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去好,自由自在的。”梨云说的是真心话,她可是就盼着这一天呢。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出去,出去又有什么好,年纪大了,最好的不过是做人家填房……”拂春顿一顿又道,“就家里那种情况,我回去也落不到什么好……”
其实也可以不嫁人。梨云有心劝她一句,想想又算了,这时的女子有几个婚姻能自由,就算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知以后如何呢。
再听拂春所说,她家里怕是对她也不好。也是,家里对她好,又怎么会送进宫里做奴为婢呢。
一时心下也黯然,两人都默然不语,只有一旁的灯光昏黄,照出些许亮光。
“其实我也想过了,出去也过不惯那苦日子……若有法子留在宫里……”拂春喃喃低语。
“可是,你真打算好了?”梨云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她一句。
在这深宫里,底层的人行差踏错半步便会引来祸事甚至送了小命,你可知厉害?
“我知道的。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拂春胡乱说一句,扯过被子蒙头盖脸地睡下了。
梨云知道也没法再劝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很多事不用别人多说。
梨云熄了灯睡下。
听拂春翻来覆去地,知道她心中有事。可是又能如何呢,各自小心罢。
皇帝在行宫要住很多天,其他人还好,只有雪纹恹恹的似是没缓过劲来,秀茹姑姑怕她是水土不服,禀告了总管梁九功,奉茶的差事便叫梨云多做些。
梨云自然是满口答应了,反正活也不累,就是多当几天差罢了。
这天梨云当值,估摸着该把茶换下来了,梨云端着茶盘进了皇帝的书房。
正好大阿哥直郡王胤禔求见,梨云给皇帝奉上了茶,也给了直郡王一杯,正要退下,就听直郡王道:“汗阿玛,儿臣有事要奏。”
梨云听得这句,就知道要赶紧退下,御前的人就要有这份自知和警醒,不该听的就别听。
哪知梨云还没退到门口,就听直郡王接着道:“儿臣要参太子殿下一本……”
也不知是直郡王终于掌握了证据兴奋,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本光明正大不用怕人,就这样直咧咧说了出来。梨云忙紧走两步出了门,后边梁九功也打个手势叫旁边伺候的人退了出来。
梨云挑帘子出了门,却见拂春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茶具,不由一愣。分明自己刚才进去奉茶的事她也知道,怎么也要去奉茶不成。
转念一想,这是要打探消息来着。
真是不知死活!后面梁总管他们也该出来了,忙轻喝她一声,“还不退下!”
拂春看梨云脸色有异,倒也机灵,转身和她一起走开了,后面梁九功也带人出来了。
看来,这一废太子的序曲要拉开了,直郡王终于忍不住要向太子之位伸手了!
梨云边走边想,心砰砰跳得飞快,大事件就要来了。
回到直房,平定一下心绪,梨云又暗笑自己沉不住气,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当好自己的差吧。
晚上下值的时候,梨云想起拂春的怪异举动,再留心上回见到拂春的地方,果真有人在。宫灯阴影中两人不是太子和拂春又是哪两个!
梨云本就是远远看一眼,也没惊动人,便回了屋。
好死不死,这拂春怎么选了太子,这位可是马上要被废了,两废太子落得个终身幽禁!
就是要选你也选个有前途的呀,比如……四贝勒。
一想到那位冷面四爷要是和宫女拉拉扯扯勾勾搭搭暗通款曲,梨云不由一阵恶寒,简直起鸡皮疙瘩,忙甩甩头去掉这想法。
过两日在御前再见到四贝勒时,梨云想到自己那天所设想,还是觉得一阵寒意。
胤禛见了梨云,朝她微微一笑,却见姑娘脸不是脸的没个笑模样,还纳闷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胤禛本想着这回跟着皇帝出来,能多见伊人几面的,没想到还是没有机会。
心下暗叹一口气,只能道来日方长。
直郡王参的本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皇帝也没发作,一切仿若无事发生。
但梨云还是细心地发现,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那种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再也没有了。
太子也觉察到了皇帝的态度,知道直郡王的这根刺算是在汗阿玛的心里种下了,心下恨恨的却也一时没有好办法。
老大呀老大,你可别叫孤逮了机会!
皇帝在热河行宫驻跸多日,进了八月天气转凉才又起驾木兰围场。
梨云坐在马车上,掀了车窗帘子看看外面,天空澄澈,那样高远,叫人向往。
风吹着树叶作响,已有秋天的气息了。
人都道,多事之秋,不知这一路上又会起什么样的事故。
第37章 相聚微微的天光照着,说不出的风流倜……
行了半日多,天色不早队伍停驻,建起了驻跸大营住宿过夜。
大营内方外圆,有内外城之分。皇帝御帐居中而建,黄幔为城,八旗护军按规制环御营为向,又有八旗旗纛,六部衙门的当值营帐,连帐多座。
乌泱泱好一座大营!
梨云下了马车见这样一座大营还是惊讶了半天,再看看别人似是见惯了的模样,不由暗笑自己见识少。雪纹也是头回随行,悄悄和梨云感叹,“这大营确实大!”
梨云笑呵呵道一句,“我也这样觉得。”
两人笑过之后又赶紧跟着众人进营忙开了。还是和到行宫一样,随行侍驾的太监宫女们要先忙活起来。
迎了圣驾进来,总管梁九功又抽空给一众人打了紧板,虽然此处不像宫里规矩那么严谨,可都要警醒些,别惹出不必要的事来,众人忙齐声应了。
看来梁九功也嗅出了些别样的气息来。
梨云瞅个机会问梁九功:“梁爷,还有多久才到围场?”
梁九功看一眼梨云,知道那回直郡王参太子的事,这姑娘也听了几句,这是心下忐忑了。
“离着围场也不远了,过两三座行宫,不两日就到。”梁九功笑一下,“不急,慢慢来。”
看看小姑娘神色,到底还是安抚了一句:“咱们做奴才的当好自己的差就行了,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梁爷说的对,都听您的。”梨云忙应一句,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要承人家的情。
皇帝休息一日,大军继续前进。正如梁九功所说,下一站便在行宫驻跸。
在去波罗河行宫的路上,梨云倒没想到能和映雪、玉明聚了一聚。
路上行了近半日,停下打尖小憩。
有一宫女走到梨云坐的马车前,指名要找梨云。
梨云掀帘子一看,是兰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惊春,忙跳下车问她:“可是兰主儿有事?”
惊春见梨云一副紧张的样子倒笑了,“没事,没事。我们兰主儿得空了,想找梨云姐姐聚一聚,四爷府上的钮钴禄格格也在呢。”
没事就好。梨云放下心来,听说玉明也在,不由有些惊喜,这两个怎么凑到了一起!
回马车和秀茹姑姑禀告一声,便跟着惊春到了兰贵人马车前。
兰贵人此次随行没带柳嬷嬷,怕她年纪大了奈不了长途跋涉,只带了惊春和绿夏两个宫女。
绿夏正候在马车前,见梨云和惊春两个到了,朝梨云福了福身,“主儿就等您了。”梨云笑着回了礼,上了马车。
果真,车上不但坐了兰贵人映雪,还有一人正是玉明。
玉明一见梨云上了马车,把她拉过来坐下,又伸手抱住了梨云,口中只道:“姐姐,梨云姐姐,我可想你了。”
梨云不由笑了,拍拍玉明的肩膀,朝映雪道:“看看,玉明还是老样子。”
映雪掩嘴笑了起来。三个人隔了这多年又重聚,可真好!
梨云细细打量了玉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娇滴滴小姑娘了,人长大了更有成熟的风采。
“姐姐更好看了。”玉明瞅瞅梨云,直道。
“我看还是玉明妹妹变好看了。”梨云也笑道。
“真的?”玉明摸摸自己的脸。
见玉明还是那娇憨模样,梨云便知道,不用问,她在四爷府上过得不错。
果真,映雪笑道:“妹妹如今也是四爷府里得宠的人了。”
转头朝梨云又道:“咱们这次能聚在一起,还是托四爷的福呢。”
原来四贝勒知道玉明想见一见兰贵人和梨云,这才瞅机会送玉明来了兰贵人马车上。
玉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有……也就过得一般般吧。倒是兰主儿您,很得皇上宠哦。”
梨云看着她们两个笑闹,也笑了起来,只是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感觉,莫名其妙。
三人笑谈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听外面惊春提醒道:“主儿,时候差不多了,看着是四爷来接格格了。”
梨云也知道不能多呆,忙下了马车,朝两人道:“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聚。”
转眼见四贝勒正站在不远处。胤禛见梨云下了车,忙上前几步,“梨云,这几日跋涉可还好,还适应吧?”
梨云朝他福了福身,听得车上映雪笑道:“你快下去吧,四爷都巴巴地来接你了呢……”
梨云只觉那种莫名的情绪升腾上来,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
“四爷快接格格回去吧,奴婢也回了。”
“梨云……你……”胤禛叫一声她的名字,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算计了几天,才得了这么个空儿,哪里是钮钴禄格格要见她,分明,分明自己想见她才是!
再待说话,玉明已下得马车来,朝胤禛福身,“有劳爷您来接我。”
胤禛嗯一声,梨云已摆手和两位姐妹作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娇俏似乎又带了些黯然。胤禛心思翻腾,也只能别过眼去,转过身带着钮钴禄格格离开了。
苏培盛跟在后面看着,也不由叹口气,爷呀爷,你到底是来接格格的还是想见人姑娘,哪有两头都能好的事。有心提醒四爷一句,想想还是算了,我一个无根的人,也不懂那些。
梨云走着,抬头看看天,本来还万里晴空的,不知从哪里飘过了云彩,被风吹得丝丝缕缕,挂在了蓝天上。
风拂过衣裳,拂过脸庞,又拂在了眼上,一时竟觉和些涩意。
天凉好个秋啊!
梨云回到了自己坐的马车上,雪纹道:“姐姐回来了,正要找你去呢,快开拔了。”梨云朝她勉强一笑,雪纹又道:“姐姐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累着了?”
梨云点下头,“我歇会儿就好。”
坐在马车上,梨云闭着眼,只听得车声粼粼。
下一站便上波罗河行宫了,到了又有好一通忙活。
到行宫时天色已有些晚,随行的人便有些忙乱,要赶在撑灯前把一切打理好。
好不容易一通忙活下来才把皇帝寝宫打理好,梨云也终于得了点空喘口气。
出了寝宫,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落去暮色四合,宫墙外的树林中,倦鸟归林,正喳喳地叫得热闹。
每到这样的时候,梨云总有难言的思绪在心中萦绕,是离绪,亦是归愁。
自己这样异世孤魂般在这人世间,前路渺渺,无枝可依,倒不如那林中鸟儿呼朋引伴兀自热闹。
一时间有些莫名的凄然袭上心头,梨云低了头,朝直房走去。
一定是累了,歇歇就会好了。
“梨云!”听得有人叫自己,梨云转头看去,只见一人站在那里,微微的天光照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四爷,您叫我?”梨云忙回一声。
这四贝勒怎么来了,就是打前站也用不着皇子阿哥来呀,那么多随扈在呢。
胤禛看着小姑娘脸色黯然,眼光似有波光闪闪,这是哭了?
“皇上派我打前站,我过来看看……”胤禛解释着,又瞅一眼姑娘,“你不开心。”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说法,梨云没料到自己的情绪竟叫人轻易看了去,忙勉强笑一下,“没有……有些累罢了。”
“昨儿便看你有些不自在……长途跋涉,你照顾好自己……”胤禛温声道,自己不能过来照看,未尽之意都在话中了。
听他提起昨天,梨云想起他在马车殷勤等着接人的情形来,本已平复的心绪又起,只冷笑道:“奴婢不敢劳四爷挂记,自会照顾好自己。”
朝他福了福身,便要离开。
“梨云!”胤禛不知她为何突然又恼了,心下一悸,又不知如何哄人。从来都是女人过来哄他开心,如何哄姑娘开心,四爷他还真不知道。
“你别生气……”胤禛只干巴巴说一句。
我生什么气,我生气又与你何干!
梨云也不管他,只急步朝直房走去。
胤禛怔怔站在那里,眼看着梨云进了直房,只得悻悻而回。
一旁的苏培盛欲言又止,我的爷呀,你好歹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人家呀,就这巴巴地一句能行嘛。转又摇摇头,跟在了后面。
梨云进了屋,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忙抬手擦了去,等会儿皇帝要是叫人,哭红了眼睛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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