅奉笔开心涮火锅的时候,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正吃着一片嫩牛肉的李承文总算想起来些什么,赶紧放下碗筷,小跑过去开门,速度之快让众人都吃惊。
李青禾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也跟着出去看。
敲门之人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沈砚。
“你怎么独自回来了?我在贡院门口瞪了半天没等到你,又听闻考官收卷时发现有考生舞弊,好几个考生被带走了,本来没联想到你的,可是等半天也没等到你人,实在忧心……”
沈砚一见开门之人是李承文,就开始语言讨伐他。
李承文赶紧拱手道歉:“真是抱歉,因为发生了些事情,我才忘了约好晚上一起用饭之事。”
李青禾也弄明白了,他们本来有约,奈何小文因李用的事,给忘记了约定,于是她也上去帮李承文解围:
“都怪我们,不知道他与你们有约,一出贡院就被我们带回来了,你还没吃饭吧?进来一起吃?”
沈砚见到李青禾也在,便不再多说什么,脸上的担忧也消失殆尽,道:“既然他无事,那我也放心了,不好继续打扰你们用饭了,我回客栈再吃。”
这会儿天都黑了,客栈又有什么可吃的。
于是李青禾挽留:“这个点你回客栈也没什么能吃的,还是留下来吃吧,今天准备的菜多。”
李承文也在一旁劝道:“都怪我,你还是留下来吃吧,不然我于心不安。”
沈砚见状,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便道:“叨扰了。”
李青禾:“不叨扰不叨扰。”
说着就让李承文带他先进堂屋,她去厨房取一副碗筷。
李承文带着沈砚道堂屋,先是给他介绍了一下李用跟李承武。
沈砚知道他有个同胞弟弟,父亲也早早没了,如今见到李用,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当着李用本人的面,也没有多问什么。
李青禾把碗筷取来,又给沈砚倒了一杯酒,“多吃点,在贡院这几天,定是吃了不少苦。”
沈砚也不客气,撩起袖子,就开始大快朵颐,期间还跟李用和李承武碰了不少杯。
沈砚这个人有些坏习惯,酒量差也不懂得点到即止,这会儿又喝多了,好在他酒品好,喝多了顶多变话痨,这会又拉着李承文在吐槽会试的事。
“我甚是担忧这次会试不作数。”
李承文吃了一筷子鸭肠,“为何?”
“这次的八股文题目我押对了,之前写过,还修改了好多遍,若是这次会试不作数,我岂不是亏大了?”
李承文又吃一片李青禾给他烫的鱼片,“安心,不会的。”
李青禾看得好笑,又看了一眼她爹和小弟,两人高兴,喝得更多,这会儿面色通红,再喝也要醉。
索性将酒都收起来,往锅里下面条,“别喝酒了,吃点主食。”
一顿火锅,热热闹闹地吃到二更天。
……
李用跟李承武在北疆立下不少军功,尤其是李用,跟随袁无涯多年,几次出生入死,贞乾也听闻李用的事迹,当即又给他升了一级,如今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还赐了一个宅子。
这些也本来就是他原本就该得的,先前因神志不清明,宛如七八岁的孩童,若没有袁无涯这个靠山,他很难在军营里挣得一官半职。
除了府邸,贞乾还允了他额外的半年回乡时间。
本来李用还想等会试结果出来,奈何心里实在记挂着家里的老娘跟妻子,再加上还有个未曾见过面的小女儿,纠结许久,终于不愿意再等。
于是这日一早,李青禾姐弟三人就在城门外,目送他们的老父亲回家。
李承文还要等会试结果出来,若是榜上有名,还有殿试,李承武也很快要回北疆,李青禾的牛肉干生意还没做起来,自然也不会早早跟着他回去。
等一人一马消失在视野里之后,姐弟三人才往回走。
在京城有宅子,就没必要在花钱租院子了,于是他们便从小院搬到了陛下所赐的宅子。
宅子的上一位主人,听说是一个户部侍郎,因犯了贪污之罪,一家被流放了。
门口上面挂着的“高府”牌匾还没摘下来。
对于京城贵门来说,这宅子过于小巧了,但对于李青禾来说,除了正厅,还有四个院子,每个院子里又有四到六个房间不等。
她甚至觉得太大了,如今除了他们姐弟三人之外,就只有石梅跟奉笔,她还得花钱请人回来负责打扫院子。
第221章 作坊开业前夕
他们搬进宅子的时候,只简单的收拾出几个房间先住着,之后李青禾才去雇几个人回来,将宅子修葺一番,再重新做一个牌匾。
这就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会试放榜这日,李青禾就没去凑热闹,先前去贡院接考生,那街上都人满为患,更别说今日放榜。
这大半天的时间,她还不如跟石梅一起在新宅子里种些花草。
李承文不知道是不急,还是不敢去看,反正一直拖拖拉拉,喝一碗青菜瘦肉粥,都在那细嚼慢咽。
急得李承武跟奉笔抓耳挠腮。
奉笔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为人虽勤快,但也喜欢热闹,上蹿下跳地催促李承文,恨不得帮他把那碗粥喝完。
在两只热锅上的蚂蚁瞩目下,李承文终于将粥喝完,还说要去换件衣裳。
李承武哪里忍受得了,直接将他扛在肩上,快步走出家门。
李青禾笑得肚子痛,一屁股坐在刚种的几棵月季上。
她将剩下的花都种完后,才去将沾满泥土的衣服换下,时间看着也快到午时,便带着石梅一起出门。
说她不急那是假的,只不过是不想去人挤人,如今都快过午时了,还不见李承文三人回来,只能出来大街上,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
两人晃悠到贡院门口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看榜,但比她想象中要少很多,应是已经散去了不少人。
李青禾看了一眼周围,没有看见两个弟弟,于是自已灵活地挤到最前面。
她直接从最前面往后看,第一名叫谢淮危,名字很眼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接着往后看,终于在第四名的位置,看见了李承文的名字。
第四名!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在确认地看了一下,上面果然写的是李承文,于是她拉着同样挤进来的石梅的手摇晃,“你帮我确认下,是不是我眼花了?”
石梅是跟在她身边之后,才认识些字,少见的字她看不懂,但是李承文的名字她还是认识的,便道也激动地回应道:“没错,是大公子的名字。”
听到此话,李青禾终于确认了,喃喃道:“太好了。”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往下看,在第十三名的位置,又看见了个熟悉的名字,夏书培。
李青禾也不得不承认,自已跟夏家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往下看,总算找到沈砚的名字了,排在第七十九位。
今年上榜人数有三百位,七十九这个排名,也算中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当朝长公主甚至是再上头那两位的眼。
她也不知道她在操心什么,可能希望两个有情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吧。
李青禾看到她想要看的,便不在此间继续逗留。
再过两日,就到李承武回北疆的日子,军令如山,不能再拖。
这下轮到李青禾为难了,李承文的殿试在半个月之后,虽然她留在京城帮不了什么,但也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若是这样,到时候又是她跟石梅两个女子上路,京城道北疆的路上有些荒芜,不好找借宿的地方。
思来想去,还是生意重要,不然错过时机,就没哭的地方。
这次李承武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单独跟李青禾石梅一起上路,上次来的时候他也看出来了,他姐并不擅长骑马,何况李青禾还有一大堆的香料要带。
于是三人是坐着马车去的,比骑马要慢上三四天。
到居庸县之后,李承武就立即回了军营。
李青禾这回没有住客栈,买下一个院子住进去,北疆的房子便宜,不用抠抠搜搜地租宅子。
作坊已经修整好,该砌的灶台也已经砌好,随时都可以开工。
现在还缺的,是人手,这居庸县她也没有熟人,只能雇人将她作坊招人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今的北疆,雪已经融化,青壮年都出关放牛放羊,所以李青禾在作坊等了一天,只有十个人上门,其中还有六个还是妇人。
好在除了杀牛劈柴,也没有多少苦力活,秉性这东西,相处过后才能看出来,于是她将这十人都留下。
次日又有七八人上门,其中一个是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李青禾看着这小男孩,有些头疼,“你才多大呀?”
小男孩一件上衣就十几个补丁,黑瘦黑瘦的,他紧张兮兮地揪着自已衣摆,道:“十,十五岁。”
李青禾:“我喜欢听实话。”
小男孩哭丧着脸:“我十一岁,求你收了我吧,我奶奶病了,没钱买药。”
李青禾是个心很软的人,看着小男孩的衣服满是补丁,浑身没几两肉,就知道家里有多困难。
只是她若是这次动了恻隐之心,等会居庸关别的小孩老人都来有样学样,那她收还是不收。
她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思索一番,还是拒绝了小男孩的请求,道:“抱歉,你还太小了,长大些再来吧。”
小男孩满脸失望,最后落寞地离开了。
李青禾长吁一口气,好在他不缠人。
三天时间总共招了二十五人,有男有女,前期的人手暂时够了。
这些人基本都不识字,李青禾便将雇佣字契给他们念一遍,然后让他们摁手印。
最后还吓唬道:“我爹和我弟在军营里可是有要职在身的,你们若是敢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一旦被我发现,我定不放过你们。”
众人赶紧保证,自已绝不会做小动作。
李青禾开待遇不低,每人每月四百文,还包两顿,这在居庸县,是难得的活计,不傻的人应该不会想丢了这饭碗。
牛还没送过来,李青禾便将男工人打发去劈柴,女工人去洗刷一下以后要用的工具,还有将她从京城带来的香料都研墨成粉。
李青禾见作坊里暂时没她的事,便出门走走。
刚走出路口,就见一个熟悉的小背影,正在费力地拖着一小捆柴火。
正是那天求她收下的那个小男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李青禾悄悄地跟在后面。
第222章 麦粒
小男孩拖着柴火,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这条巷子还是泥土路,被树枝划了一条浅浅的痕。
他最后在一个破房子外停下,推开门,拖着树枝进去。
房子真的很破,墙上的土砖还缺了几块,只用秸秆堵着,免得漏风。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说话声。
“奶奶,我回来了。”是小男孩清脆的嗓音。
“咳咳咳,你一大早去哪里了?”声音苍老虚弱,应该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我去城外捡柴火了,我烧壶热水给你喝。”
“咳咳咳,下次莫去了,那些野物饿了一冬天,到时候把你叼走,咳咳咳,如何是好?咳咳咳,等我身子骨好些,咳咳咳,再去。”老妇人病得不轻,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就在城门口的小树林里,没去远。”
小男孩进去的时候,没有关门,李青禾在门外,将里面的情形一览而尽。
一张秸秆铺成的床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躺在上面,盖着一张满是补丁的被子,老妇应该很瘦小,若不是她咳嗽时,被子上起伏不断,都像底下没人一般。
对面还有一张小床,同样是铺着秸秆,除了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两个矮脚凳,和一个放置杂物的架子,再无半件家具。
小男孩正在一个用石头搭成的炉子上烧水,他们的一日三餐,应该是也在这炉子上解决的,因为屋里仅有这么一个生火的地方。
小男孩瞧见李青禾,眼睛睁了溜圆。
李青禾叹了一口气,道:“你烧完水来找我。”
小男孩闻言,疑惑道:“好。”
李青禾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这世上的可怜人很多,以她的能力,帮不了几个,可是遇见,又狠不下心,终归还是因为意难平。
她回到作坊没多久,那小男孩也来了。
他似乎一紧张就喜欢攥衣摆,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李青禾。
李青禾坐在圆桌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没有名字,我是野孩子,奶奶捡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喊我麦粒。”
李青禾往杯子里倒水,喝了一口,道:
“那我也喊你麦粒吧,你以后可以在我这做事,但是每个月只能拿八十文钱,毕竟你人小力气小,若跟他们一样,他们会不服气,这样我也为难,当然,我也不会安排你做太重的活。”
麦粒眼睛睁得溜圆,先是不敢相信,见李青禾不像在说假话逗他,便笑弯了眼,道:“谢谢,谢谢仙女姐姐。”
李青禾差点被他这一声“仙女姐姐”给呛到,“叫我东家。”
麦粒:“哦,东家。”
李青禾将麦粒带到放置香料的房间,叫其中一个妇人去干别的,让麦粒接过她的活,开始捣小茴香粉。
李青禾:“你今日就先干这个,明日再安排你做别的。”
麦粒接过石棒,就认真地捣起来,“好。”
过了午时,黄沙庄才给作坊送了几头牛过来,李青禾安排男工人杀牛。
杀牛是件细致的活。
院子里有专门留出杀牛的地方,几个汉子用绳子先把牛的四条腿两两捆住,然后将牛放倒,使它站不起来。
再由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工人,用一把锋利的刀切开牛脖子,血哗啦一下,就开始留到先前放在底下的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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