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先在外面侯着。”他吩咐道。
“是。”手下退离书房。
谢久淮将目光放在手中的这封信上。
赵副将竟然忙到未能见一面就急着离开,难道是和北狄有关的事?
他独自在书房中拆开了这封信,慢慢看完自己的堂兄在信中所写的事。
与谢久淮想象的不同,谢湛在信中并未提及这些日子北狄的行动,而是告诉他,梅不危想要在见湖城寻一味罕见的药材。如今定远侯不在这里,谢湛在北地忙碌无法脱身,梅不危只能先到见湖城来自己寻找。
不过她自己寻了两日之后始终没有发现,这才寻求谢家的帮助。
谢湛托谢久淮安排手下帮梅不危去寻那味珍贵药材。
当年梅不危救下了谢久淮的命,这点事情,谢家还是能帮她做到的。
况且他也知晓,堂兄谢湛与梅不危交情匪浅。
只是——谢久淮盯着信纸上的字,一时间没有说话。
看这信中的意思,谢湛认为梅不危已经到了这里,且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日。可据他所知,梅不危并没有来见湖城。
他叫来随从,确认这些日子入城的人中并没有梅不危。
谢久淮提起笔,思索该如何尽快给堂兄回信。
只是笔还未落到纸上,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喧嚷声。
“让我进去!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们放开我!”
“放开!让我进去!谢久淮,我知道你能听见!出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你!”
谢久淮在这阵喧嚷声中辨认出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怒气冲冲。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前打开门。
门外侍卫正拦着一个想要冲进书房见谢久淮的人。若不是有张冶提前阻拦,就凭开霁那副一看便充满敌意的模样,按照从前军营的规矩,开霁根本没办法活着站在这里大声嚷嚷。
谢久淮站在那里,任谁都能看出他沉着脸,心情不悦。
可开霁偏偏开口说话让他更加不悦:“谢久淮,你不肯见我,莫不是心虚了!”
因着刚和几个侍卫动武,他身上乱糟糟的,一双眼睛气得通红:“你把她关在哪里!”
当着众人的面,他没说出姜念遥的名字,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谢久淮听懂了他的话,眉心一跳。
因为挣扎,开霁衣服上甚至有划破的痕迹,身上沾了许多灰尘。
谢久淮盯着他。
不知道当年姜念遥是不是见到了这副模样的开霁,她是不是因此心软?
谢久淮冷冷看他一眼,终于开口吩咐侍从:“让他进来。”
开霁终于到了书房,他没有四处打量这里的摆设,而是死死盯着谢久淮。
谢久淮装作没察觉,他遣走仆从,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开霁终于能问出正让他的心如同火烤的问题:“姜念遥在哪里?她为什么不见了!”
“你为何要来这里?”谢久淮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赵副将带你来的?”
听到对方的质问,开霁紧抿住嘴,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仍旧盯着他。
那双眼睛就如同看到天敌的小兽。
“你知晓我的意思。”半响后,开霁终于开口,“我要见姜念遥。”
听出开霁语气中的担忧,谢久淮的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如今很安全,你无需担心。”他轻轻看向开霁,“但我想你和她并没有那么熟悉,如今如此担心她。怎么,难道你从前在哪里见过姜念遥?”
谢久淮的眼神中浮现出凌厉的光。
他在试探他。
开霁脸色一僵。
他极力想要掩盖自己的内心想法:“我只在京中见过她,虽说时间短,但我觉得她很亲切,就像是我从前在北地见过的人。”
他说这话时磕磕绊绊,生怕谢久淮从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
“三年前,你去过北狄军营。”谢久淮继续说道,“你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难道还在那里认识了哪个像姜念遥的人?”
开霁立刻否认:“自然没有,况且那里的人都欺负我,我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会将姜念遥当做他们。”
他说完,还很配合自己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来到北地后,开霁已经相信他的救命恩人就是姜念遥。
他曾经与梅不危交谈过,得知梅不危三年前也在同样的日子来了北地,甚至也曾在北狄军营外遇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于是开霁特意找梅不危确认了这件事。
梅不危没有骗他,她说,他的救命恩人很可能就是姜念遥。
三年前是姜念遥救了他,将他救出北狄的军营。
他必须要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
开霁盯着谢久淮:“你还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或许不会伤害姜念遥,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将她带去了哪里。我要见她。”
他听说姜念遥已经到了北地,却一直没有找到姜念遥,仔细一想便知道姜念遥一定是被谢久淮关了起来!
三年前,她救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要保护好她。
听到开霁的话,谢久淮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开霁刚刚的话相当于已经向他承认,三年前将他救出北狄军营的那个人确实就是姜念遥。
谢久淮此前曾安排部下暗中查过开霁的底细。仔细思索时间,当年姜念遥被带去北狄军营的日子,以及开霁在军营中的日子,确实有重合的地方。
他几乎嫉妒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三年前,在北狄的军营中,姜念遥一定是冒着生命危险将面前这个人救出军营。
她甚至自己没能逃出去,却将开霁送出北狄军营。
那么他呢?
三年前,姜念遥被桑泰逼迫着将匕首捅进江不回的胸口,从此他们二人之间就充斥着各种谎言和欺骗。
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谢久淮一想起他们前不久在这处住所中的争吵,想起他说的那句“我们从此没有任何关系”,而姜念遥听到这话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他知道自己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冷言让姜念遥离开,他却还在心中忍不住期盼着姜念遥能表现出任何留恋的意思。
他甚至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自从谢久淮意外想起三年前的那段往事后,他每夜都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一幕幕闪过当年他与姜念遥经历的那些事。
哪怕当年她真的存了杀他的想法,若是他没有失去记忆,若是他们三年后在京中重逢,她没有选择欺骗他……
谢久淮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压下心中的恼恨。
他没有将姜念遥的住处告诉开霁,而是下令让部下来将他赶出去,并勒令他在外面不许让任何人得知他与姜念遥相识。
开霁被赶出去,谢久淮的耳畔终于安静下来。
他重新拿起笔,准备给谢湛写一封信,但写了几次都下笔写错字。
最后他终于失去耐心,沉住气叫来部下,让他尽快去军营给谢湛送消息。
他需要尽快告知谢湛,梅不危没有到达见湖城。
许是路上耽搁,这是好的可能。
至于坏的可能——这需要谢湛去查梅不危的下落。
谢久淮想起在京中时,他曾与姜念遥一起在京中见了梅不危一面。
那时他还以为她们二人是初识,可如今回想过来,梅不危当时应是刻意支开他,与姜念遥单独说了一些事情。
她们难道早就认识?
谢久淮不想再查三年前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他与姜念遥之间就像是被一道鸿沟远远隔开,他们谁都无法填补这道鸿沟。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谢久淮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查一查梅不危的底细,这和姜念遥无关。
第80章
◎她要去见他◎
姜念遥并不知道谢久淮心中所想,她以为谢久淮厌烦她不愿见到她,干脆就直接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段日子,她一直与妹妹住在见湖城的那处宅院中,没有去别的地方。
姜欣媛原本还想时常去看望姜知远,但之前发生过差点被杀的事,为着安全,她只能减少出门,尽量待在院中。
不过,她既然已经确认阿兄很安全,便与姜念遥商量着要尽快带着阿兄回京城,不再北地多留。
北狄的大殿下已经登上王位,大殿下的名字也流传出来,他名叫康衡,是伏真的大儿子。只是传言中,这些年他并非流落在夏国的京城,而是在北狄中生活,在人群中隐藏了他的真实身份。
姜念遥猜测着桑泰在此事中所起的作用。
北地流言四起,据传康衡不日就要带兵攻打夏国,北地境况愈发严峻。
北地人甚至听闻北狄这次的所有部落都已经联合起来,要一起来攻打北地,敌人来势汹汹。
这片土地的未来还不知道会怎样。
姜欣媛主动向她提起想要尽快回到京城时,姜念遥立刻答应,因为她也正有此意。
只是现在北地的境况与三年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局势不安稳,若是他们想要安全回到京城,需要找可靠的护卫陪他们一路回去。
姜念遥只能去找谢久淮帮忙。
不过,那日她去了谢久淮在见湖城的住处后,没能见到他。
直到这时她才知晓,原来北狄已经派出一队兵马前去攻打北地与北狄相邻的一座城池,谢家已经派去了援军。谢久淮如今去了谢家军营当中与谢湛商讨对策。
张冶跟着谢久淮一起外出,而齐洪还留在这里,他向姜念遥解释,谢久淮恐怕随时都有可能要出发去迎战。
齐洪说完这话,仔细观察姜念遥的反应。
他与张冶不同,他并不想让谢久淮与姜念遥的关系缓和,也不想世子一直耽于儿女情长,而是希望谢久淮能够尽快带领他们将北狄带给他们的威胁彻底消除。
更何况,他总觉得姜念遥此人并不简单,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背后隐藏着许多秘密。
听到齐洪的话,姜念遥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此事默默记在心中。
想找的人既然不在,她没有再在这里多留,起身离开。只不过,她这才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谢久淮的马车回来,正停在门外。
谢久淮没有下马车,仍然稳稳坐在车厢中。
他知道姜念遥前来找他。
姜念遥慢慢走近马车,走到马车车厢一侧的帘子旁,她知晓谢久淮仍不想见到她,犹豫片刻,直接开口说出她的请求:“世子,我们想趁这段时日回京城,不知道世子能否帮忙。”
两人仍旧隔着帘子交谈,姜念遥说完这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车厢里传来的声音。
“明日就走?”谢久淮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姜念遥急忙解释:“北地境况并不明朗,我们想尽快离开。但也不会太过着急,若是明日立刻走,恐怕太过匆忙,许多事情来不及准备。”
马车内安静片刻。
谢久淮半响后才重新开口:“那就再过一日,你们只管收拾好行囊,我会安排人一路护卫你们。”
“谢谢你。”姜念遥的声音有些紧张,她顿了顿,轻声问,“你要去战场了吗?”
谢久淮轻轻应声:“是。”
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一路保重。”他又对姜念遥说。
他轻轻看向帘外的那个身影。其实马车的帘子无法完全遮挡外面的身影,他能隐隐约约看到姜念遥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的手指微动,想要抬手掀开帘子望着她的眼睛,想要下马车亲眼看到姜念遥,但理智死死压制住他的动作。
分别在即,他根本不敢见到姜念遥,害怕不舍的冲动压过他的理智,让他的脚步牵绊在这里,无法按照计划带着军队启程去远方。
可谢久淮又转瞬间安慰自己,反正姜念遥即将离开北地回到京城,哪怕他想多与她见几面都无法做到,如今分别时再见一面又又何妨。
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
他甚至不确定他们两人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
谢久淮的内心终于后退一步,他抬起手,正要掀开帘子,却又听到姜念遥的话继续响起。
听到谢久淮的话,姜念遥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谢久淮坐在马车中看不见,于是又急忙开口:“好,我们会保重的,你也是。”她说后面这句话时声音明显轻了许多,有些小心翼翼。
谢久淮听出她声音中的怯意,心中仿佛被扎透一般,几乎无法呼吸。
她很害怕他。
他的动作顿住,手僵在那里。
“世子——”姜念遥说到这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又太多的话想要与谢久淮说,可她又不知自己会不会说些让他动怒的话。
她想说,你何时出发?我能不能去送你。
还有,你要万事小心,不只要心中想着保护北地,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她还想和他说许多次对不起,想告诉他,其实在京中成婚那夜她见到他时有多么庆幸,她甚至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那天夜里她害怕睡着,怕睡着后再醒来,这场梦就结束了。
可是姜念遥没能说出这些话。
等回过神,谢久淮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姜念遥望着那辆马车远去,一直看了很久。
这日,因着定下了回京的日子,她又去找了姜知远,让阿兄收拾行囊准备随时回京。
姜知远已经得知北狄大殿下康衡称王的消息,自知事实无法改变,只能选择接受现实,先跟着两个妹妹一起回京城。
姜念遥回到住处时,姜欣媛正在院中收拾东西。
她这次来北地是为了劝阿兄回京,一路行得匆忙,本来就没带太多东西。不过住在见湖城之后,世子派的人十分照顾她们,她们在这里过得很舒适。
“多亏有世子在,添置了许多东西。”姜欣媛笑眯眯地抱住姐姐的胳膊,“还要多谢姐姐。”
姜念遥淡淡一笑。
“对了,阿兄愿意回京吗?”姜欣媛想起顶要紧的事,立刻问。
“阿兄这次同意了。”
“太好了!”姜欣媛笑得更开心,她开玩笑般说道,“等回了京中,我要让父亲母亲好好将阿兄罚一顿,谁让他随意乱跑,害得我们担心了这么久。”
她又满怀期待地说:“之前在国子监里酿的青梅酒早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我留一杯,我还想等着回去喝呢。”
姜欣媛与姜念遥平淡地商量着回京后要做的事,期盼重新回到家中,却不知京中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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