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中,原女主开朗、记仇、敢爱敢恨、性格分明、人缘极好。这原本是深深吸引季殊的品格,此刻却让她踟蹰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心中的话。
季殊很清楚。
阮思安不是小白花女主, 她不会道一个歉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她的原谅。
但她仍旧开口了,因为这是必须迈出的第一步。得到女主角的原谅,然后摆脱被霸凌到自杀的未来。
“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
“那你是想借由讨好小公爵,让他放你一马?我听说你在班级里的日子不好过。”阮思安转过脸去,“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如你所见,我这个特招生在他那里说的话并不那么好使,他针对你恐怕并不全是因为我,只是为无聊的高中生活找个宣泄的由头罢了。”
季殊说:“我知道。”
她攥紧自己的手,呼吸钝痛、迟缓,“这句道歉只是我自己想说的而已,与他人无关。”
——原来的'季殊'应该说的。
“对不起,阮思安。我为我从前做过的事道歉。我清楚,或许我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这种话,但是如果能够得到你的谅解,那是对我此后人生的救赎。只要……那能让你心里的怒火平复,不管你想要我什么补偿,都可以。”
不知不觉,季殊感觉眼眶发胀。好像有湿润的、浅淡的气息萦绕在t鼻尖。
是真心话——是她真心想听见的话。
上辈子却无数次做梦都渴望听见的话。
阮思安被她的话震住了,几乎茫然得没反应过来。
“你……”她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又转开眼神,像是在逃避什么,“你别说这种话。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在毕业的时候我就决定翻篇,况且初中那时,我也……”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沉沉说道,“你比起初中真的变了很多。”
季殊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阮思安避开她的眼神,拒绝道:“不用了。”
她转身步伐匆匆地离开,“……我去吃午饭了,再不去食堂就要关门了。”
她走后,季殊站在原地,平缓了会儿心情,才慢慢离开。
在她没看见的楼上,谢周霖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他沉默着,黑发敛着眼底的晦暗,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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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殊次日把黑伞带来,还给了陆明熙,但是对方没接。
她拿着那把价格高昂的Swaine定制伞,觉得像个烫手山芋,最后还是将它放进了班级门口的公用伞架上。
雨季潮湿、天气阴晴不定,大家都自备雨伞,尽管有拿错或是借用,然而来来往往,没人敢碰这把独自伫立着的孤零零的黑伞。
季殊同时也发觉,陆明熙有时看她的视线更加频繁。
'下次月考后,找老师换个座位吧。 '季殊估算着自己慢慢前进的成绩,猜测自己应该下次能分到前排,这样不仅能更加专注,也不会被陆明熙那家伙影响。
周三的大会上,如谢周霖所言,之前在六楼女卫欺负她的几个女生遭受了惩罚。主罪名是校内吸烟,副罪名是欺凌同学。她们全部被作了退学处理,全校通报之外,学籍档案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学生中议论纷纷。
“真惨,被弗兰德退学的话,想去个好点的学校只能离开首都了吧?”
“估计还是会被直接送出国,国内的人脉基础全废了,父母这么多年只投资了个残次品,哈哈。”
“我怎么听说背后好像还有人唆使呢?但是碍于实在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喂,你们知道吗,听说那几个人欺负的是季殊——就是之前得罪小公爵的那个!不过好像小公爵很久没去找人家麻烦,那几个女生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栽了……”
“谁知道,小公爵估计是腻了吧?反正被他盯上的,承受不住就跳楼退学,能忍下来说不定还能苟且偷生呢。至于那几个女生,纯粹自己作了恶,太倒霉被逮住罢了。”
……
季殊回到教室里,坐下开始写题。她忽然有些恍惚,上辈子,她从未等来过这种“正义裁决”的时刻,如今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做到了,不真实感却如此强烈和抽离。
“季殊。”清冷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季殊抬起头,看见谢周霖在发这学期的成绩统计明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没有从前那么冷淡。
季殊道了声谢,接过薄薄的纸张。
班级综合成绩进步了18名,年级中进步了276名,其中还有几门诸如历史、地理之类的课程她没来得及系统地复习,预计等到期末考的时候能争A+保A 。
比起小考,真正值得重视的是SAT考试里的大小作文板块,这个板块区别于她从前学过的任何科目,对她来说非常陌生,很少有已知的应试技巧能够覆盖。
她计划着回去在YT上找点网课听。
谢周霖却没离开她的座位,而是低头看她,忽然开口问道:“你做过SAT的模拟卷吗?”
季殊抬头,有点惊讶对方的主动搭话:“没有做模拟,做的都是往届真题……你比较喜欢模拟题吗?”
综合来说,真题的性价比最高。除去每年春季的第一次考试来说,秋季还有一次机会,对自己成绩不满意的可以前去重考。加上一次考试分为AB两套试卷,每年四套真题,做透的话对季殊来说是不小的提升。
况且她自觉起步很晚,往届几十套真题还没翻过,便没有了碰模拟的心思。
谢周霖说:“我的真题做完了,所以在做模拟。”他说着,又顿了顿,补充道,“……有任何不会的题目的话,可以来问我。”
季殊微微诧异:“谢谢你。如果不占用你时间的话,一定会去问的。”
对方“嗯”了声就离开了她的座位。
话是这么说,季殊也没有当真。估计对方只是好心客套了一下,毕竟谢周霖天天下课放学忙得影子都看不见,又不像陆明熙那样天天吊儿郎当在班里晃来晃去,她才不好意思去耽误人家宝贵的时间。
将成绩表收进书包里,一抬头,她就瞥见陆明熙望向她的眼神。
他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又没有什么想掩饰的意思,就连被季殊看见了也没想移开。季殊动作都变得有些迟缓,题目是没法写了,她往书包里摸了摸,拿出一袋文件,趁着大课间休息的时间跑出了教室。
直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她才松了口气。
季殊顺着导航去了C栋,一边问路,找到了阮思安的教室。
她抬头看了看门牌,确定没错后才来到门口,抓住了一名正准备进教室的陌生女生,“请问可以帮我叫一下阮思安吗?”
女生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手围在唇边,朝热热闹闹的教室里大声道:“阮阮——有人找!”
声乐舞蹈特招生里基本都是女生,叽叽喳喳手挽着手坐在一起,气氛活泼喧闹。
人堆中心的女生抬起头,她身边的女生们也顺着视线望了过来,人群忽然间静了一瞬。
阮思安呆了几秒,随后站起身准备朝门口走来。她身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面色厌憎地摇摇头,阮思安小声道:“没事,我马上回来。”
她说着,来到教室门口,面色有些疑虑复杂地看向季殊:“怎么了?”
季殊带着她退到走廊上,给其他进出的人让路,然后才拿出文件递给她:“之前说想做些什么补偿你,但是一直想不到你到底需要什么,就把自己做的各科笔记打印出来了。都在这里,你可以作参照,期末复习起来会轻松一些。”
阮思安诧异地看着她,默了半晌才犹疑着:“你……”
季殊继续说:“我这次成绩进步了不少,觉得笔记对复习还是有些作用的。声乐班专业课繁重,对文化课抓得不是很紧,参照它复习可能会节省你不少力气。”
阮思安眨眨眼,才回过神来地接过厚厚的纸张。
她确实是声乐特招生,目标是弗兰德首都音乐学院。尽管专业成绩名列前茅,但是想考进全国最好的音乐学校可不止需要专业考成绩,第五学期的SAT考试也需要达到一个不低的标准,更不用提后续难度陡然拔升的校内考。
“……谢谢。”阮思安声音低低地说道。
“没关系,”季殊说,“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如果你有不会的题目在line上问我就好,或者我们约一个时间出来补习也可以。”
阮思安刚想开口说什么,季殊又很快道:“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当做是我自己良心不安就好。”
阮思安抱着文件袋,低着头,半晌才低低地“嗯”了声,和季殊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转身飞快地进了教室。
声乐特长班早便恢复了喧嚣一片,女生们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吵闹嬉笑,阮思安回到座位,低头坐了一会儿才打开文件袋。
整洁漂亮的打印笔记,框架清晰,搭配要点标注和导图,厚厚一沓将近百张,仔细地分科订了起来。
阮思安还在翻阅的时候,便听见旁边传来声不屑的嘲讽。
“她这么处心积虑讨好你,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名叫秦佳的女生坐在她旁边,翘着腿翻了个白眼,低着头兴致缺缺玩起了手机。
阮思安没回应,也没反驳,只是看着笔记发呆,仿佛回忆起了过去的什么事一般。
而季殊这边送完笔记,在回去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岑萱。
她走路不习惯看人,还是对方先一眼认出来了她,高兴地走过来叫她名字:“季殊!”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个子极高的女生,目测不下一米七五,留着中长直发,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身材高挑瘦长,制服纽扣解开、袖子挽起,穿着黑色铆钉马丁靴,嘴里t嚼着西瓜味泡泡糖。
季殊跟岑萱打了声招呼,对方把她兴冲冲介绍给那个瘦高女生:“这个就是季殊,上次那个躲避球的视频你还记得吗?里面那个女生就是她!”
鸭舌帽女生的视线移到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她的小身板,缓缓吹了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炸开后在脸颊上后才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牛。”
季殊:“……谢谢。”
岑萱“嘿嘿”笑了一声,对季殊道:“她叫楚佳宜,跟我一样是体育特招生,是我们校网球队的,准备参加明年国家队的选拔。你别理她,她平时性格就这样,经常抽风。”
“没关系。”
岑萱又好奇问她:“你来我们C区做什么呀?找人吗?我看你好像从声乐班那边走过来。”
季殊承认道:“对,我去找阮思安。”
岑萱惊了一下,睁圆着眼睛:“阮思安,你也认识她?”
“怎么了吗?”
“倒是没怎么。”岑萱想了想,说道,“她上学期在论坛上不是很火吗?说是泼了小公爵一杯酒,紧接着被很多人针对,但后来又被小公爵倒追了。那个帖子虽然不知为什么被删了,但是基本全校人都知道这件事。我也是从那件事情之后知道她的,后面也跟她来往了几次。”
“她性格大方开朗,也挺讲义气的,所以人缘特别好,大家都喜欢她,但是怎么说呢……”岑萱皱了下眉,似乎在斟酌着字句,“总觉得她交友不是太谨慎。你会看见她身边什么人都有,比如我记得她有个关系好的人叫什么秦佳来着,人有些痞,好像还跟校外的混混有点关系,那群人经常在外面逮着弗兰德的弱势学生敲诈。”
她提醒季殊道,“你最好离她远些,省得惹她不高兴了,被她动用什么手段报复。”
楚佳宜在她旁边吹着泡泡口齿不清地捧哏:“黑涩会,牛。”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没了,岑萱又气又笑地踹了她几脚。
季殊的脑海中却模模糊糊闪过一些片段。她看不清那些画面,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岑萱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你的提醒。”季殊说,“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和岑萱两人告别后,季殊便往回走。她想抓住脑海中的那些片段,却总一无所获。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沉浮在她潜藏的意识里。
总之,她记下了岑萱的提醒。对阮思安的帮助是她为过去的季殊做的一点儿赎罪。趁着这个学期课业不重,她多帮些忙,等到下学期,还完这些债,拿到女主角原谅的通行证,她便不用再掺和这些人的麻烦事了。
后几天陆陆续续去找阮思安的时候,对方对她的态度也慢慢不那么冷淡抵触,甚至还会主动问起她在班上的情况。
季殊跟她解释没人再怎么欺负自己,阮思安才逐渐放心。她偶尔看着季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充斥着嬉闹与脚步声的走廊上,季殊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递给她一瓶,靠着墙问道:“这个周末要出来一起学习吗?”
阮思安犹豫了下。季殊的笔记让她看出来对方的实力,她却仍在为难什么。但思索一番后还是点点头:“可以。”
“那等回去再在line上约时间地点。”
“好。”
季殊拧开纯净水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蓦地,她心脏猛地一跳,察觉到什么。
那道灼灼的视线,就在此时凝了过来,一动不动地直直望着她。视线从她喝水的下颌滑下,掠过脖颈,再到制服的领口,最后又回到她的脸颊上。
季殊朝对面看去。
C区教学楼呈半“回”字形结构。吵嚷喧嚣、人来人往的广阔回廊、她和阮思安的说话的正对面的同层上,宽肩窄腰、身材高大的小公爵正斜倚着围栏,视线朝她的方向投来,微微扬眉笑着。
到别人胸口的围栏堪堪及他腰腹处,他手臂曲着支在栏杆上,手里拿着和她相同的纯净水,懒散地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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