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兵法和围棋等都搬到了书房那边,而这边随着日子过去,增添了不少雅致的摆件,诸如香几、茶盘,鱼嘴香薰炉常常飘着醉人的香雾,还能驱蚊。
四方花几上摆着一盏漂亮的花瓶,花瓶上时常插着花,凌波仙子姿态飘逸,极为淡雅。
卫瑜然没想到他会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可惜她才不会上当当真天真以为他荷包正正好磨损坏了,她恼他一眼,“我又不是专门给你绣的。”
言外之意,你凑上来个什么劲。
“我这不是正好破了么?”
周枭就想要一个,话落发现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卫娘,你就给我绣一个吧,过两天我带你去看鱼鹰,我有一朋友他住在城外孝神坝那边,就养有一只鱼鹰。”
没记错的话,她上次对鱼鹰不还挺好奇么。
卫瑜然张了张口,想到手上的紫玉镯子,又看了看面前说要带自己去看鱼鹰的男人,这好像是她之前随口问起的,他竟还记得,心口飞快掠过一丝微妙。
手中的针线穿过去,随口一问,“想要什么式的?”
“答应了?”周枭眉头挑起,嘴角若隐若现勾起,“你看着来,我都行。”
卫瑜然瞄了他一眼,见他得意,就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嘴,“你快回去吧,绣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一时半会还轮不到绣他那个,在她面前转悠她只觉得像只苍蝇一样烦人。
“那不行,我连口茶都还没喝。”周枭自顾自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之前问她:“卫娘,今晚可有空?”
卫瑜然一顿。
今晚……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才道了歉,就这么迫不及待……
胸口掠过窒闷,卫瑜然面色变得冷漠,“没有。”
随后撂下手中的针线和刚有雏形的荷包,“我不绣了,你自个儿去买一个吧。”
说完她就要回房去。
周枭不明所以她的态度怎么急转直下,方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看到人要走,周枭上前拉住她,“卫娘,你怎么……怎么突然不给我绣了?方才不还……”
卫瑜然抬眸平静恼视他,“我反悔了,难道不行?”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周枭察觉她又生气了,回想方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好笑问:“你觉得我今晚想和你做那种事?”
卫瑜然不说话,那些事对她来说到底还是太露骨,耳尖发红,试图挣开他的桎梏,显然正是因为这个。
周枭哭笑不得,“卫娘,我冤枉啊。”
卫瑜然挣扎的幅度小了,有些不相信瞧着他。
“再过几日便是冬至,每年这个时候遥州宵禁会延续到四更,无论是节市还是夜市,这几日都会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置办年货。”
“卫娘,我只是想带你去逛逛夜市。”
听完他的解释,卫瑜然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早说……我又不知道。”
周枭将她窘迫的神情收入眼底,弯腰单臂搂到她腿弯,毫不费力将人抱起,“卫娘,你居然这么想我。”
卫瑜然身体冷不丁腾空,双腿并拢被他箍紧,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挽住他脖子,待适应后,攥着手帕撑在他肩膀上,这么一抱让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男人。
“你在做什么?!”她有些恼,“快放我下去。”
周枭看到她一截雪白手腕在面前晃过,戴着他昨晚送的镯子,袖口盈香,他挑眉抬头与她四目相看,“帮不帮我绣?”
“你!”卫瑜然察觉他以此要挟自己,眼含薄怒,“我才不帮!”
周枭嘴角噙着笑:“那我就不放你下来。”
“你!”卫瑜然又被他气到,被他托举到这么高,要是绿樱她们过来怎么办,他不要脸,她还想要。
“周枭,你快放我下来。”
“你绣不绣?”
周枭见她沉默就是不肯再松口帮自己绣一个荷包,大步往外走,“那我就这样抱着你去逛夜市吧。”
他走了两步,走到廊下,卫瑜然当真是怕了他,“我绣还不行么?!”
周枭这才停下来,好整以暇看她妥协的表情,“那就多谢卫娘了。”
他弯腰把人放下,卫瑜然双脚踩到地板上,感受到实感后,这才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然而原本倾斜到他肩膀上的鹅颈正要退出来时,周枭站直,薄唇擦过她粉光若腻的面颊。
像是不经意间亲了一口。
卫瑜然浑身一僵,凝眸瞧他,见他神色自若,又不禁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怎么了?”周枭以为她有话要与自己说,不禁倾身过去。
卫瑜然推开他肩头,略带恼意往回走。
周枭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卫娘的一双柔荑刚碰过,心情大好跟上。
“卫娘,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大哥还是要谢谢你的。”
周枭盯着她背影,莞尔一笑:“卫娘,你是第一个给我绣荷包的小娘子。”
卫瑜然身形一顿,继续走,“难道没有其他小娘子给大哥送么?”
“没有。”周枭步幅大,三两步就走到她身后,“估计是大哥不招人喜欢吧。”
“谁叫我是粗人一个,不像弟弟那样会写金章玉句,风度翩翩。”
卫瑜然倏然定住,拢着锦袖,“大哥可别说笑了,以你的身份地位怎会没有小娘子喜欢,前仆后继怕不是多如浪蝶。”
“真的没有。”周枭扫过她如云发髻,望向别处,“我不骗你,卫娘。”
“你骗不骗人,与我有何关系?”卫瑜然坐在矮桌前,背对着他,拿起绣到一半的荷包继续绣。
“若是想要女人,大哥也不是不可以去青楼,那儿多的是莺莺燕燕,随你挑选,在那走一遭,荷包香帕能搂一篮子回来。”
周枭欲伸手解释,但又想着他确实去过青楼,“卫娘,我不怕跟你说,我确实去过几次青楼,但我没有收所谓的荷包香帕,那些女子,我从未碰过。”
卫瑜然莫名想到那个叫柳白薇的花魁,虽没见过真容,但那日绿樱倒是说了不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迤逦,要不然也当不上花魁。
“碰没碰过,不是全凭大哥一张嘴么?与我解释作甚?”
“卫娘,你是不是生气了?”周枭感觉到她比方才还要冷漠,说话也疏离。
卫瑜然却觉得好笑,“我为何要生气,这不是好事么,周家人丁稀薄,阿聿又去世,仅剩大哥一个周家人,老爷夫人在天上怕是日盼夜盼大哥为周家开枝散叶。”
“卫娘你……”周枭听着她为自己着想的一字一句,格外不得劲,又自知辩不过她,沉声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周枭不喜欢那些女子,我也绝对没有与她们做过那种事。”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周枭想到那些与卫瑜然恩爱的画面,大丈夫何惧承认,“柳白薇那次是田镇介绍我去,说是想看你有何反应,却误打误撞碰到了黄阳的余孽,我后面就一直在蹲守周旋,直到拿下,李勇可以帮我作证。”
竹轩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卫瑜然想到当初给他当解药,原来整件事竟是因她而起。
反应?她能有什么反应?
他是大哥,她是弟媳,这人真会给自己贴面子。
“好了,别说了。”卫瑜然出声下逐客令,“你喝了茶就回去,别在我这里晃悠,叨扰得我绣都绣不好。”
烦人。
周枭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算了,再说下去她就不给自己绣荷包了,他大步走向茶桌,端起那杯茶一口饮尽,路过卫娘的矮桌,他顿了顿。
“今晚咱们去逛夜市,卫娘你可别忘了。”
周枭离开后,卫瑜然继续绣她的荷包,集市上热卖的荷包大多都是女式样,她做的也是这个方向,或清新淡雅,或粉嫩娇媚,花样花纹就得花点心思了。
她瞥了眼旁边的布料,都是一些色彩较为明媚丰富的料子,鲜少有比较稳重低调的,她不得不放下,去翻找有没有合适的料子。
竟然没有。
卫瑜然恼自己方才就不应该答应他,净给自己找事做,叹了口气,想到周枭前段时间升了官,官家赏了好多布匹,她寻思应当有。
于是便喊上绿樱,拿着账房的钥匙过去。
“二少奶奶,好多布呀!”绿樱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扛一匹出来,都能做好几身顶好的新衣服了。
卫瑜然走进去,云锦、蜀锦、织锦缎、绢布等都有各种花色,她走到最尽头,抬眼看架子上摆着的宋锦,宋锦的手感较为平顺,色彩绚烂又如同画卷一样典雅低调。
她从缠枝花纹、宝相花纹、如意纹、盘绦纹等花纹当中挑中了仙鹤纹。
没有别的原因,她单纯觉得仙鹤和鹰差不多,都是飞禽。
“绿樱,你去替我帮那匹宋锦取下来。”她抬手指了指。
绿樱搬来椅子,站上去,“二少奶奶,是这匹吗?”
卫瑜然在底下看着,“是,是你手上那匹,我裁一段下来。”
取到布匹后,卫瑜然掏出剪子在上面裁了一截布,“你再放回去。”
主仆两忙活完,才从账房回来,吃过午食后,卫瑜然继续绣荷包。
半天下来也就绣了四五个,不过好在这式样是她满意的。
一个是蝴蝶样式,用了雾青色的云锦,晴水蓝流苏点缀,流苏与盘结也是她亲手编的,用上了好看的珠子。
剩下有葫芦样式、圆形和鸡心形。
就连绿樱都赞不绝口,卫瑜然笑而不语,将其中一个荷包单独收起来,剩下的,她让绿樱转交给那个伙夫,帮忙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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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日落,一辆马车驾了出来,侍卫再缓缓驶出营寨大门。
马车里,周枭接过圆形的荷包,大手翻看,青蓝仙鹤纹,还有珠子和盘结,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整体看起来十分沉稳大气,周枭忙不迭系到腰上。
“多谢卫娘。”周枭难以相信她一个下午就绣好了,针脚还这么密实精致,“我很喜欢,大哥终于有个像样的荷包了。”
卫瑜然坐在一旁,瞥了一眼他腰上的荷包,端起一杯茶慢慢喝,对他的夸奖泰然接受。
周枭心情不得不谓是愉悦,“对了,卫娘,临近年关,你想怎么过这个年?是要回锦州还是?”
卫瑜然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才给他绣了荷包,就问她要不要回去,“这是要赶我走了么?”
周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转到这里来时,就听到卫娘说:“我过几日和绿樱她们走就是了。”
周枭觉得大事不妙,倾身过去大手将人搂紧,没想到卫瑜然不想让他抱,恼意剜过来,周枭不得不强行抱住,“我哪里说要赶你走?”
“你这女人又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
卫瑜然挣扎不得,懒得与他说话,眼眸却冒起火瞪他。
周枭只能继续解释:“我问你回锦州还是留在这里,我哪有赶你走?你当初不是说来北方是为了完成周贯聿遗愿么,游玩一段时间。”
提到锦州,卫瑜然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她为什么来北方,若不是那两个心思昭然若揭的人逼得她过不下去,她根本不会跑来这里。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游玩。
再退一步,周府实在人太少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大一个家竟然人丁稀薄到如此地步,加之夫君去世,只剩下她一个寡妇守着偌大的家,大哥又要驻守北方边境。
如果没来这里,原本她就应该一个人过的。
卫瑜然感觉到难过和迷茫,自从夫君去世后,这份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常人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这三条路都被她走到“尽头”了。
失父、失夫、无子。
夫家是她最后的归宿么,还是在异乡漂泊走一遭算一遭?如今和周枭纠缠到这种地步,若是以后他娶了妻妾,她又该如何和妯娌相处?
“真不是希望我走?”
“当然,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周枭沉声:“我没法陪你回去,临近年关,城内鸡鸣狗盗之事格外多,更何况城外面对的是别国边境,我们得守着,以防万一。”
“你说你原本想陪我回去?”卫瑜然诧异不解,她记得夫君同她说过,大哥年关也未必回来。所以他才在信里说要带自己去游玩北方,顺便在大哥这里过个年。
只是事态变得太快,她成了寡妇,又来了北方,如今周府距离她太遥远,就算不怕千里回到周府,也不过是一个人两个丫鬟几个下人守岁,冷冷清清。
娘家也没法去探望,大娘子怕是嫌弃她晦气。
周枭嗯了声,“但是我不能擅离职守,要不卫娘你还是留在这和我一起过这个年吧,让你一个女人回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卫瑜然听到此话,被他抱住的抗拒之意小了下来,凝眸看了他一眼,思绪万千。
底气于卫瑜然而言就如林中竹,背靠山林她能有一时安宁,当林子没了,谁都能除掉这棵无人庇护的瘦竹。
马车行进在林子里,天际渐渐褪去暮色。
“既然大哥没有赶我走的意思,那卫娘就先暂时留下吧。”她垂眸轻声道。
周枭瞧了她好一会,看出她对回去有些抵触,觉察她心思敏感,怕也是会惧怕孤独和睹物思人。
她今年出嫁,除了过节可以回娘家,其他时候只能待在夫家,可周贯聿又出了事,她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
她若是回去,定是一个人守着整个周家过年。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看到她反应由呛人到乖顺顺杆子而下,才知卫娘的处境也并不好受,并不单单是给她寄家用让她待在周府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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