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宋绮年发愁。
“怎么?”
“我们什么都预计到了,却没预计到箱子是贴着墙放的。”宋绮年摸索着箱子,“要打开箱子,除了撬开这个锁外,还得解开机关。四个插销弹出,盖子才能打开。但是……”
“箱子靠着墙,朝里面的插销弹不出来。”阿宽也明白了过来。
可这一口箱子就重数百公斤。阿宽或许能将箱子微微挪动,可宋绮年是绝对没这个力气的。
“我把小武换进来。”宋绮年当机立断,去和小武换岗。
暖阁里,江映月和傅承勖坐东面,袁康和陈炳文教授坐西侧,颇有一点两军对峙的情形。
江映月将画筒放在膝上,警惕地盯着袁康。
傅承勖倒十分放松,笑呵呵地朝陈炳文教授道:“陈教授,我久闻您大名,十分敬佩您对我国考古事业和文物保护方面的贡献。今日终于有幸见到您本人了。”
陈炳文教授还是老样子,文人长衫,玳瑁眼镜,古板执拗之中又透着一股可敬的执着。
“傅先生客气了。”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有句话我要说。孙开阳先生最初只说请我来鉴定那幅唐寅的《仕女拜月图》,并没提起他勒索江小姐之事。我迫切想看唐伯虎的真迹,便答应了。我后来得知孙开阳的行为,不想与之为伍,本是想推掉此事的……”
“但事已至此,有您这么公正的人主持这件事,也能最大可能地维护江小姐的利益。”傅承勖很体贴地替陈教授补充,“所以您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如此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又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把。陈教授大为动容。
油滑!袁康在心里给傅承勖下了一个定义。
“多谢陈教授。”江映月感激,“在我心中,您依旧是那个为了追回失窃的古董而不惧同权贵直面抗争的正义之土。”
“我也多谢江小姐的体谅。”陈教授欠身。
“我们可以开始了吧?”袁康看表,“孙先生还在等我的消息呢。”
江映月朝傅承勖看去。
傅承勖点了点头。
江映月将画筒交了陈教授手里。
第二十六章 虎口夺宝
寒风之中,宋绮年匍匐在假山上,通过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动静。
夜空中烟火璀璨,阵阵欢笑随着夜风飘来。
下方的山洞里隐隐传出男人拖箱子的低喝声。
“宋小姐!”小武满头大汗地从洞里钻了出来,“弄好了。该你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巡逻的保安沿着小道走来,手电筒的光掠过假山。
宋绮年飞速伏身,藏在阴影里。
“去那边看看。”一个保安道。
看守道路的守卫也急忙收了心,站直了身子。
小武全身泡在水中,只有头露在水面上。他吹响口哨,发出鸟叫声。
两个假扮宾客的傅家手下接到暗号,从岔道里醉醺醺地走出来,大声喧哗,撞在巡逻的保安身上。
保安将客人扶住,劝道:“两位老爷,外头冷。小的送你们回屋里去?”
醉汉将家丁一把推开:“滚!不要打搅老子作诗!我乃李太白再生……”
另外一个醉汉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还太白呢?你小名叫煤球,你白个屁!”
“胡说什么呢你?”
两个醉汉拉扯争吵。保安只好一人拽着一个,将他们分开,送去前头。
山洞里,宋绮年撬开了箱子上的锁,同阿宽分别从两侧朝着不同的方向用力推动箱盖。
随着盖子挪动,内部的机关咔咔转动,四根插销唰的一声弹了出来。
箱子里塞满刨花,金银器皿用牛皮纸包裹着埋在其中。
宋绮年和阿宽开始翻找。
外头的喧嚣并不影响暖阁里凝重的气氛。
陈教授用戴着手套的手,极其小心地把画一点点摊在桌子上。
傅承勖走到一旁,饶有兴味地端详着画卷。
早在火车上的时候,宋绮年就趁着江映月去洗手间的空档调换了画。所以,陈教授鉴定的结果会是什么,傅承勖心里已有数。
“之前在慈善拍卖会上,我也曾想拍这幅画的。”傅承勖道,“只是孙开胜先生当时非常执着,我的代理人只好放弃了。今日有幸,又能再看到这幅画。说起来,我还听到过一个传闻,说这幅画是有记录的失窃之物?”
“没错。”陈教授点头,“劳烦关一下灯。”
袁康关了吊灯。陈教授将台灯打开。灯泡散发着蓝色的光。
陈教授拿着放大镜,逐寸逐寸地研究着画,一边道:“我后来专门去查过。这幅画最近的一次合法交易记录,是在美国,被人从私拍会上买下。三年前,那买主家遭了贼,被偷了很多值钱的古董。这画就是其中之一。”
傅承勖惊讶:“在美国被偷,却又出现在了国内。这个贼也算做了好事,把画带回了国。”
“别高兴得太早。”江映月端着茶冷笑,“我听说孙开阳要拿这幅画送给一个日本商人,换取什么好处,这才不择手段逼着我把画交出来。过了今天,鬼知道这幅画又会流落到何处去。”
陈教授拿着放大镜的手抖一抖。
“陈教授不知道此事?”傅承勖问。
“这个……”陈教授讪讪。
“江小姐危言耸听了。”袁康微笑,“孙开胜先生生前就已同对方谈成了交易,只不幸早逝。孙开阳先生不过是履行兄长的遗愿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事?”江映月朝袁康瞥去。
袁康不客气道:“以您和孙开胜先生的关系,他想必不会事事都告知你吧?”
江映月狠狠地剜了袁康一眼。
山洞里的气氛同样紧张。
两个箱子都已被打开,刨花散落一地。
“找到了吗?”宋绮年问。
“没有。”阿宽已摸到了箱子底部。
佛经应该装在一个铜制的圆筒里,可两个箱子里都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难道不在这里?”阿宽有些焦急。
小武在洞口询问:“找到了吗?已经超时了!”
“我们得撤了,宋小姐。”阿宽道。
宋绮年气恼,继续翻找着:“费了那么大劲儿才钻进这个破洞里,最后空着手回去?”
“宋小姐,你先撤。我继续找找。”阿宽劝道,“五爷叮嘱过,不能让您冒险。”
小武催促:“快点,烟花要放完了!”
“宋小姐!”
就在这时,宋绮年的手拿起一样东西,发现了异常。
“等等!”
宋绮年从刨花里掏出了一个长颈元白瓷瓶。
瓶子里面叮当作响。宋绮年拔开塞子,将瓶子倒过来,一个铜制的圆筒滑落而出。
她和阿宽对视,俱是一脸欣喜。
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瞬间的绚烂过后,只留下一片白烟。
客人们意犹未尽。好在戏班子重新开唱,掀起新一波热闹的气氛。
陈教授终于放下了放大镜,直起了身。
“是真品。”他用力点头,“这是唐伯虎真迹!”
江映月长长吁了一口气。
“很好!”
灯光大亮。袁康上前要拿画。
“慢着。我来!”
陈教授把袁康拦下,亲自极小心地将画重新卷起来,放进袁康递来的一个黑色画筒里。
“我的东西呢?”江映月。
陈教授从怀里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江映月。
“信封中为何物,我并不知道,还请江小姐放心。”
江映月从信封里拿出两个胶卷,扯开胶片,对着灯光看了一眼。
“我相信陈教授的。”江映月转头问袁康,“你主子洗了多少张照片?”
袁康笑眯眯:“所有的东西都在信封里了。孙先生说,他不是那么卑鄙下流之人。如果迫不得已,也不想出此下策。只要江小姐交出了画,他和你的事就两清了。”
事到如今,江映月也不得不信孙开阳这一次。
陈教授把画筒郑重地交到袁康手中,叮嘱:“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能碰水,放在通风之处。”
“多谢陈教授,傅先生。江小姐,合作愉快。”
袁康的目光特意在江映月冷而清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提着画筒朝大门而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宋绮年推门而入。
袁康敏捷地向旁边滑了一步,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撞击,同时和宋绮年打了一个照面。
宋绮年的眼角重重地抽了一下。
“绮年,”江映月掂着信封,高兴道,“瞧!都拿回来了!”
“那就好。”宋绮年堵着大门,满怀敌意地打量着袁康,“你就是孙开阳的秘书?看着人模人样的,却帮着那个畜生欺负女人,真是蛇鼠一窝!”
袁康不以为然地一笑:“这位小姐要是对孙开阳先生有什么不满,大可去找他本人。我也不过是做一份工,冲我叫嚷几句有什么用?”
说罢,粗鲁地挤开宋绮年,迈出了大门。
宋绮年踉跄后退。傅承勖冲过去将她扶住。
宋绮年顺势将傅承勖往门外一推,自已转身朝江映月和陈教授奔去。
“阿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吓坏了吧?你的手好冰。所有底片都还给你了?你确认过了?哦,这位就是陈教授吧?”
一连串的问题分散了江映月和陈教授的注意力,傅承勖趁机追着袁康而去。
一场烟花将大半的客人都吸引到了室外,园中的道路上人满为患。
袁康挎着画筒,健步如飞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傅承勖紧随其后。
袁康显然知道身后有人追来,脚步越来越快,如一头在林中疾驰的狼。
而傅承勖则如一头死死咬住了猎物的豹子,高大的身躯出奇地矫健敏捷。
眼看就要追上,袁康突然将一个女客推向傅承勖。
女客尖叫着,被傅承勖一把扶住。等傅承勖转过头,人群里已不见了袁康的身影。
“三爷!”小武和阿宽寻了过来。
傅承勖低喝:“他拿走了真品,一定要把人截住!”
小武和阿宽立刻散进了人群里。
袁康踩着花草,抄近道朝南侧的围墙奔去。这里客人稀疏,他一路畅通无阻。
刚刚钻出灌木丛,一道黑影如箭一般射来。
袁康扭身闪躲,扣住了那只伸过来抢夺画筒的手。一道银光紧接着直冲着他的门面挥来。袁康向后仰,躲过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幽暗的走廊转角,两人飞速过招,俱身手敏捷,无比娴熟。
“这画是被盗的,你不能拿走!”宋绮年的双目在夜色里闪烁着妖冶的光。
“关你屁事!”袁康不为所动,“别以为上了岸就能站在高处对老子指手画脚!”
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妹,一起受训,一起行动,互相过招了千百回,对对方的套路已再熟悉不过。
宋绮年的身手并不输袁康,却败在她今日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动作远不如平日灵便,数招后便被袁康占据了上风。
袁康一记扫堂腿将宋绮年绊住。他正跃过宋绮年,神色骤变,向后猛退一大步。
一枚子弹擦过他的衣角,击中地上的石板,爆出一簇火花。
傅承勖如一只苍鹰飞扑而来,手持一把左轮手枪。
“哟,还是个玩家伙的!”
袁康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犬齿尖尖,眼神似火。
他真是没白得“火狼”这个名号。
宋绮年突然抬手,一个东西击中了画筒,在画筒上糊了一团亮白色的液体。
袁康狠狠瞪了宋绮年一眼,转身隐没在黑暗中。
这是千影门里专门用来标记物品的漆料。不易擦掉,极其醒目,最适合黑暗中使用。
宋绮年这一招就是为了防止袁康使调虎离山之计。
“追!”
宋绮年蹬掉了皮鞋,一跃而起。
“人太多了,你会被看到的。”傅承勖将宋绮年一把拽住,“交给我!”
袁康改变了方向,又朝着人群密集之处而去。
一场大戏刚刚演完,戏子们集体亮相谢幕,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向观众鞠躬致谢。
袁康一头扎进了宾客之中,身影如鬼魅,在人群里忽隐忽现。
这男人早已练就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本事,不用左右张望便能感知何处有人追来,及时转变方向,一次次从包抄里逃脱。
傅承勖的手下很快发现不对劲。
一个又一个身穿西装,挎着画筒的男人出现,在人群里胡乱走着,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跟着箱子!”傅承勖果断道,“有白漆的那个。”
一个手下立刻发现了目标:“在那里!”
袁康推开挡道的人狂奔,引来一串抱怨声。
戏子们鱼贯下台,奏乐停了,现场有片刻安静。如此一来,台下匆忙追逐的人顿时变得极其显眼。
“怎么搞的?”
“出了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小武拍了拍班主的肩,跳上了戏台。
场下灯光骤然熄灭,宾客置身一片黑暗。
紧接着,台上亮起刺目的灯光,就见一个身姿健美的武生抡起花枪,出现在舞台中央。
众目睽睽之中,武生将长枪一立,昂然站立,灯光照亮他苍白俊美的面孔。
“武玉楼!是小玉楼!”
女客狂喜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庭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熟悉且震耳欲聋的名字让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戏台望过来,再无人注意那几个奔跑追逐的人。
“小玉楼?他原来没死!”
“天啊!小玉楼!”
朱品珍难以置信:“爸,妈,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朱氏夫妇面面相觑,如坠云雾。
班主如梦初醒,使劲儿朝乐师们比手势:“快奏乐!傻愣着做什么?”
乐曲声再度响起。
小武面如沉渊,眸如静夜,静静伫立片刻,继而提枪一抛,舞成一朵银花。
满场爆发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海浪般的激情冲向四面八方。
园林之中,一场无声的围追堵截也正在进行之中。
一遇拦截,那个被打了白标的画筒便被转手,被另一个男子带往另外一个方向。
小武在台上挥汗如雨。锣鼓铿锵,喝彩声浪一波连着一波,将宴会的气氛推向前所未有的高潮。
对面水岸,园林的南侧,袁康正沿着一条小道无声前进。
灌木咔嚓作响。袁康紧急改变方向。傅承勖果断纵身一扑,将袁康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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