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头伸手想去拽他:“广财,你别惹事,城里那么多地方呢,爸再换个地方卖就行了。”
“你少他妈管我!”蒋广财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你就在家待着,最多一个礼拜,我肯定把这事儿给你平了!”
看着儿子一摇三晃地出了门,老蒋头只能叹气。
广财一直是这个脾气,他这个当爸的也管不住。
这个周一,宝祥居歇业一天。
苏棠早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吃了温礼香买的豆腐脑和油条,揣着钱出了门。
温礼香怕她不懂行被人忽悠,头几天便跟邻居们打听,回来告诉苏棠,哪里有自行车商行,买什么牌子的好,让她记得要多试骑几辆车,买一个最满意的。
苏棠一一记着,让温礼香只管放心。
她这一去,到午饭后才回来。
听到门外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在家等了半天的温礼香连忙走了出来。
“棠棠回来了,这自行车……”
她正要夸自行车几句,却看到车后座捆着一个大大的纸箱。
“哟,这是买什么了?”
温礼香快步上前,扶着纸箱,好让苏棠方便解绳子。
苏棠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说:“我买完自行车,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电器商店,听说那里今天进了一批新彩电,正打折呢,就买了一台。”
“彩电!?”温礼香吓了一跳,“彩电那么贵,你买它干什么?家里不是有电视吗?”
彩电包装箱太大,苏棠一个人抱不过来,只好让温礼香帮忙,两人一起搬彩电。
“姥姥,您和姥爷家那个电视那么小,还是黑白的,看着都费眼睛。”苏棠笑嘻嘻地说,“我不是说了嘛,等我挣钱了要让姥姥和姥爷享福,大房子暂时买不起,就先买个彩电吧。”
“你这孩子,可真是……”温礼香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和苏棠一起把彩电搬了进去。
李章儒看到这么大一个箱子,也是吓了一跳。
等读出包装箱上的字,他更惊讶了。
“彩色电视机?棠棠不是买自行车去了吗?怎么抱回来一个彩电?”
“自行车也买了,是凤凰牌的,在门外停着呢。”温礼香向外努了努嘴,半是抱怨半是笑地说,“棠棠说路过一家电器店,彩电打折,就买回来了。”
“再打折,这东西也不便宜啊!”李章儒皱起眉头,回忆着彩电的价格,“就算是国产的,也得一千多呢。”
“对呀,所以我觉得这个便宜嘛!”苏棠拍了拍箱子,颇有些得意,“这是进口三洋牌的,百货大楼至少得卖一千五呢。”
“您猜猜,我花了多少钱?”
看到李章儒和温礼香一脸心疼钱的模样,苏棠摇了摇手指,笑道:“我才花了一千三百七,省了一百多块呢,姥姥姥爷,我是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别管花出去多少钱了,只要省下了,就是赚到的!
“一千三百多?那也够贵的。”温礼香也皱起了眉,“棠棠,姥姥姥爷这儿有电视看,而且,你看这屋,哪有放彩电的地方啊?要不你放隔壁店里吧。”
“对对,放店里!”李章儒立刻表示同意,见苏棠要开口,他连忙说道,“棠棠,你听姥爷说啊,我听新闻联播上说,过几天要举办那个奥运会,你把彩电放在店里头,去看奥运会的人肯定多,到时候也能多招揽点生意,你说是不是?”
“店里生意挺好的,用不着彩电招揽生意……”苏棠嘟囔着,却拗不过两个老人。
温礼香说这么大个儿的彩电,她得收拾几天屋子,腾出地方来才能放。
李章儒也坚持说要放在店里,还说,左右店就在隔壁,他要是想看,随时能过去看。
跟大家一起看奥运会转播,还更热闹呢。
苏棠说不过两个老人,只好把彩电暂时放在宝祥居。
不过李章儒说得倒是有道理,看到店里多了个大彩电,晚上来吃饭的客人的确更多了。
反正晚上在家也是闲着,有的人家里没电视,有的人家里虽然有电视,却没有宝祥居这个彩电又大又清楚。
就算家里也有大彩电的,也乐意来店里,吃着好菜喝着小酒,跟邻居和熟人一起看着电视剧,多热闹啊。
店里生意更好,赵胜男她们这些服务员更高兴了。
而且,现在天天在店里干着活,还能看看电视,还是进口的大彩电,这工作福利待遇也太好了!
赵胜男听说奥运会结束后,这彩电就会搬到李家去,把李家的小电视换下来,立刻跑去找温礼香了。
她跟温礼香商量,能不能把他家淘汰掉的那个小黑白电视卖给她。
她现在一个月虽然挣着工资,可是一时半会儿还买不起电视,现在哪怕是个最便宜的国产黑白电视机,也得三百多块呢,快赶上她一年的工资了。
虽然李家的旧电视又小又是黑白的,可质量还行,还能看。
再说,她家那么小,大电视也摆不下。
而且吴素芬眼睛不好,有电视也主要是听个声儿,黑白电视完全够用。
温礼香正愁家里腾不出地方,听赵胜男想要自家电视,便一口答应了。
她去问过收破烂的了,这种老旧的黑白电视,收破烂的最多能出个十块八块的,还不如卖给赵胜男呢,还能帮衬她们娘俩一把。
温礼香意思一下,跟赵胜男讲好了十块钱,等彩电搬过来,她就可以把旧电视搬回家。
十块钱就能买一台电视机,赵胜男别提多高兴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蹭别人家的电视,看晚上播出的《射雕英雄传》了,白天她不在家的时候,吴素芬糊纸盒也不会太无聊,可以打开电视听节目了。
现在的彩电不如前几年那么稀缺了,城市里不少居民家里都已经有了彩电,但是宝祥居里多了个彩电,街坊邻居们还是挺稀奇的。
要知道李章儒和温礼香这些年住在街边小屋里,只靠着李章儒那点退休金和李志远送来的生活费维持生活,家境虽然不算捉襟见肘,但也绝对不宽裕,这样的人家,居然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进口三洋牌彩电!
所以,彩电刚来那几天,有许多邻居熟人路过看到了,都会好奇地看两眼,跟李章儒和温礼香聊上几句。
温礼香从来没像这几天这么精神过,只要有人来问,她都忍不住显摆。
“这是棠棠给我们买的,先放在店里,让大家一起看看奥运会,过几天就搬回家去了。”
“你问这彩电多少钱啊,别提了,花了一千三百多呢!唉,我听了这价儿都心疼,太贵了,可没办法,棠棠这孩子非要买!”
“行啊,嫂子你想来看就看呗,带你家孙子也来看看,这彩电大,看着不费眼睛!”
苏棠每天都能听到温礼香在店内外超大声地跟人说着这些话,每次听了都觉得好笑。
老人家就是这样,辛苦了大半辈子,只要孩子对他们好一点,很容易就会心满意足了。
这天早上,跟往常一样,做好的包子没多大一会儿就卖完了。
苏棠查看锅里的酱肉,收拾钱匣子,其他服务员各司其职,或是洗碗刷盆,或是打扫卫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赵胜男拿了大扫帚,准备把门口的地面扫一扫。
才打开大门,几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土黄色夹克,没系扣子敞着怀,露出里面一件又脏又破的红背心。
跟在他后面那几个人要么烫着卷发,要么胳膊上有纹身,看着就不像好人。
几个人一进来,手下的动作就不老实,拨弄拨弄筷子,踹几下桌椅,连地上的装着空饮料瓶子的箱子都要踢上几脚,咣啷啷的声音听得人心情烦躁。
赵胜男拎着大扫帚,看着他们,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蒋广财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菜单,扬声喊道:“谁是这儿的老板啊?”
苏棠从窗口里看见外面的情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
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几个服务员大婶都放下手里的活,围到苏棠身边。
蒋广财上下打量着苏棠,一张带着油汗的脸凑了过来。
“干什么的?我们来买包子啊!”
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苏棠皱起眉。
“今天的包子卖完了。”
蒋广财见她看到自己带了这些人,
脸上却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不由得来了兴趣。
他拉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苏棠面前。
“卖完了好啊,正好,以后你们也别卖了!”
赵胜男从看见他们进门就怎么都觉得他们不顺眼,此刻听到蒋广财的话,顿时忍无可忍,直接就要往前冲。
“你特么谁呀――”
苏棠一把拦住赵胜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蒋广财。
“你什么意思?”
宝祥居卖包子卖得好好的,凭什么他就不让卖了?
“什么意思?”蒋广财从桌子拿了一根牙签,咧开嘴剔起了牙,“怎么,听不明白?看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哥哥就再跟你说一遍。”
“打明儿个起,你们店里,不许再卖包子了,听见没?”
几个混混歪歪扭扭地站在蒋广财身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棠。
“小妞儿长得这么好看,卖什么包子啊?卖别的不是更挣钱?”
“就是,要是怕卖不出去,就来找哥哥们呀!”
“哥哥们肯定买,抢着买!哈哈哈……”
看到这群人恶心的嘴脸,赵胜男气得直跳脚,一心想冲上去开干。
苏棠紧紧拉住赵胜男,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打头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你说不让卖,我们就不卖了?”
蒋广财哟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叫蒋广财,你出去打听打听,想在这一片做生意,不听我的,会有什么下场!”
他随手抄起一个板凳,指着桌上的彩电说:“下次我再来,要是看见你们店里还在卖包子,就把你这彩电砸了!不信你就试试!”
他把板凳往地上一丢,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宝祥居。
赵胜男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推开苏棠,直接冲出门去。
苏棠站在原地,喊了一声:“胜男姐,回来!”
赵胜男一脚刚迈出门槛,听到她的声音,便停下不动了。
苏棠走过去,把她手里的扫帚拿了下来。
“胜男姐,咱们进屋再说。”
这会儿酱肉还没出锅,店里没什么客人,苏棠把大家都叫了一个桌子旁边,坐下说话。
她先看看几个三四十岁的大婶,问道:“几位婶子,有没有认识刚才那个人的?”
大家纷纷摇头,只有一个大婶忽然想起什么来,说:“蒋广财?我听着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呢?好像是……”
她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他好像是老蒋头的儿子!”
“老蒋头?老蒋头又是谁?”
苏棠和赵胜男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头雾水。
另一个大婶告诉她们:“她说的应该是那个卖包子的老蒋头吧,他不是咱们这一片的人,他平时天天早上在街口那卖包子,大概来了有几个月了吧?”
苏棠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想通了其中的因果,她又好气又好笑。
“合着他爹卖包子,就不让我卖了?”
省城卖包子的店和小摊多了去了,难道他还能都不让人家卖了?这是什么道理!?
赵胜男更是气得呸了一声:“棠棠你刚才就不该拦我,让我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就那么几个小混混,一个个还没她高呢,她一拳一个就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有怕事的帮厨便劝道:“棠棠,要不这包子咱们别做了?反正也挣不了多少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宝祥居本来就是卖酱肉和一些小炒的,卖包子纯粹是因为街坊邻居们强烈要求,苏棠也不指望靠着卖包子挣钱。
赵胜男眼睛一瞪:“凭什么?要是谁来威胁咱们几句,咱们就不敢卖了,那干脆啥也别干了,直接关门得了!”
那帮厨不敢说话了,一个服务员建议道:“老板,要不咱们报警吧。”
苏棠却摇摇头:“他们这次来只是说了几句话,又没对我们做什么,报警有什么用?”
再说,现在报警,顶多是让民警找到这些人,教育几句,根本没什么作用。
等到警察一走,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
店里的服务员都是女的,听了都面露担忧。
“这可怎么办啊?”
“看他们那些人就不像好惹的,要是沾上这种人,可就麻烦了!”
“要是他们明天再来,真的把咱们店砸了可咋办?”
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赵胜男,被蒋广财那波人气得够呛,一心只想揍人。
苏棠挽住赵胜男的手,说:“胜男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不能动不动就打架,要是打架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赵胜男气不平:“那怎么办?难道真的不卖包子了?”
虽然卖包子对宝祥居来说只占了营业额的一小部分,可是要是被人这么给搅黄了,可也够憋屈的。
再说,今天他不让卖包子,明天会不会不让他们卖炒菜,后天不让她们买酱肉,又该怎么办?
这种小人只会觉得吓住了她们,只会进一步得寸进尺,她们能往哪儿退?
“卖啊,谁说不卖?”苏棠笑着说,“我们农村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听||蛄叫唤,难道还不种地了?”
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学着农村俗语,大家都不由得跟着笑了。
苏棠继续说道:“所以,大家别放在心上,只当是刚才进来几条狗汪汪了几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个年轻服务员小心地问道:“那明天他们要是真来了,怎么办?”
苏棠看看大家,开始分配任务。
“如果下次他们再来找事,你就往外跑,一边喊人,一边去派出所叫民警来,几个婶子你们拿起擀面杖当武器,还有你,你一会儿去买几斤辣椒,咱们提前做点儿辣椒水……”
她把每个人要做的事都说好,免得到时候有人乱了阵脚。
听苏棠说的又是擀面杖,又是辣椒水的,赵胜男这才觉得心情好点了。
“我就说嘛,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臭流氓,直接干他就完了,来一次打一次,打服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苏棠无奈地笑:“咱们这是为了自卫,省得真被人欺负了,如果能让警察出面解决,那自然是最好的。”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尤其是这种小混混,他们一天天东游西晃的没什么事儿,跟他们开店做生意的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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