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个很贵吧?”
他看到上面贴的PAND
A的牌子,这可是熊猫牌的呢,还这么大一个,至少得好几百块!
苏棠接过温礼香递过来的梨子,大大地咬了一口。
梨子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漫开,她一边吃着梨,一边含糊地说:“这是国产的,不像东芝夏普那么贵,双卡的才三百多块。”
虽然苏棠说得轻松,可是三百多块钱也相当于许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姐,你对我真好!”苏诚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我一定好好学英语,争取考一百分!”
有了这个收录机,他就可以不用天天等在收音机旁边了,他可以跟学校老师借磁带听,还可以买空白的磁带灌录,自己留着反复地听。
温礼香把他从收录机旁边拉开,说:“别看了,收录机又没长腿,跑不了,你快洗洗手,吃饭去。”
苏诚高兴地答应了,转身去洗手了。
温礼香把厨房里温着的饭菜端过来,问苏棠道:“对了,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我听胜男说,你跟一个骑摩托的小伙子走了。”
“啊?”苏棠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低下头把梨核扔进垃圾桶,“我去百货大楼买收录机,然后又逛了一会儿。”
她看了看温礼香的表情,继续说道:“那边有几家新开的饭店,我想尝尝别人做的菜。”
这时苏诚坐在饭桌前,温礼香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你说你,难得休息一天,还想着做菜的事干什么?现在店里的生意挺好的,你已经够忙的了,好不容易休息,就别想着挣钱的事了。出去就好好玩,去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放松一下嘛。”
见她没有追问骑摩托那人的事,苏棠悄悄松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对了姥姥,我想以后每周一店里放假一天,让大家都休息休息,您看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温礼香坐在桌旁,一边给苏诚夹菜一边对他说,“你姐和你姥爷都吃完了,这些饭菜都是给你留的,你多吃点儿。”
然后又转向苏棠:“就算你不提,我也想跟你说来着,虽然开店挣钱是好事,可是也不能把自己累坏了,那些工厂不比你的饭馆挣钱?人家周六下午和周日还休息一天半呢,你天天从早忙到晚,是得每周休息一天。”
苏棠笑道:“还是姥姥您心疼我!”
她起身去里间,从自己床上拿了几个袋子过来。
“姥姥,我今天去百货大楼,还给您和姥爷买了几件衣服,您试试?”
温礼香接了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口中还说道:“你看你这孩子,挣钱了给自己多买几件衣服呀,我们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
李章儒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摘下眼镜看过来。
“棠棠给你买的,你收下便是。棠棠,以后别买了啊,姥爷不缺衣服穿。”
“您的是您的,我买的是我买的,那能一样吗?”苏棠从袋子里拿出一套深蓝色毛呢中山装,递到李章儒面前,“姥爷您看,这衣服好看吧?”
不止李章儒,连温礼香看见都眼睛一亮。
“这是毛呢的,这一套不得一百多呀?你这孩子,挣了钱也不能乱花呀。”
李章儒也十分意外:“棠棠,这太贵重了,以后可真的别再买了!”
苏棠也不接茬,催促李章儒换上试试。
温礼香扶着李章儒站起来,换上了新衣服。
“棠棠真会买东西,这毛呢料子真好。”温礼香一边抚摸着衣服,一边不住地夸奖,“大小也合适,你们看,你们姥爷穿上多好看。”
苏诚吃着饭,也使劲地点头。
“姥爷这身衣服真好看,比我们校长都好看!”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李章儒换上衣服,走到衣柜前照镜子。
“是啊,这衣服一上身,我感觉腰板都直起来了。”
“那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嘛,你姥爷年轻的时候,也是风度翩翩呢!”温礼香笑着说。
李章儒摇摇头:“也就是在你的眼里,才算风度翩翩吧!”
他怕弄脏衣服,试过之后便脱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收进衣柜里。
苏诚已经吃完了饭,他放下饭碗,说道:“姥姥,您也换上新衣服,让我们看看!”
苏棠也催促道:“姥爷年轻时候风度翩翩,姥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跟姥爷郎才女貌!姥姥,快换上呀!”
温礼香被他俩闹腾着,笑着穿上了苏棠买的新衣服。
深红色的羊绒衫,胸前用线穿着红色小珠子,勾出牡丹花的图案,下面是笔挺的黑色毛呢裤子,再穿上驼色素面的毛呢大衣。
李章儒看着镜子里的温礼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苏诚更是看呆了:“姥姥,您太好看了,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温礼香站在镜子前,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还是我吗?”
“是您,姥姥,您真好看!”苏棠站在她的侧后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跟她一起看着镜中的自己,“姥姥,等到明年夏天,我给您买裙子,好好打扮打扮您,让您成为咱们这条街最靓的老太太!”
温礼香回过神来,笑道:“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她跟李章儒一样舍不得新衣服,上身试了试就连忙脱下来,放在袋子里收好。
“你今天又是买收录机,又是买衣服的,花了不少钱吧?姥姥这有一百块钱,你拿着――”
她没说完,手就被苏棠按住了。
“姥姥,这是我孝顺您和姥爷的,您给我钱干什么?”她假装生气地说道,“您要这么见外,我就跟苏诚一起住进店里去,不回家了。”
苏诚无辜躺枪,咬在嘴里的梨顿时就不香了。
“姐,我那是为了学习,为了学习!”
他才不是不愿意跟姥姥姥爷住一起,他这不是怕自己学习太晚,影响两个老人家休息吗?
看到他急着辩白的样子,李章儒和温礼香哈哈大笑。
“知道你爱学习,不用喊那么大声!”苏棠笑着调侃他几句,又拿了一堆东西出来,“你看,我还给你买了好多书呢。”
她知道苏诚爱看书,所以特意去了新华书店。
李章儒有不少书,但是很多都是国内外古典名著,她这次买的则是一些青少年读物,比如《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小镇上的将军》,《大墙下的红玉兰》等,还有几本《少年文艺》、《奥秘》、《读者文摘》等期刊杂志。
苏诚看到这么多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书,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么多书!”
他走过去拿起书,一本一本看着。
尤其是那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他一翻开就放不下了,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李章儒理解他爱书的心情,也不阻止他,而是把苏诚拉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把台灯拧亮了一些。
他一看书便如醉如痴,连苏棠叫他都听不见了。
苏棠无奈,只好把其他东西交给温礼香。
“姥姥,我还买了些吃的,这里有鸡蛋糕,桃酥,奶油饼干什么的,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您不用天天起早给他做饭,让他去店里拿包子吃,或者吃点这些垫垫就行了。”
随着苏诚开始上学,温礼香也正式开始了陪读生涯,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给苏诚做饭,还要帮他往水壶里灌热水,检查书包,提醒他戴红领巾和校牌,还要给他书包里放上吃午饭和坐公交车的零钱。
这些事情听着挺简单,每天都做,就显得很繁琐。
温礼香年纪大了,她是希望老人家能尽量过得轻松些。
温礼香一边把各种食物收到柜子和架子上,一边说:“诚诚正长身体呢,早饭最重要了,怎么能随便对付呢?棠棠,我知道你是怕我们累着,其实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和你姥爷也是早早起来做饭吃饭的,给你们做饭就是捎带手的事,不辛苦。”
“不过你买的这些东西挺好,我这几天正想着,苏诚早上吃完饭,到课间的时候会不会饿,要不要带点儿吃的,这些正好,回头我用纸包起来放在他书包里,他课间饿了就能吃了。”
温礼香把衣服,食物,书籍都一一归置好,看看苏棠买的这么多东西,忍不住说:“我知道你现在能挣钱了,可是别一次买这么多呀,你看看,光一个收录机就够沉了,你这一路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多累啊。”
苏棠坐在椅子上,随口说道:“怕什么,反正有摩托车呢,我不累。”
原本她想着买完收录机就回来的,可是买完收录机,陆海峰便主动拎了过去。
她兜里装着那么多钱,手里又空着,在百货大楼哪里还管得住自己。
有陆海峰帮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索性放开了一通买买买。
这下温礼香听出问题来了,她从敞开的衣柜门那里转过头,看向苏棠。
“是那个骑摩托的小伙子送你回来的?”
第037章 彩电只要省下了,就是赚……
苏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得脸一红。
她嗯了一声,小声说:“他顺路。”
温礼香仔细看了看苏棠,却没看出什么来。
现在的风气比前些年开放多了,街上常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跟小伙子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
苏棠眼看快要十九岁了,年纪也不算小了。
小姑娘脸皮薄,她还是别刨根问底了。
温礼香把衣柜门关上,换了个话题。
“我想着,你要有闲钱了,可以给自己买一辆自行车,这样去哪儿都方便,等你休息的时候,骑着车子多出去逛逛,也能散散心。”
她和李章儒年纪大了,平时不上班,也不怎么出门,家里没必要买自行车。
但是苏棠就不一样了,年轻小姑娘平时逛街或者想去哪儿了,还是有一辆自行车方便些。
一句话提醒了苏棠,她点点头:“姥姥您说得对,下周一我就买自行车去。”
有了自行车,不止是出行方便,平时店里有什么事情,或者要搬运东西,或者去李志远家,也不用再跟别人借自行车了。
还有苏诚,如果有自行车,他上学也方便多了。
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等太阳从云层里出来的时候,宝祥居的包子已经蒸好了。
深红色的木质大门敞开着,早起的人们或是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或是整理着起床后匆匆穿好的衣服,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宝祥居。
清香四溢的韭菜鸡蛋馅包子,油汁横流的肉馅包子,脆嫩爽口的青菜木耳馅包子,一个接一个地被人们买走,没多久就卖光了。
晚到的顾客只能空着手,一脸失落地从宝祥居里走出来。
街口处,一个推着破旧自行车的老头正看着不远处的宝祥居。
他的车后座上用红塑料绳捆着一个偌大的白色泡沫箱子,箱子外面用红油漆写着两个字,包子。
他天不亮就到街口这里了,可是到现在,他一个包子也没卖出去。
看到从宝祥居空着手出来的人们,他试探着吆喝起来。
“卖包子嘞,热乎乎的包子嘞!”
人们行色匆匆,大部分连一个眼神都没投过来,偶尔有人驻足,他连忙掀开泡沫箱子盖,让人看看箱子里的包子。
可是来人只是扫了一眼,便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好不容易遇到认识的人,老头便面露期待地喊了起来。
“小伙子,买个包子吃吧,热乎着呢!”
“大妹子,今天早上新包的包子,两毛钱一个,买一个尝尝啊?”
被他叫住的大婶扭头看了看,一见是他,便皱起了眉头。
“老蒋头,又是你?就你那包子,还卖两毛钱一个?”大婶指着不远处的宝祥居,毫不客气地说道,“人家小姑娘她们店里的包子比你做的好吃多了,也才卖两毛钱!”
同样的价钱,她干吗不买好吃的那家?
哪怕今天没抢到也没关系,大不了她明天早点儿过来再买呗。
吃了宝祥居的包子,其他的包子就变得格外难以下咽了。
老蒋头卖的包子她买过,肉馅只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味道不怎么样也就算了,上次竟然还吃出一粒小石子,差点儿没把她的后槽牙硌掉一块!
还两毛钱?她宁可饿着也不买!
那大婶说完就走了,老蒋头张了张嘴,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日上三竿,上班和上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街道上只剩寥寥几个闲逛的老人家,老蒋头只能骑上自行车,慢吞吞地骑回了家。
他家住在隔了几条街的一片平房区,他骑车进去,一路七拐八拐,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前。
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锁好车子,吃力地搬着泡沫箱子进了屋。
屋子里黑乎乎的,又脏又乱,地上散落着瓜子皮和烟头等垃圾,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开门的声音把炕上的男人吵醒了,他眯着眼睛,看到老蒋头进了屋,便翻身爬出了被窝。
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咚咚喝了下去,然后一抹嘴,冲老蒋头伸出手。
“爸,给我点儿钱。”
老蒋头把沉重的泡沫箱子放在凳子上,这一路又是骑车又是搬箱子,累得他呼呼喘着粗气。
“广财,你要钱干啥啊?昨天不刚给你两块吗?”
蒋广财一脸的不耐烦:“两块钱够干啥的,买几瓶啤酒就没了!赶紧拿钱,我没烟抽了。”
老蒋头叹了口气,低头翻着身上的口袋。
蒋广财看他慢腾腾的动作,一时等不及,直接上手来翻。
他翻出几张毛票,数了数,顿时变了脸色。
“咋就一块多钱?钱都哪儿去了?”
老蒋头拍拍身边的泡沫箱子,说:“今天包子卖得不好,一会儿我去矿区那边转转,看看一毛钱一个能不能卖得出去。”
“一毛钱一个?那不是赔本了吗?”蒋广财皱着眉头,骂道,“老废物,连个包子都卖不出去!”
老蒋头咳嗽了几声,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平常去的那个街口,那里人多,之前一天怎么也能卖个六七块的,可最近他们那条街上有个店也开始卖包子了,就没人买咱家的包子了……”
“啥?有人跟你抢生意?!”蒋广财抖了抖肩膀上的衣服,眉毛都竖起来了,“哪个王八蛋没长眼,敢抢咱家的买卖?”
老蒋头连忙说道:“也不是抢生意,那家是卖酱肉的,早上闲着也是闲着,就蒸包子卖了……”
“放屁!那片明明是你的地盘,你都在那儿卖了多长时间包子了?他们明明知道你在那卖包子,还要做包子卖,抢你的生意?”蒋广财用力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几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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