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作弊。
尽管心底疯狂不满, 但谢周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作出一副以退为进的大度样子,因为此刻不能让季殊为难。还得让她因之前承诺的话没做到而心疼愧疚。
“真的很抱歉……”季殊搂着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前额,轻轻喘息着安慰他,“明明说好了今晚来我家的,食言了。”
“没关系。”
谢周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 和煦笑道,“马上就是圣诞旅行了, 我们有很多可以待在一起的时间。”
他虽然话这么说着,但是手指却黏糊地扣着她的手,每一个指缝都卡得严丝合缝,紧密嵌入。
他嗅着季殊发间的清香,极力按下心底疯长的念头,温和说:“明天见。”
季殊嗯了声。她从他的指间退出:“明天见。”
他手掌中的温度久久没有褪去,直到她回家后上了二楼,也依旧能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安静停在楼下。
季殊开了灯,打开窗户, 对他挥了挥手,车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洗澡后给季存发短信,报了回家平安的讯息。
谢周霖订的机票是明天下午三点的。从首都弗兰德直飞南半球兰顿公国附属岛屿普顿岛, 全程大概七个小时左右。
假期持续三天。他们在第三天的晚上回来,休息一天后返校上课。
季殊的行李前几天就打包好了。
旅行计划、住宿、饮食和观景全部由谢周霖安排好。
季殊心里忍不住多了两分期待。加之学业压力已经被卸下, 大概她能够好好享受一次生活也说不定。
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把随身的药品也捡进行李箱。
药品也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快见底了。等度假回来再去找心理医生拿一次药,顺便再提出减少剂量的要求。
季殊打开桌子里面的抽屉,忽然发现了之前陆明熙送给她的开口手镯。
她回忆起早上对方说过的话,脸色忍不住黑下来。她将礼盒拿出来,准备明天去还给对方。
如果陆明熙早点说清这个手镯代表的意义,她根本就不会收下。
难怪链接挂了这么久也没人拍,原来是皇室信物。估计大家都以为这个是赝品,压根连联系她压价的人都没有。
季殊打开电脑,去网站下架私人卖家的商品,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是岑萱。
她很少这么晚还打电话给她。
季殊那一刻下意识心底就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电话那头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小殊,楚佳宜她、她出事了……”
季殊心里一空。
“今晚大雪封路,她还一个人留在学校训练场训练,我怕她短时间内出不来,就想着买了晚饭带去学校给她吃。但是半路上因为大雪通话信号出现问题,我一时联系不上她,进学校后才发现她整个人被压在体育场坍塌的器械下……”
那边一边哭一边发抖,“她被送去医院后就一直昏迷,半个小时前才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人没有大碍,但是腿因为被器材砸击造成粉碎性骨折——”
季殊脑袋嗡的一声。
一时间,她的脑子里只有“粉碎性骨折”几个字回响。
她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从椅子上直直坐起身,带上钥匙就往门外走。
“你们在哪个医院?”
她在玄关处披上大衣外套,带上背包去车库开车。岑萱在电话那头抽噎着:“她妈妈也过来了,现在在医生那边。我在三楼住院部这里,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季殊开车到医院是半小时后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大概因为难得一见的大雪的原因,交通事故层出不穷,医院人满为患,这个点住院部门口和走廊的人也络绎不绝。人人愁容满面,或是疲惫麻木,消毒水和药品的气息混杂在寒凉的空气中,久久弥漫不散。
季殊找到蹲在病床边趴着的岑萱,用力抱了抱她。她外套上的寒意未退,岑萱想脱她的外套,却发现她里面穿着睡衣就出门t了。
她的表情更加难受,坐在椅子上,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摆。楚佳宜的母亲随后进来,也跟她们拥抱了下,抹着红彤彤的眼眶。
“好孩子……谢谢你们……”楚佳宜的母亲似乎一下变得衰老,面容哀伤,她坐在床边,抓着昏睡的楚佳宜的手,竭力控制着自己情绪稳定。
“学校的事故是怎么回事?”季殊拉着岑萱低声问道,“体育场器械怎么会突然坍塌?”
岑萱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被压在下面……”
季殊头很痛。
她总觉得这不是意外。弗兰德学院体育场器材每个月都会检修一次,哪怕锈蚀一颗螺丝也能查出来上报,三天之内就能更换维修。
但她还是压着心底的疑问,陪着楚佳宜的母亲去排队办理住院手续缴费。等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病房的窗子上蒙了层茫茫白雾。
楚佳宜已经转醒了。
岑萱出去给她买早饭才回来。她把面包塞到楚佳宜的手里,但是对方只是看着自己被打着厚厚石膏吊起的腿,脸色苍白,什么也没说。
岑萱眼睛又发红,她抱着楚佳宜的手臂,拼命忍着眼泪,却还是喘气不止。
“医生说不到半年就能痊愈,”岑萱拼命支起笑容,“你别太担心,腿肯定能恢复如初的。”
楚佳宜却连嘴都没张。
她原本话就少,现在更是没什么话说,眼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死气。
季殊的感觉到一股缓慢涌动着、如潮水般包裹的窒息。
一个运动员能有多少个半年?
她转身离开医院,连岑萱在身后叫都没听见。她整夜没睡,直接驱车赶往学校查了监控。但昨夜大雪,部分设施断电,恰巧体育馆室内监控部分没被记录下来。
她坐在车里,难以克制内心的颤抖。半晌才打开line ,将陆明熙从黑名单中放出,给他打去语音电话。
铃声响了会儿才被接起。
那头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迟疑:“……季殊?”
“你现在在哪里?”
确认是她的声音后,陆明熙的声音几乎欣喜若狂,他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语无伦次:“我、我在家……怎么,你现在想见我吗?你在哪里?我去见你好吗?”
“能来A09七楼一趟吗?”季殊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学生中只有学生会的人有权力在门禁时刻出入校园,“我有事跟你说。”
陆明熙答应得很快。
他四十分钟后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整个人精心打理了一番,短短时间里甚至连发型都一丝不苟地做了处理,抹了发胶。他脸上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微笑,眼睛都弯成月牙,看起来神采奕奕,整个人都焕发光芒。
但那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
与他相对的,是神色冷厉的季殊,她开门见山:“之前公爵给你定下的未婚妻,是安纯吗?”
这个名字对陆明熙来说其实印象并不深刻。但他看见季殊眼底的乌青和些许疲惫仍旧努力回忆,“……是。”
他仿佛怕她误会似的,连忙撇清关系:“但我已经明确拒绝她了,也不再跟她见面。”
他小心翼翼地,“怎么了吗?”
“她最近的动向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叫她出来问问。”
季殊很疲惫地低头沉默了一阵。她捂着眉眼,意识到一切只是自己的怀疑,她压根什么证据也没有。
陆明熙担心地看着她,想伸手去碰她,却被她下意识一把挥开。
“楚佳宜出事了。”她的声音冷漠而急迫,“她昨晚在学校出了意外,腿部粉碎性骨折,半年上不了赛场。”
她抬眼望着陆明熙,“之前你见过她那群跟班。她们把楚佳宜困在器材室里,想让她上不了场。”
陆明熙反应得很快,“你觉得这件事是她干的?”
“我没查到监控。昨夜大雪影响附近信息基站,供电不稳定,信号也时有时无。体育场的监控记录正好没有,”她看起来很焦虑,“……这一切太恰巧了。”
“你太紧张了,”陆明熙忍不住去扶她的肩膀,“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毕竟昨夜的雪那么大,你冷静一点。”
季殊却摇头,她后退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你不懂。楚佳宜已经被选进国家队,安纯却没进,按理来说她们现在已经不构成竞争关系,即使是为了报复之前的事,她也没必要对她下这么重的手——”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心脏跳得飞快,“但如果是因为我……”
安纯被陆明熙拒婚之前,她安排人跟着陆明熙溜出来去机场那次,他们见到了季殊。
她知道陆明熙拒婚是为了谁。
她也知道之前给楚佳宜解围的人是谁。
陆明熙却皱起眉,他不理解:“……这一切只是你的推测,季殊,你没必要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
“走开!”
季殊再次挥开他,她的眼眸再次变得又黑又沉,那里面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亮。
陆明熙心里忍不住一慌,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季殊这个样子了。
他慌乱去抓季殊的手腕:“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帮你、我帮你好吗?我回去就找安纯问她这件事,或者你要约她出来亲自问?”
但季殊已经挣开他的手兀自往外走去,她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扔进他怀里,满脸是迁怒的厌恶:“别碰我。”
陆明熙接到那东西。
那是之前他送给季殊的开口手镯,皇室信物。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仿佛心脏裂开一般难受,连带着心口的裂缝也透着寒风一般冻得整个人发麻。
又冷又僵。
“……你不能这样,”陆明熙脸色惨白,他四肢有些僵硬地上前,三步做两步跟上季殊,从身后强硬地抱住她,“你不能因为她的事迁怒我,这样不公平!我说了我会帮你,她家跟我家有关系,我只要给她打个电话,很轻易就能把她叫出来跟你见面,到时候你想把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他把头埋在季殊脖子里,嘴唇颤抖着去吻她的头发,一边从盒中拿出手镯,锢住季殊的手腕就想把手镯往上套,
“你还想去求谁帮你?谢周霖吗?他最精明了,谢汝云根本不可能为了他去得罪内阁里的任何人,特别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可能帮你,只有我能,”陆明熙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就好像抱住他唯一的机会,
“我帮你,我求你让我帮帮你……”
季殊往电梯走,烦躁地想去踹他,但一宿没睡也没进食,浑身都乏力。
她几乎有些头晕眼花,怒火郁结之下心脏战栗,站都站不太稳,她只能使劲去扒他的手,不让那冰冷昂贵的镯子套上自己的手腕。
然而很快。
面前叮咚一声。电梯到了这一层。
门缓缓打开。
“……小殊。”
那喊声几乎让这一层的氛围都寂静下来,随后紧紧绷起。
谢周霖穿着长风衣,背着单肩书包,形单影只站在电梯中,门一开就看见这一幕。
小公爵将女生抱在怀中。
她脸色苍白疲倦,眼睑和脸颊泛着怒意的红,腰被身后男生结实的长臂有力地束缚着,锢进自己怀里,整个人都像是要被藏进对方黑色的大衣里裹起来一般。
陆明熙埋在她的颈间,脸色急迫而痛苦,眼神却揉着神魂颠倒的迷恋和贪婪,那看起来就像他再迟来一秒,他就会把她吞下去也说不定。
而季殊纤细的手腕上,则套着那只皇室定情信物开口金镯。
谢周霖感觉眼球被刺得发痛。
他竭力保持着微笑,但是理智的闸门好像就在那一刹那已经溃决。
狂轰滥炸的愤怒和嫉恨一瞬间顺着他全身的血管泵向全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第一步的。
只是看着她的脸,他本能地用仅存的理智安抚道。
“说好了今天出发去普顿岛,结果打不通你的手机。问了你的朋友才知道你来学校了。”
一步,两步。
他握了握掌心,微笑着上前,对着陆明熙那张脸狠狠挥拳!
砰——! !
“原来是被麻烦缠上了啊。”
他看着痛得松开女生倒退几步,仰头流着鼻血的小公爵,森冷地笑着说道。
第50章
陆明熙捂着鼻子后退,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他目光凶恶地瞪着谢周霖,额角的青筋暴起,捏紧t拳头,毫不示弱地狠狠挥了回去。
但谢周霖闪身很快。
他甩下书包,走上前去按住陆明熙的手臂,抬起腿用膝盖狠狠抵住他的肚子。
陆明熙痛得弯了腰。
冷汗伴着血从他的下巴上滴滴答答垂落。
谢周霖眼中升腾起几分快意,他牢牢卡住陆明熙的后脑勺,按着他的脸就往走廊的栏杆上撞去。
一下!两下!
啪!砰!
额头沉重的闷响结结实实回荡在走廊上, 谢周霖漆黑的眼瞳中被波涛汹涌的潮水覆盖,疯长的思绪在这一刻得到助涨。
他脖子上连接脸颊的青筋慢慢鼓起,脸颊上的阴翳越发深沉,唇角的笑却也越来越标准。
而陆明熙仅仅是被砸懵了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卡着谢周霖的手臂推过去,右手一拳狠狠挥出,出其不意砸在谢周霖脸上。
48/71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