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勖则亲自去拜访了郭仲恺。
“他怎么说?”宋绮年问。
“他很乐意和我们合作。”傅承勖道,“而且袁掌门的估计没错,郭仲恺只在意这场行动会不会造成无辜人员的伤亡,对我们为什么选择偷银行,而不是别的行动,他完全没深究。”
“郭仲恺能坐上总探长这位子,不光靠着会破案。”宋绮年莞尔,“我真喜欢和这种圆滑的人合作。”
“对了,”傅承勖又道,“他还邀请我们一道去陈教授家吃饭。我代表你答应了,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宋绮年高兴,“之前我蒙冤,陈教授替我说了不少好话,我要向他道谢呢。”
饭局就定在两日后。在这之前的时间里,宋绮年他们正好可以为行动做准备。
首先,就是要弄到银行的报警系统图纸。
傅承勖和宋绮年再度来到花旗银行,提出要取出存在保险柜里的珠宝。傅承勖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包瑰夏咖啡豆。
“真不愧是你,还记得我爱喝这个豆子。”汤姆森高兴得不得了,又亲自带两人去保险库。
走到半路,警铃突然大作。
汤姆森顿时变色,拔腿就朝保险库跑。
等赶到保险库,却见大门关得好好的。一群保安耷拉着脑袋,保安队长正扯着嗓子在骂人。
“怎么回事?”汤姆森问。
保安队长一脸晦气:“新来的人毛手毛脚的,触动了警报。”
虚惊一场,汤姆森抹了一把冷汗。
“有什么不对劲吗?”傅承勖很警惕,“汤姆森,如果你们银行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不过是工作上的一点失误!”汤姆森赔笑,“来来来,我们这就进去取东西,然后去我办公室喝咖啡。”
到了办公室,女秘书将傅承勖送的豆子做成了咖啡,果真芳香扑鼻。
“我有个事想和你谈谈。”傅承勖对汤姆森低语,“是关于伦敦证券交易所那个传闻……”
汤姆森一听便急切道:“巧了!我也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两人立刻埋头聊了起来。
宋绮年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里四处转悠,欣赏着墙上的名画。
“这件事有内情。”傅承勖故作神秘道,“我本不该透露给你的,不过看在……的份上……”
汤姆森俯身倾听,全神贯注。
就趁这时,宋绮年来到汤姆森的办公桌前,从抽屉翻出他的私人印章,盖在一张空白公文纸上。
等汤姆森一脸恍然大悟地直起身时,宋绮年已走了过来。
“你们慢慢聊吧。”宋绮年将手搭在傅承勖的肩头,“我去补个妆。”
“抱歉。”傅承勖握着她的手吻了吻,柔声道,“我这里忙完了就去找你。”
宋绮年拎着手袋走了出去。
门外,秘书正忙碌地敲着打字机。
“打搅你一下。”宋绮年笑着走了过去,“我第一次来北平,想找一家老字号饭馆……”
秘书急忙起身,宋绮年抬手将她摁住。似是不小心,她桌上茶杯打翻,茶水泼在秘书的裙子上。
宋绮年连声道歉。
对方是总经理的贵客,女秘书哪里敢抱怨。她道了一声失陪,匆匆朝洗手间而去。
目送秘书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宋绮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正走到十点二十五分。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取出那张盖了章的公文纸,又在桌上的文件里一顿翻找,找出一张汤姆森的亲笔批条。
宋绮年对着那张批条仔细看了看,拧开自来水笔,模仿起来。
袁康踩着点走进了银行大堂。
他穿着半旧的西装,皮肤蜡黄,两鬓斑白。再加上刻意调整过的仪态和步伐,袁康由一个精壮干练的青年化身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
来到通往办公区的门前,袁康对值班人员亮出证件:“我是李有才探长,和你们汤姆森总经理有约。”
值班人员翻看登记本:“我这里没有您的预约记录。”
“怎么回事?”袁康不高兴,“还是汤姆森亲自打电话叫我来一趟的。这大热天……”
值班人员急忙拿起了电话:“您稍等,我这就去问一问。”
电话铃声一响,宋绮年便接了过来:“总经理办公室。”
“这里是大堂。”值班人员道,“有一位探长说和汤姆森总经理有约……”
“姓李是不是?”不等对方说完,宋绮年便道,“总经理正等着他呢。你请他去贵宾区等着。我这就过来接他。”
值班人员不再有疑,打开了门,将袁康请了进去。
与此同时,宋绮年也放下电话,沿着走廊而去。
正是早上最繁忙的时刻,职员们忙如工蚁,无暇他顾。
宋绮年今日又特意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半身裙,乍一看,背影同白衣黑裙的银行女职员极相似。
她一边走,一边利落变装。
扯下衬衫袖子,变长袖为短袖。摘下衬衫的阔边领子,露出底下的小圆领。
被摘下的领子在宋绮年的手里一翻一折叠,又变成了一条女式领带,系在圆领之下。
紧接着,宋绮年掏出手帕,抹去口红和脂粉,摘下珍珠耳环和项链。
最后再戴上一块刘海假发,一副黑框眼镜,把一枚从女秘书身上摸来的名牌别在胸前。摩登女客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银行女职员。
汤姆森的女秘书从洗手间里出来,同宋绮年擦肩而过,丝毫没注意到刚刚走过去的女职员同自已在外形上有八成像。
到了贵宾区,宋绮年朝坐在沙发里的袁康彬彬有礼地笑道:“是李探长吧?我们总经理已经吩咐过了,您请随我来。”
两人在办公区里一路畅行无阻,很快来到了保安处的办公室。
宋绮年将那张盖了章的公文递到了保安处长面前:“汤姆森总经理嘱咐我带这位李探长过来,让你们配合他办事。”
袁康亮出了证件,煞有介事道:“最近有一伙银行大盗流传到了北平,你们总经理让我协助检查安保设施。我要先看一看你们的大楼建筑图和保险库图纸。”
袁康跟在郭仲恺身边多日,将警察办案时那傲慢的官腔学得十足,很能唬住人。
保安处长不疑有他,让属下将图纸从资料室里取了过来。
偌大一个银行,大大小小的图纸加在一起有上百卷。
宋绮年和一个小保安帮忙,把总图一张张展开,供袁康阅览。
袁康背着手,一言不发,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保安处长见袁康神情严肃,越来越紧张。
“探长,您说的这一伙大盗,是冲着我们银行来的吗?我们刚刚新增了一批保安,都还没有培训完……”
话未说完,警报突然大作。
袁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演得不能再逼真。
“没事!没事!”保安处长忙道,“一定是假警报!新保安不熟悉情况,总是不小心触发报警器。”
果真,片刻后警铃停了,下属的汇报和处长估计的一样。
保安处长不住向客人道歉。
“没事就好。”袁康摆了摆手,“我们负责抓贼,你们负责守好银库,各司其职吧。”
处长连连称是,又递上红包:“辛苦您走这一趟。”
“为民办公,本是应该的。”袁康高姿态地婉拒了红包,扬长而去。
宋绮年也随之离去,中途进了一趟洗手间,变回了之前的装束。
她时间踩得正好。回到汤姆森的办公室里时,两个男人刚刚谈完。
汤姆森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笑容满面地把傅承勖和宋绮年送了出去。
三人在公馆里重新聚首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
“图纸如何?”傅承勖问。
宋绮年和袁康不约而同地指了指脑袋,
他们都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二十多张图纸,只用看一遍便全记了下来。
傅承勖赞叹不已。
袁康又道:“我留意了一下,大堂里有三个便衣,其中一个是郭仲恺的人,姓陶。”
“郭仲恺动作真快。”傅承勖道,“我前脚把计划告诉他,他后脚就派人到银行里蹲守魏史堂了。”
“花旗银行也不过如此。”宋绮年讥笑,“半个小时内,警报就被误触了两次。他们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宋绮年和袁康将报警器的图纸默画了出来。傅承勖立刻让人根据图纸,在地下室复制了一套系统,供宋袁二人练习。
袁康他们过去遇到比较难的任务,也会做模拟训练。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复制出一套先进的机电系统,是他们千影门绝对做不到的。
落后了。
袁康心想。
宋绮年总和他说,社会科技正在飞速发展,工业化的时代,手艺人也得与时俱进。
她都给店里换上了最新式的电动缝纫机,女工们的工作效率极大提高,让她家的工期比别家短了好几天。
没想哪怕做个贼,也得跟上科技的步伐。
既然要引魏史堂上钩,就得做得尽可能的逼真,让他相信傅承勖是真的要偷银行。
所以宋绮年和袁康制定计划的时候,是按照最正规的行动来做的。
这就意味着,不光要弄清银行内部结构,还要摸清楚银行整套安保体系是怎么运作的,管理人员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以及,如果触发了警报,警察会在多少时间内抵达。
于是,在宋绮年和袁康专研报警器的时候,傅承勖带着阿宽在银行后门外的酒楼里开了一个包厢,一边吃菜听戏,一边将银行保安巡逻的规律,换班的时间,尽收眼底。
直到深夜酒楼打烊,两人才结账离开。
突然,两个醉汉在银行西南处的墙角打了起来。
那里临着一条小巷子,又没有灯,最为偏僻。如果不是墙内的狼狗大吠,旁人很难注意到出了事。
片刻后,几个保安手持棍子跑了过来,把醉汉赶走了。
“两分钟三十五秒。”傅承勖看了看表,“反应有点慢。”
别说宋绮年和袁康这种老手,就连傅承勖,这时间都足够他翻墙而入,跑进银行大楼里躲起来了。
“要没有狼狗示警,可能来得更迟。”阿宽为傅承勖拉开了车门。
美国人开的大银行,财大气粗不说,又配备了最先进的警报系统,自然觉得没人敢觊觎。久而久之,安保方面就掉以轻心了。
接下来就该测试警察的出警时间。
“有必要吗?”宋绮年问,“郭仲恺的人不是全天都守在银行里的?一有动静,他们就能冲进来。”
“他们只能起到盯梢的作用。”傅承勖道,“一旦有情况,他们也需要从警局召集其他警员支援。”
袁康摩拳擦掌。
“这是这家伙最喜欢的环节了。”宋绮年告诉傅承勖,“过去每次这类行动都是由他策划的。看巡捕房被自已耍得团团转,他比做大寿还开心。”
测试警察出警时间很有讲究。
首先要制造一个严重事态,警方才会立刻出警。可又不能造成人员伤亡,搞得收不了场。
袁康对着北平地图研究了一番,将道路交通等情况考虑了进去,选中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金店。
“这家店和花旗银行虽然隔得远,但属于同一个片区,都归这间警局管。”袁康在地图上圈圈点点,“从警局去这家公司,和去银行,所用时间差不多,都是十分钟左右。”
袁康和阿宽假扮成买到了假金子的顾客,去店铺里闹事。
店铺老板自然不肯认账,同袁康他们争吵了起来。
袁康假装暴怒,掏出一块砖头,砸烂了店铺的窗户。阿宽则一连打翻了三个试图赶人的伙计。
老板以为遇到了劫匪,急忙报了警。
袁康和阿宽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板急忙招呼着伙计清点货物。好在只有窗户被砸了几个,金货并没有少。老板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警车才抵达。
宋绮年讥嘲:“这速度,等警察来了,贼人都已经逃出北平城了。”
傅承勖道:“花旗银行比金店重要很多,警方反应时间应该会稍微短一些。”
“那么,就算十二分钟好了。这时间也足够劫匪跑老远了。”宋绮年道,“他们该庆幸咱们没有真想打劫。”
“要真打劫,时间选在下午五点半后最好。”袁康道。
“五点半后?”傅承勖不解。
宋绮年解释:“银行五点半后不再接待客户,进行当日的结算工作。这个时候,银行里闲杂人少,保安已经累了,却还没到换班的时候。”
“还有,六点是政府部门和公司的下班时间,银行又位于北平的闹市区,交通肯定会十分拥堵。”
“警察就算接到报警,赶过去也会花更多的时间。”傅承勖明白了。
“到时候我们进银行就和进自已家一样,想干吗就干嘛了。”说到这里,袁康无不遗憾地一声长叹,“要是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偷银行,那该多好!”
宋绮年和傅承勖都一时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傅承勖转移了话题。
“啊,都这个点了。”傅承勖看了看表,“绮年,咱们还要去陈教授家吃饭。”
第七十章 将计就计
陈府位于胡同深处,轿车只能停在路边。宋绮年和傅承勖两人在迷宫一般的胡同里穿梭许久,才终于抵达。
泥巴路,灰墙乌瓦,一株三角梅从墙头探出脑袋,花朵艳丽,给古城破旧的民居增添了一抹亮色。
宋傅二人特意选在清晨还算凉爽时出门,可站在陈家门口时,都已汗流浃背。
耳中突然听到一阵欢笑声,宋绮年扭头望去,一群孩子正在胡同口玩耍。
烈日当空,胡同里一丝风都没有。可孩子们毫不在乎,自得其乐。
这里的一切都让宋绮年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
“绮年?”傅承勖唤道。
宋绮年才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陈家的漆门已经十分斑驳,台阶缝隙里长着杂草。陈教授长期住在上海,他妻子儿女也不在北平,家里的屋子想必缺乏照料。
傅承勖上前敲了敲门。
院内无人回应。
“是不是时间太早了,陈教授还没有起床?”
“也不早了。”宋绮年道,“陈教授有早上起来打太极拳的习惯。”
“那就是出去了?”
话音刚落,门咯吱一声开了,却不见人出来。
两人纳闷。
傅承勖忽而咦了一声,宋绮年随即也发现了门缝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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