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屿看了眼温水,并没有碰。
时窈并不在意,坐在他的对面:“伯母的身体怎么样了?”
闻屿的嗓音清泠,没有起伏:“已经脱离危险了。”
时窈颔首,沉默几秒钟后:“如果我没记错,闻同学现在应该算是……”她停顿了下,语气放轻,“我的人了。”
闻屿原本挺拔的脊背有片刻的弯曲,坐在那里,没有看她,也没有否认。
时窈盯着他的表情,低低笑了一声:“闻同学真的很不甘愿。”
闻屿终于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有一眼,冷淡又漠然:“你究竟想说什么?”
“约法三章啊,”时窈理所当然道,“总要给我们这段……不怎么健康的关系约定一个期限,不然我岂不是要和闻同学一直绑在一起?”
闻屿眉心轻蹙了下,没有应声,可脸上分明写满了讽刺。
时窈将先前准备好的文件拿出一份放在闻屿面前:“第一,我们的关系只持续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内,闻同学要对我言听计从。当然,到期后如果闻同学想延期……”
“不会。”闻屿平淡道。
时窈被打断也不恼,耸耸肩继续:“第二,在外人面前,尤其在宋蓁与宋祁越面前,你的身份是我的男朋友,你也必须以一个合格男朋友的样子对待我。”
闻屿只在听见“宋蓁”二字时,表情顿了下,很快自嘲地垂下眼帘,没有回绝。
“第三,”时窈仔细地想了想,“期限内,我有权随时终止这场游戏,你必须无条件遵守。”
闻屿的反应,只是抬了抬眸,脸上分明写着“求之不得”四字。
时窈见状,笑着将笔拿给他:“目前只有这些,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签字吧!”
闻屿接过笔,目光飞快扫了眼文件上简短的文字,确定果真如她所说后,在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窈看了一眼,满意地站起身,笑看着闻屿:“签完了,那合约正式生效。”
“现在,闻同学,请你去洗个澡,顺便换上这身衣服。”时窈茶几旁地纸袋拿给他。
闻屿微微蹙眉,看了眼精贵的纸袋,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与黑色长裤,是他以前常穿的款式。
他不由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女孩。
时窈眨了下眼:“我喜欢你穿白衬衫的样子,记得纽扣一定要扣好。”
似乎因为他的“喜欢”二字,闻屿看着衣服的目光添了丝厌恶,却最终没有反驳,寂静无声地去了浴室。
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窈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
果然,这么大的房子,还是要有人陪着才更舒服。
大约半个小时,浴室门打开了,沐浴露淡雅的花香在客厅内悄然弥散开来。
时窈不觉抬头看去,目光便再没收回来。
果然,比起穿黑色的闻屿,穿着白衬衫的他要更加精致漂亮。
眼睑微垂,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有剪裁得体的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的纽扣,衬的他整个人像冬天里的冷感阳光,清冷又禁欲。
可偏偏热气氤氲着他的面颊微微透着丝红晕,惹人遐想。
“洗好了?”时窈低咳一声,站起身,“跟我来。”
而后朝主卧走去。
身后人停顿了几秒钟,沉默地跟上前。
时窈指了指床边:“坐。”
闻屿看了眼大床,转而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
时窈看了他一眼,从他进门到现在,他看她的次数、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很显然,他并不想看见她,甚至连理她都不情愿。
说不定他心中还在想,同样是双胞胎,她果然连宋蓁的脚趾盖都比不上。
时窈从抽屉拿出冰凉的小东西,走到低垂着视线的闻屿面前:“把你的手给我。”
闻屿蹙了蹙眉,下秒想到了什么,将拳头伸了出来。
时窈瞬间将冰凉的小东西锁在了他的手腕,另一端则锁在了床头。
闻屿怔了下,看清手腕上的镣铐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时窈,你疯了!”
时窈坐在床上看着他:“闻同学亲口说的,我是个疯子。”
她记仇道:“我当然不能辜负闻同学的期待。”
闻屿的眼眸一片漆黑,暗沉沉地看着她,最终垂下眼帘,再次沉默下来。
闷葫芦。
时窈瞪了明显不愿理会自己的少年一眼,转而也视他如无物坐在床边,拿起睡前读物看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杂志落在一旁,时窈渐渐被睡意裹挟,陷入沉睡前,她对闻屿说了声:“困的话可以上床睡。”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盏暖色调的台灯幽幽亮着,照着床边沙发椅上清瘦的少年。
时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有细微的锁链声传来,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房间内安静了几分钟后,锁链声再次响起。
时窈睁开双眼,少年仍坐在沙发床上,半点没有上床的意思。
闻屿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她。
时窈闭上双眼装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满是羞耻的声音紧绷着响起:“时窈。”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不错,这大概是他今晚主动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时窈暗暗想着,最终睁开双眼,顺势看了眼时间。
早上五点。
“闻同学?”时窈不解地看向闻屿。
闻屿的面颊有些涨红,目光垂着,再次主动开口:“打开镣铐。”
“为什么?”时窈继续问。
少年的唇紧抿着,半晌,几个字像是从唇齿之间挤出来似的,艰涩道:“我要去洗手间。”
时窈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眉眼越皱越紧,想到这毕竟是位面之子,之后还需要那里的……
她取出钥匙,善解人意道:“闻同学,你早点主动开口说话,不就没事了。”
说着,她亲自上前将镣铐打开。
闻屿几乎立刻站起身,看也没看她,连手杖也没有撑,脚步略显凌乱地去了洗手间。
时窈看着他的身影,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的好感度轻描淡写地涨回到了-2.
时窈笑了下,倒回床上,转念想到自己与闻屿虽然不是一个班,可同为一个院,大课总会一起上。
她想了想,对着洗手间的方向扬声道:“今天下午的大课,记得在你旁边给我留个座位。”
洗手间内,正洗手的闻屿顿了下,下秒自嘲一笑,垂下眼帘。
*
与此同时,顾家。
顾珩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再次拿起手机,不知道多少次打开微信,看见对面空荡荡的回复后,目光沉沉。
他也不知究竟怎么了,从那晚出席宋蓁的接风宴开始,整个人就心神不安的。
其余人走上前打招呼,没有兴趣。
喝酒,更提不起心思。
甚至……就连宋蓁主动来找他碰杯,他也找不到当初那种欢喜的感觉,只有……烦躁。
宋蓁问他“今晚怎么这么奇怪”,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儿。
他只是觉得很无趣,所有的一切都很无趣。
还不如……去和时窈看电影、逛夜晚的校园。
这样的想法令他惊起一层冷汗,他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灌了自己几瓶酒后,终于不再这么想了,回到家,倒在床上,却再次做起了关于泥塑的那场梦。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时窈的身上、唇上是什么味道。
暖暖的甜香。
从梦中惊醒,手机上除了朋友问他感觉怎么样的消息,再没有其他。
顾珩愤愤将手机扔在一旁,整个短假期间,去赛车,去打球,去喝酒,过得分外充实。
直到昨天,他打开手机,无意识地播出一个号码,等到反应过来,铃声已经响起。
飞快挂断电话后,顾珩又补了一句“打错了”发了过去,可是……
他都已经主动去了消息,时窈仍旧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思及此,顾珩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他不该这么轻易就告诉她,他准备答应联姻这件事。
他就应该让她再多担心上几天!
闹钟迟迟地响起,顾珩烦躁地关闭,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上午的课程无聊又煎熬,不知道待了多久,终于熬到下午的大课。
顾珩听见下课声便径自起身,大步流星朝大课堂走去,留下身后昏昏欲睡的舍友面面相觑。
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大课堂,顾珩径自走向时窈常坐的座位旁,面色阴晴不定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顾珩猛地直起身,冷哼一声,只用余光瞥着朝这边走来的时窈。
时窈也看见了他,怔了下,很快收回视线。
顾珩看着避开自己目光的女孩,忍不住皱眉,他暗忖着,除非一会儿时窈主动和他说话,否则他一定不会……
可是,他并没有思考完。
时窈安静地垂眸,视若无睹地绕过了他身旁的位子,朝后排走去。
第60章 接近闻屿。
阶梯教室内,原本嘈乱的环境,随着时窈一步步朝后排走去,而渐渐安静下来。
一直和顾家大少爷一起坐在第二排靠窗位子的女孩,安安静静地走到最后排的精致少年身旁,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闻同学。”
说完,她就要坐下。
顾珩几乎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时窈的一举一动。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顾珩身上,又一致地看向时窈。
时窈却偏偏好似什么都没察觉,继续若无其事地坐在闻屿身旁:“谢谢闻同学给我占座。”
吃瓜的众人再一次竖起了耳朵。
高岭之花竟然还是特地为系花占的座位。
顾珩的神情一僵,手不觉紧攥着。
老教授拿着课件走了进来,看见站着的顾珩,敲了敲桌子:“同学,要上课了,坐下。”
时窈闻言,终于朝前排唯一站着的顾珩看了一眼。
顾珩的眼眸细微地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可很快,时窈便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刚刚只是投向陌生人的随意一眼。
顾珩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半晌置气一般,“砰”的一声坐回原处。
校内论坛上,关于今早的一幕正在飞快地蔓延。
【什么情况!顾时cpBE了?】
【时窈什么时候和那朵高岭之花这么熟了?还特意给她占座?】
【这个假期到底发生了什么?吃不到瓜急死我了!】
【你们不知道?sz回国了,顾大少当然不想要替身了,可靠消息,前几天顾大少还特意去sz的接风宴了呢!】
【sz?宋蓁?她出国前不是和闻屿走得很近吗?现在时窈又和闻屿走得近……】
【我怎么看,像是顾大少被甩了呢?】
时窈并不知道论坛上的风言风语,当然,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只是看着闻屿,他正在看着一本复杂的英文资料,边看边迅速地翻译出来,神色分外认真,干净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无声地飞舞。
时窈知道,他会利用闲暇时间做些兼职,可不免还是感叹,不愧是位面之子,课上不听也不妨碍专业排名常年第一。
可很快,时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件寻常的黑色外套下,是一件更普通的黑色毛衣。
想到今早他特意提前半小时离开公寓,大概就是为了回寝室换下她给他买的衣服。
“不喜欢白衬衫?”时窈随意问道。
闻屿像是早知道她会问这件事,键盘上的手指停也没有停,平静地答:“闻家已经破产了。”
“嗯?”
“时同学的衣服,不是现在的我能消费得起的。”
时窈托着下巴望着她,即便在提到“闻家破产”的时候,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能扰乱他的情绪。
“可我喜欢你穿白,”时窈慢慢悠悠地开口,“显得你格外干净漂亮。”
闻屿的手指这一次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袖口下面是一圈红痕,昨晚的镣铐留下的,就像他身上再洗不下去的污迹。
良久,他转头看向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自嘲:“真正干净的人,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可他做了。
所以,他配不上“干净”二字。
时窈眨了眨眼,突然凑近到少年身旁,故作委屈:“阿屿,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你不喜欢吗?”
闻屿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他看着她,眼神无比清明:“你不用装成宋蓁的模样,我也不需要靠一个虚假的人自我欺骗。”
时窈看了他好一会儿,无趣地敛起柔和的神情,轻飘飘道:“真这么不甘心吗?”
闻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盖住眼底的情绪:“不会有人喜欢被锁住。”
“不是啊。”时窈越发朝他靠近,下巴虚虚地垫在他的手臂上。
闻屿下意识想要撤开手臂,却想到那纸合约,忍耐了下来。
时窈轻笑一声:“如果你想的话,今晚你可以用那个手铐,锁住我。”
最后三字,她用气声说的,几乎一字一顿。
闻屿猛地抽回了手,也隔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他皱着眉看向她,半晌才开口:“时窈,我以为你最起码还是个女生。”
时窈不解:“我是不是女生,你到时候检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闻屿一滞,死死抿着唇,将目光生硬地放在电脑屏幕上。
时窈扬了扬眉梢,还要说些什么,手机震了下。
【嘴硬大少爷:贴得真紧。】
时窈朝前排看了一眼,顾珩没有回头,只坐在那里,放在桌上的手随意把玩着手机。
不多时又一条消息发来。
【嘴硬大少爷:下课后不准走。】
时窈收回视线,没有回复,只静静看着闻屿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良久才又问:“你今晚什么安排?”
闻屿默了默:“去医院看望母亲,八点到九点还有一节线上家教课。”
时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没有做声。
五点半整,大课结束,刚结束假期的学生昏昏沉沉地鱼贯而出,除了第二排靠窗的少年。
时窈习惯地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书本,看着身边的闻屿:“我们也走吧。”
闻屿看了眼顾珩的背影,没有说话,平静地合上电脑,撑着手杖,二人一前一后从后门离开。
只是在将要走出后门时,身后传来顾珩恼怒的声音:“时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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