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在身旁热情招待她,卫瑜然摸了好几种绸缎布料,一些花纹比较考究和细致,摸起来质地也不错。
她给挑了两种布料,一种云纹罗,一种织金绸,又买了鞋履和褙子,一番下来几乎是将周枭给的三两纹银花去大半。
想到昨晚丢了手帕,卫瑜然又给自己挑了条好看的新手帕。
裁缝接了单后,表示三日后会送上门,让夫人不用记挂,卫瑜然省了心,见时辰尚早,出来一趟不容易,她寻思去一趟榷场,买张羊毡毯,据说冬天踩在上面都不会冷。
马车悠悠朝着榷场驶去,榷场仍和上次一样,来来往往的商人和买客,互相交易着商品。
卫瑜然从马车下来,携绿樱来到一间卖羊毡毯的商铺,挑了两张羊毡毯,让侍卫送回到马车上,铺到马车里面,另一张打算铺到她屋里头。
还剩了些钱,卫瑜然攒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买一件貂皮大氅。
主仆两继续看,路过一家皮货商铺,里面竟然有一张貂皮,卫瑜然忽然站定,往里走去。
“二少奶奶?”绿樱疑惑了一下,跟上去。
卫瑜然提着裙裾迈过门槛,来到皮货陈列的架子前,抿唇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面的毛发。
“绿樱,你看这是不是貂皮?”
绿樱哪里懂,只是她觉得不像狐皮,也不像羊皮,那兴许就是貂皮,“奴婢也不知。”
“要不咱们问问掌柜吧?”
主仆两环顾店内,却始终看不到有人。
绿樱疑惑探头:“掌柜难道不在?”
“兴许是掌柜有事暂时离开了。”卫瑜然内心颇为激动,怕这时候有人来买走,又怕自己身上带的银钱不够,思忖了下,便吩咐绿樱回马车取些银子过来。
“绿樱,你赶紧回马车帮我取一些钱过来。”
“二少奶奶,可是只有你在这,奴婢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榷场是官府管辖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绿樱担心她,却耐不住卫瑜然坚持,她只好和她分离,匆匆回一趟马车那儿。
卫瑜然怀着愉悦的心情又走到那张貂皮前,这张貂皮被挂在一个木架上,毛发完好完整,虽说店里有些腥臭味,但她并不介意。
毕竟魏人有部分是生活在高山林子里,靠打猎为生,这些貂皮只能简单处理一下,精雕细琢的活还得让专门的人去弄,最后再缝制成一件貂皮大氅。
没想到今天让她撞见了这么一件好货,希望它价格没那么贵。
然而在她观摩貂皮时,浑然不察一双眼盯着她,等到她听到脚步声时,后背一痛,顿时晕厥过去。
而另一边,绿樱取了钱,匆匆赶回这家皮货商铺,却没料到已经关了门,她站在门口前愣住,忽然失去了方向。
二少奶奶去哪了?
她是去别处逛了吗?
还是……
绿樱试图把门拍开,却始终没有反应,这店像是没开过似的,她回头走向大街,着急地到处询问前面的摊贩。
“你有没有看到我家二少奶奶?”她手舞足蹈描述二少奶奶的打扮,却没一个人说看到过。
绿樱站在大街上,陡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二少奶奶可能出事了。
她霎时吓出一身冷汗,六神无主看着来往的人,最后终于想起要告诉周统制,才颤着手往回跑,让那两名侍卫带她去告知周统制。
周枭接到卫瑜然出事消息时,正在榷场另一个方向,盯着那几个最有可能是黄阳和魏人间中交易的皮货商贩。
刚有苗头时,就听到那女人身边的丫鬟说她出了事。
绿樱跪在面前哭哭啼啼陈述来龙去脉:“二少奶奶让奴婢回马车取钱,不曾想,奴婢回去就只看到那皮货商铺关了门,二少奶奶就这么不见了,奴婢怎么找都找不到呜呜呜……”
周枭脸色微变,压着情绪,“哪家皮货商铺?”
绿樱:“是、是瑞裘坊。”
“胡天,你和兄弟们继续盯着这些人,我和李勇过去一趟。”
周枭当即下达命令,让其他人继续盯梢这些皮货商贩,而他则是和李勇翻身上马赶去瑞裘坊。
“走——”
两匹马在大街上奔腾,一路上惊扰到不少买客和商贩,灰尘溅起,疾驰的马蹄跑出残影。
李勇跟在周枭身后,冽风从耳边刮过,扯得他脸庞生痛,然而前面的人却毫无反应,神色凝重,四平八稳的策马姿势,在烈马懈怠时往后狠狠抽一鞭。
他想到二少奶奶,若真如绿樱所说,消失在瑞裘坊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消失在一间铺里,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想象。
一刻钟后,两人抵达瑞裘坊,李勇从马上下来,快速牵过周统制的马,系在一旁,待他过去时,大门轰的一声被周统制踹开,主仆两人快速冲进去。
里面摆着一件貂皮,绿樱说卫瑜然就是为了买这张貂皮,才喊人回去取钱。
两人在极短时间内将店面搜查个遍,直到李勇在里面隔间找到一颗簪子上才有的珠子,周枭看到这颗珠子,顿时想起卫瑜然头上戴的银鎏金并头花簪,这颗珠子若是没记错的话,正是它上面的点缀物件。
李勇腰间别着刀,敏锐往里面试探,撩起门帘,惊愕:“周统制,后门有一条通道!”
末了,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与周枭对视,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结果。
“是硫磺。”
“这里才是黄阳和魏人交易的真正地点!”
李勇正要高兴阴差阳错发现了黄阳和魏人交易的线索,没想到周枭当机立断派他回去,“马上去通知他们,把人手都调过来,快!”
李勇一走,周枭大步流星返身回到店门口,翻身上马,缰绳猛然一提,烈马径直冲进店内,朝着这家店铺后面通往的幽僻山路狂奔。
在周枭抓捕土匪流寇的所有经历里,这些人一但占山为王,就会想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发展壮大,而女人是他们地位象征的重要一环。
因而常常出现民妇被强抢的斑斑劣迹,这也是官府最为头疼的地方。
一想到卫瑜然那女人的脸和身段,周枭面色陡沉,眉心皱成川字,夹紧马肚,顺着地上的脚印策马跟上去。
-
深山野岭里,两名其貌不扬的男子骑着马在林中偏僻小道上行进,马背上驮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人。
“你说,黄大哥这次看到我们兄弟两给他弄回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不知道奖励咱们什么。”
山路崎岖,林中又多半人高的野草荆棘,另一名男子拿着马鞭攥着缰绳,想到这次意外收获,也不免露出笑意。
“硫磺搞定,女人也搞定,黄阳教主两件心愿大事都了了,我估计应该会提拔我们。”
提及硫磺,另一个人好奇:“黄阳教主到底为何这么需要硫磺?从那个魏人手里买了一车又一车。”
“黄阳教主的事能是我们猜得到的么?”
“倒也是。”
“快走,别让人看到了。”
两人特意挑选人烟罕迹的山路返回,以免被人看到,向官府告发。
过了不知多久,夜色降临,天上下起了微微细雨,两人终于抵达溧兰山头,而山顶就是他们黄阳教主建的营寨了。
一名高壮的男人站在高处澎湃激昂论说他的观点,数不清的土匪举着火把站在底下庆贺,一阵又一阵的口号震天响。
火光将漆黑的夜色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的气味。
“黄阳教主!凝聚力量,以你为光,簇拥前行,铸就传奇之路!”
“黄阳教主!凝聚力量,以你为光,簇拥前行,铸就传奇之路!”
“黄阳教主!凝聚力量,以你为光,簇拥前行,铸就传奇之路!”
昏迷中的卫瑜然被人从马背上抗下,柔若无骨的身段在被人抱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晃动间瞥见那皎若秋月端丽冠绝的容貌,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掠回来的女人是个仙品。
甚至比宫里的妃子还要绝色。
就连本来论说的黄阳都忍不住看过来。
卫瑜然是在一阵阵的欢呼声中醒过来的,迷迷糊糊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和灰扑扑的衣衫,每个人额头上绑着一条黄色头巾。
她被带上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高台,夜雨划破黑夜纷纷落下,洒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而待她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第28章 带她冲出重围
寒冷秋风自林中穿过,细雨砸入鹅颈,顺着脉搏而下。
卫瑜然看着这些土匪,脸色霎时苍白,听着这些人议论,愈发慌神无助。
“黄阳教主,这女人是我们在榷场瑞裘坊抓来的,这脸蛋长得尤其标致。”
说着,一只手捏着卫瑜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女人头上的发髻因一路颠簸加上夜雨打湿,早已一片凌乱,几缕发丝湿漉贴在鬓角,显得容貌苍白异常,耳垂下慈姑流苏耳坠轻轻颤动,眼眸瞥过来时,骨相之艳在这一刻强烈冲击他人的视线。
在场的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叫黄阳的男人穿着灰暗粗布衣衫,挺着胸膛,背着手,五官端正,乍一看颇有几分得道教主的威严,看到自己人掠来如此绝色的女人,胸中舒畅,嘴角微不可察翘起淡淡笑意,眼神示意两人带回到他房里,重重有赏,当即就提拔了两人当三把手。
这两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教主。
卫瑜然被人带下去,身后隐约传来“硫磺”“火铳”的话语,她听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被一帮土匪绑架了,浑浑噩噩被带进一间房里,不远处一棵高树上停着一只乌黑的猛禽,甩了甩头羽上的雨水,扑棱两下飞走了。
陌生的房间让卫瑜然生出一股害怕,可她的手此刻又被人绑住,嘴巴被抹布塞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努力挣脱,手腕都磨红了,却始终无果。
随着夜越来越深,她愈发心灰意冷,绝望渐渐爬满眼眶,泪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这一次命运多舛,她怕是再也不能回到周府,安然无恙当她的二少奶奶了。
谁都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安然无恙从土匪窝出来,她堂堂二少奶奶,即便有幸逃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
会有多少不堪入目的流言蜚语污蔑她?她不敢想象。
单是寡妇身份带来的谣言就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若是此次传出周长史府二少奶奶被土匪掠走的传闻……怕是连夫君和周府都要蒙受上一层屈辱和嘲笑。
她的娘家也会因此而蒙羞,抬不起头来。
卫瑜然一想到那样的情形,顿时心如死灰。
那帮土匪喊口号的声音小了,屋外传来密杂凌乱的脚步声,卫瑜然泪眼婆娑猛地抬起头来,一颗心被揪紧,以为是那个什么教主回来了。
她吓得在屋里试图找到躲藏的地方。
屋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一下又一下兵器挥砍的削肉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过了会,门口的木板台阶传来脚步声,卫瑜然猛然看向紧闭的门,一双眼全是惊慌。
下一瞬,一把重刀劈到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卫瑜然大惊失色,紧接着门梢上的锁哐当一声掉下。
门被人打开——
心脏在这一刻跳到嗓子眼,卫瑜然呼吸骤停,手脚发冷,然而当目光触及周枭戾气充斥的双眸时,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会有人来救她。
还是一个本应该在营寨里训练的男人。
她的命向来不怎么好,娘亲在娘家伏低做小,她也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才能让自己活得舒适一些。
好不容易嫁入了周家,本以为情况会好转,没想到新婚三个月夫君就去世,什么都没留给她,只有数不清的谣言,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后来娘亲剑走偏锋,让她去勾引大哥,得到的只有羞辱和误会,让她在周府的立足越来越艰辛。
再后来熬到大哥回北方,又遇上两个疯子追求她,一个想和她房前门后暗度陈仓做些风流快活的风骚事,一个仗着官职想让她做十四妾。
这些人这些事一步步压榨她生存的空间,企图让她屈服。
卫瑜然鼻尖蓦然一酸,直到手腕上的绑绳被解开,落入一个结实又温暖的怀抱,她才感受到真实。
“没事吧?”
卫瑜然抬眸,出神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粗脖也沾了雨水,身上多处有血迹,另一只手紧握一把重刀,寒光冽冽,显然刚才在外面和人厮杀过,然而他的面庞却始终坚毅稳重。
卫瑜然内心是震撼的,心跳如鼓,久久不能言语,只能摇了摇头。
周枭看到她三魂丢了七魄似的魂不守舍,小脸苍白得很,眉心皱起,大手顺着她背脊往下,握住她纤细的素手,“跟我走,这里不能久留。”
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深入匪寇的地盘,十分危险。
但他等不及,等不及李勇带人马过来围剿,他怕今晚这个女人会遭遇惨无人道的对待。
他见过被土匪掠走的有几分姿色的民妇,被救出来后精神失常,变得疯癫。
更何况,这女人的姿色容貌比平常人更上一层楼。
周枭绷紧面容,压下那些曾经见过的不幸,握紧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
刚走出房门,十几名举着火把拿着棍棒刀剑的匪寇,霎时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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