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时窈诚实地点头,而后伸出食指,一一点过几人,“可你们,太丑了。”
几人恼怒,正要冲上前,却只见面前女人的眼眸微微抬起,绮艳的蓝色光芒若隐若现,眼尾勾勒的风情像是勾魂刀,让人忍不住惟命是从。
三人都愣在原地,像是失了魂。
时窈嫌弃地看着几人:“今天之后,你们会忘记今晚的一切,”说完,手在三人间随意绕了一圈:“打他。”
无意识的三人如同得到指令,开始混斗起来,野蛮的拳头一拳拳砸向离自己最近的人,不多时便已鼻青脸肿。
十分钟后。
时窈拿着助听器,慢条斯理地朝二层小楼的方向走去。
*
言霁察觉到时窈不在楼上时,是在她离开半小时后。
客厅连通小院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缝,像是在特意留门。
他忙上楼察看,时窈果然不见了踪影。
突然想到了什么,言霁飞快朝外走去。
即便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她到底是他的责任,二人也曾亲密接触过,他不能看着她出事。
今天白天那三人最常聚的地方,是海塔旁的一处空地。
转过前方的街角,已经能隐约看见海塔四周的灯光。
言霁正要朝前跑去,却见前方隐约的海塔灯光映照下,一道人影踉跄地朝自己跑来。
没有助听器,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便这样看着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莫名的,脚步越来越慢。
那道身影却在将要走到自己面前时,虚弱地倒了下去。
像极了当年母亲的那场车祸。
也是这样,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一辆货车飞驰而过,将母亲瘦弱的身体撞倒在他的面前。
顷刻间,血流成河。
可最后一刻,母亲仍是笑着的。
她笑着将沾了血的助听器交给他:“我们小言霁,以后就能听见了。”
言霁只觉得自己的肢体有些酸软,他匆忙上前,抱起倒下的女人:“时窈?”
“你来找我了吗?”时窈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扬起笑。
言霁听不见声音,只看见她的唇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大概是说她刚刚多么机智,将助听器半是骗半是抢地拿了回来,其他还有什么,他恍惚中有些看不清了。
直到最后,她摊开手掌,两枚沾了血的助听器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完好无损。
这一次,他看清了她在说什么。
她笑着说:“言霁,你的。”
就像当年的遗憾,重新得到了救赎。
言霁的目光落到她手臂与掌心的伤口上。
这一刻,他突然在想,也许和时窈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即便没有爱情,倒也不再孤单。
【系统:言霁好感度:30.】
*
晚上十一点,季家。
季岫白满身疲惫地走进客厅,刺眼的白色灯光冰冷地映着冷色调地板,整个空间空荡荡得可怕。
他无意识地看向沙发。
曾经,他有几次也回来得很晚,可每一次,时窈总是穿着浅色睡裙,抱着抱枕赤脚窝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便睁开惺忪的睡眼,对他半是亲昵半是抱怨地说:“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要睡着了。”
而后,她会像变戏法一样,在身后变出一杯牛奶,眨眨眼:“助眠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季岫白,你突然提前婚期是什么意思?”强忍着怒气的女声陡然响起,打散了季岫白的回忆。
他回过神来,看向楼上。
时思思气冲冲地拿着请帖从楼上跑了下来,直到跑到他面前:“明明说好了婚期订在三个月后,你为什么突然提前?还要下个月就举办订婚宴?”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添了哽咽:“我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这桩联姻了,你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季岫白看着眼前的女人。
是啊,如果是以前,只是三个月而已,他得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哪怕半年也可以给她。
可是现在,他却陡然想起秦教授的话。
秦教授说,时窈这种只经过一次治疗就完全性失忆的情况,在以往的实验与治疗中,从没有发生过;甚至有经历过数次治疗的患者,也只失去了部分近期记忆。
时窈失忆这种事,一次都没有过。
也就是说,时窈其实……可能没有完全忘记他?
可那天在金平岛,她看着他时满眼的陌生……
季岫白猛地想到离开金平岛时,曾遥遥看见时窈目送他离开的画面,像极了每天在别墅门口,她送他出门的样子。
季岫白心中突然升起一抹希望。
这段时间,他想,也许自己只是出于对时窈感情的愧疚,以及习惯了她的陪伴后,对她突然消失的不习惯。
或许,还有一些看着她用那样依赖、信任的目光看向别的男人的不甘心。
那个满眼只有自己的时窈,怎么可能喜欢上别的男人?
等到他验证了她并没有完全失忆、没有完全忘记他后,心中的不甘与不习惯也会渐渐消散,他会重新找到喜欢思思的感觉的。
婚期,是他验证的方法。
他不信,时窈会真的半点不在意。
第15章 拥抱的男女。
时窈是被言霁横抱回家的。
一路上,他紧抿着唇,眉头紧蹙,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格外安静,只言不发。
任由时窈在他的怀中怎么唤他的名字,他始终不看她,自然也看不见她在说话。
直到回到家中,言霁将她放在餐椅上,正要转身拿药箱,衣角被人拉住了。
言霁脚步停了停,终于侧过头来,分给她一道目光。
时窈用力攥着他的衣角,脸颊凑到他的手腕旁,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生气了吗?”
言霁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即便听不见声音,也知道此时的她一定是可怜兮兮的,像那次“炸”了厨房一样。
他沉默几秒钟后,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时窈明显不相信,仍然拉着他,“可你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没有理我。”
“不肯戴上助听器,还不肯看我。”
言霁顿了顿,抬手将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拿开,放到桌上,转身从一旁的橱柜中拿出药箱,翻找出碘伏。
他做这些时,时窈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直到要给她的手上药,言霁迟疑了下,才得体地托住她的手腕,尽量少接触到她的肢体,而后轻轻地消毒、上药、包扎。
过程异常熟练。
时窈的手指偶尔因为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稍稍动了动,他便敏锐地停下动作,等到她恢复如常,再继续。
如是上完药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言霁将药箱拿开,回到餐桌旁,时窈仍在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言霁拿出纸巾,将助听器擦拭整洁,戴在耳上:“真的没有生气。”
时窈的瞳仁亮了亮,在深夜橘黄的灯光下,映着苍白的脸颊,分外灼人:“那你感动吗?”
这一次言霁没有回答,他无意识地压低视线,避开了她的目光:“为什么?”
“嗯?”时窈不解。
“为什么要去帮我拿回助听器?”言霁又问了一遍。
时窈的睫毛颤抖了下,有些心虚地敛起目光:“我说过,因为你好看啊,我不忍心看好看的人被欺负……”
“时窈。”言霁打断了她。
时窈抿紧了唇,住了口。
言霁认真看着她,良久再没有追问,只低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时窈猛地抬头:“可是他们那样……”
“他们那样对我,是我的事情。”
“我会对你负责,可是时窈,你不需要保护我,”言霁的神情难得严肃,默了默,复又正色道,“也不要对我产生任何感情。”
时窈的面色一僵,仅存的血色荡然无存,好一会儿,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变得黯然。
言霁知道自己此时过于严苛,可是他想自己有必要将话说清楚:“时窈,以后你可能会恢复记忆想要离开这里,也可能会遇见不在意你和我发生的事的那个人,那时,我会将你当做我的妹妹一样,送你去找你的幸福。”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对你负责,但也只是负责而已。”
小小的客厅分外安静,头顶的灯默默照着二人。
时窈低着头,乌黑的发垂在脸畔,良久她轻点了下头,弯了弯唇角,装若无事地笑:“我知道了。”
“你……”
见言霁还要说什么,时窈略带匆忙地打了个哈欠,勉强道:“我好累,先上楼休息了。”
说完不等他应,时窈已经快步走上楼梯。
直到转过楼梯口,隔绝了后背的目光,时窈原本黯然的神情逐渐变得淡然。
她懒懒地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嗅着好闻的皂香,想到刚刚言霁的话,不觉哼笑。
妹妹?
他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以后,这位好哥哥最好一直说到做到。
系统早已对宿主成竹在胸的言论深信不疑,此刻不由惊叹:【宿主,你怎么知道言霁今晚一定会增加好感度的?】
时窈挑眉:“很难吗?”
“让他的遗憾以一个圆满的形式出现在面前就好了。”
而言霁的遗憾,都在他的那个箱子里。
被家人抛弃后的汽车玩具,唯一的亲人留下的助听器,还有……那幅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画。
此刻,楼下。
言霁看着时窈慌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渐渐收回目光,神情逐渐平静如止水。
刚刚对时窈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看见她不顾自身安危为自己拿回助听器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明显越界的感情。
虽然不知真假,可他总归要说清楚些。
他会因为她的行为而感动,却也仅限感动了。
他会对她负责,却不会喜欢她,也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这样想着,言霁摘下助听器,起身去沙发床休息。
*
言霁本以为经过昨晚的交谈,和时窈的关系会冷淡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时窈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对他说“早安”,甚至在他疑惑时,凑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了?
言霁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无端地轻松下来。
平心而论,时窈是一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即便没有感情,可之后的相处,他也是希望二人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平共处。
余下的一段时间,二人依旧如同以往一样共同生活。
时窈依旧会每天以“监督”的名义陪着言霁去海边,只是言霁发现,最近的时窈开始关注美术界的新闻了。
直到这天,言霁正在画室给孩子们上课,时窈突然兴冲冲地来了,没有打扰他,只一个人坐在最后,等着他结束。
说出“下课”的下一秒,她便已经第一时间走到他面前,翻出手机新闻:“言霁,你看,谁回国了!”
言霁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油画大师林丹青,当代最负盛名的两名国宝级画家之一。
而另一名是冯松,曾经是他最为尊重的老师。
时窈的眼睛亮晶晶的:“据说林老师和冯松二人因为理念与为人处事上的差异,一直有不和的传闻,林老师爱喝酒,邀请他前来的企业特地为他包下了海市最大的红酒庄园,供他居住……”
“时窈,”言霁看穿她的用意,“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等这个?”
“是啊。”时窈不明所以地点头,“明明你才是被冤枉的那个,我想帮你……”
“没有必要。”言霁垂下眼帘,“你不用做这些。”
“为什么没必要?”时窈睁大双眼,“你本来该是干净的,为什么要背负着污浊过一生?”
“因为我试过,”言霁看着她的眼睛,“时窈,我试过。”
结果显而易见。
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未知的未来,去得罪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人生。
时窈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时窈望着他,眼尾微扬,“现在,你有我了。”
言霁看着眼前的女人,刚刚有一瞬间,他觉得她仿佛有哪里不一样,笃定、妩媚、高高在上。
莫名的令人信服。
可不过一瞬间,她便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言霁,我们再试一次?”
言霁看着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碰了壁,她就会知难而退了。
而事实也果然和言霁预料到的那样。
二人去了庄园,在别墅外,却连林丹青的面都没有见到,只有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转达了他的话:“我虽然瞧不上冯松的为人处事,但也只是私下不和,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人物赌上这一把。”
预料之中的回答。
言霁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到甚至连失落这样的情绪都不会产生,仿佛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
他淡淡地回到金平岛,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却越发沉默。
时窈则轻松得多,第二天便以去海市买衣服为由,重新返回红酒庄园。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直到走进别墅二层,时窈见到了林丹青,后者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是什么人?保安呢?”
时窈笑眯眯道:“林老师,我昨天来过的。”
林丹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不耐烦道:“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帮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时窈的眼睛。
几分钟后,时窈慢悠悠地走出别墅,边走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系统:宿主,为什么要让林丹青在七天后才答应啊?】
时窈笑:“因为那天是个雨天,还有……”
【系统:还有什么?】
“言霁很负责。”
【系统:?】
*
言霁发现,这几天的时窈格外忙碌。
每天清晨早早便不见了踪影,直到夜幕降临才坐最后一班轮渡回来。
言霁询问她,她也只笑着说:“因为岛上太无聊了啊,还是海市好玩。”
言霁看着她不像撒谎的模样,再没有追问,只在第二天她去海市时,将自己的钱包留给了她。
时窈毫不客气地收下,并再没有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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